马车车厢里。
“你现在胆子简直要上天,敢随意爬上陌生人的马车!你知不知道,万一人家是人贩子把你抓走卖了怎么办?”
姜守成对着小闺女一阵劈头盖脸数落。
“村里之前就有家人丢了孩子,找了二十多年还没找到,自那后那孩子的爹娘整天抑郁寡欢,三十出头的人,短短一年内,长得像四五十岁的人,你是不是非得要爹娘也像这样,整天为你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说着说着,姜守成想起小闺女表面看着脑子不太聪明,实则是三个孩子里记忆力最好的一个,前一天教的字第二天就会写了。
犹记得当时差点儿惊掉他的下巴,还以为自己生了一个小神童,转头看那副又呆又傻的模样,立马打消掉这个想法。
后来他才逐渐摸清了小闺女的性子,记忆力强悍,其他不行,另外还比较懒,好吃又好睡,跟一头懒猪似的,小伙伴找她出去玩,她也要看一下心情再决定出不出去。
如此想来,小闺女定是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才跟着上了马车。
想到这儿,姜守成倒也没那么生气,语气稍缓了些,“一会儿到了村口老槐树的位置,你就下去,听到没有?”
等了半晌,姜守成也没见小闺女有任何回应,心里还在想,会不会是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把小闺女说哭了。
结果偏头一看,人家正捂着耳朵,全面诠释了什么叫,你说你的,听不听是我的事,姜守成那叫一个气上心来。
“你给我把手挪开!”
被发现了,姜枝意只好放下捂耳朵的手,眨了眨无辜至极的大眼睛。
姜守成坚决表示不吃这一套,冷笑道:“你还挺机灵的,知道把耳朵挡住,别以为挡住耳朵就能装作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说的什么?」姜枝意看向她爹。
姜守成只好耐着性子,把话重复了一遍:“我说待会儿到了村口老槐树那儿,你就下车,然后自己回去。”
姜枝意乖巧软糯糯点头。
姜守成狐疑地瞧了她一眼,小闺女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要知道她以前可是干啥都不积极,凑热闹却总是第一名。
姜枝意单独翘起一根细嫩手指,好心地指了指窗轩的位置,示意她爹看一看外面。
姜守成不知她打什么主意,按照她的示意掀开窗轩的帘子,往外一看。
外面的景象早已变化,此时出了溪水村的村口,根据周围路边的景色判断,马上要到下一个村的路口。
先帝创业未半.jpg
而守成崩殂。
姜守成:……
-
历经一个多时辰的赶路,马车终于抵达了三合镇,穿过长长的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最后停在佘家宅子的大门前。
下马车之前,姜守成特意叮嘱小闺女一番:“待会儿就像上次一样,跟在爹身边,不要随便乱走,听明白了没有?”
姜枝意很用力地点头,听明白了,她待会儿肯定要乱走。
姜守成自然不知道小闺女准备阳奉阴违,见她把话认真听进了耳朵,还是有些不放心,专门给她画了一个饼:“你乖乖听话,等忙完了,回家给你做清蒸鱼。”
指了指角落里的鱼篓,“你看,鱼都给你准备好了。”
姜枝意看见鱼篓,哼,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爹说得再好听,每次一见她娘魂都忘了,把她这个闺女拋在脑后,根据多年经验教训,她爹这辈子注定被她娘拿捏得死死的。
姜家父女二人下了马车,佘家提前安排好的家仆已等候在此处。
佘家家仆把人迎进了会客的花厅。
佘老早已等着那里,连忙杵着拐杖迎客:“实在有失远迎,还请姜大师见谅。”
姜守成客套地回了回礼,接着问道:“之前只知佘老家中有要紧之事,需要在下来此,一路上却不曾听家仆详细提起,敢问佘老是何要紧之事?”
佘老叹了叹气,双手握扶着拐杖,上了年岁的身子弯曲驼背,两抹浸了风霜的鬓白间,透出深深的疲惫和劳累。
旁边的佘管家很有眼见,对姜守成伸手做了一个请:“劳烦姜大师跟随小人进来。”
看情况对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说起,姜守成心里开始打起鼓儿,究竟是什么事让对方表现出这般纠结的模样。
姜守成跟在佘管家身后,往佘家宅子里面步入,弯弯绕绕地走了一段距离,最后进了一处院子。
姜守成对这处院子有几分印象,之前帮佘家举行驱邪仪式洒桃汤水时,曾路过此处,从规制上看,是属于佘家儿郎居住的地方。
“大师,请——”佘管家打开了卧房的门。
姜守成轻轻颔首,踏进了房门,紧接着脚步一滞,瞳孔瞬刹放大。
饶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着实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大跳。
只见曾有过几面之缘的佘家少年被绑在床上,双目充斥着血红,嘴里被一块白布塞着,原本悬挂着的床帐已被拆掉,换成绑在床角的粗绳,用来把四肢牢牢束缚住。
佘十五赤红眼睛狰狞地对着进来的人,身子摇摆耸动,嘴里发出粗重的喘气声,不断挣扎想要摆脱被束缚在床角的四肢。
姜守成对他印象很深,性子不受管教,但本性不坏,知错后立马选择道歉,未曾想在短短几天之内,变成如此一副模样。
恰在此时,凭空响起一道绳子崩断的声响,佘十五挣脱束缚,从床上蹦起,完全像只失去理智的野兽,扑向几人。
姜守成吓得后退了一步。
幸而旁边立即出现几个又高又壮的大汉,把他压了回去,其中一人劈在他后脑勺,将他打晕,重新绑回了床。
“不好意思,吓到姜大师了。”佘管家目光从卧房里收回,面容挂着标准的歉意。
姜守成硬撑着身子,没让自己的腿软下去,勉强应和道:“还好还好。”
乖乖,若没记错,这不是和那日的疯牛情况一模一样吗?看这副双目发红完全失去理智的模样,猜都不用猜,肯定是中邪了。
姜守成努力克制住想要转身拔腿就跑的心思,完蛋了,当初就不该轻易认下那件事,杀死疯牛之事根本和他无关。
他从始至终压根儿都不会搞什么驱邪。
所谓的驱邪仪式,不就是随便做做样子,让人求个心安的么。
他这些年来见过许多表面看很邪门的事,到头来还不是人心做祟,没想到这次居然直接遇上真的。
苍天啊,谁来救一救他的小命。
姜守成脑海中灵光一闪,立马想到了救星,悬夜司的人之前不是说在镇上,邪祟有关的事直接找他们,有必要跑那么远找他来一趟?
趁着其他人注意力都集中卧房里面,姜枝意也悄悄跟着蹿了进来。
如她所预想那般,条件激活,眼前再次看到了黑白世界。
比起当日一个小小的黑点,此时的佘十五体内的邪煞,仿佛已经发育成熟,体积增大了无数倍,流窜在身体各个角落,包括四肢躯干和大脑,其中大脑处的黑色部分最浓也最为活跃。
除此之外,还有浓郁的祟气缠绕在他的身体表面上,试图往身体里钻,或者也很可能已经往他身体钻,但颜色重叠度太高,暂时无法分辨出来。
眼下这副模样和疯牛的情况不能说完全一样,至少也有**分相似。
藏匿的邪煞爆发了。
悬夜司的人呢?为何不在此处?
悬夜司是官方特地设立处理与邪祟相关事务的机构,没点儿真本事在身,是绝不可能的。
按道理来说,有悬夜司的人在,应当不会出事才对,莫非悬夜司的人也没发现佘十五身上的不对劲?
思及此处,姜枝意心中一跳,莫名想到之前老槐树对她的告诫。
——“……在完全掌握神息之前,千万不要离开安阳县的范围。”
姜枝意下意识地张大嘴,她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与此同时,佘老看出姜守成的疑问,解释起悬夜司的人为何不在此的原因。
“说来也巧,昨日有人来报案,家里养的鸡一夜之间全死了,悬夜司的两名巡捕当场怀疑起此事可能是他们一直追查的邪祟有关,继而马上出去探查了,眼下并不在镇上,我已派出人手去寻他们,相信不久后会有消息传来。”
-
姜守成心里很虚,所幸佘老并没要求立即开始做法,而是将姜守成暂时安置一处院子里,说是先吃好喝好再行详细商议此事。
这次照例是佘家家仆引路,姜守成跟在其身后。
一路上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忘了什么,可具体忘了什么,暂时又没想起来。
不一会儿,安置的院子到了。
院子大门外守着两名壮汉,佘家家仆冲着二人点了点头,壮汉看了一眼姜守成,接着把人放了进去。
姜守成心思还在考虑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没注意到双方的眼神交流。
等姜守成进了院子,站在院口的台阶,发现院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对其中不少的面孔,姜守成脑海中有几分印象,应当见过一两回,若没记错,都是他的同行,所以这是把附近有名气的大师和师婆都请来了?
姜守成觉得他好像撞上了大事。
混了这么多年,除了县里举办大型驱邪除祟的活动外,很难见到这副阵仗。
佘家不就只是个靠着祖上余荫勉强才能在三合镇站稳脚跟着的吗?怎么感觉好像另有来历,连县里的大名鼎鼎的崔师婆都请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
千万不要是想的那样,如果真是那样,他肯定是被介绍的中人坑了。
姜守成在一旁心惊胆战。
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偏偏注意到有新人进来,院子里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姜守成:……
求求了,忽视他吧。
大家都看着他,弄得他心里有点儿大。
好在大多数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没有再看,姜守成心里松了一口气。
察觉到还有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循着望去,发现是他的老对头。
丰子佼,丰大师。
“好不久。”丰子佼笑眯着眼招了招手。
虽是老对头,好歹是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儿?”姜守成靠近他,勉强有了点儿安全感后,立即用眼神问他。
两人之间的恩怨起因在于姜守成初次踏足五柳镇时,接到的第一桩生意。
这桩生意本来是属于丰子佼的,本来都谈好了,结果临到关头,姜守成横插一脚,姜守成表示他不是故意的,丰子佼认为坏了规矩,两人就此结下恩怨。
相互来回斗了好几个回合,久而久之,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底细。
“早知道你在这儿,我就不来了。”
姜守成嘴上没好气,心里在说,看丰子佼只是这副模样,好像不知道这次是真邪祟。
丰子佼能当上他的对头,除了本身是五柳镇的本地人外,还有些小机灵在身,擅长趋利避祸,在五柳镇略占优势,也因此姜守成才选择往三合镇上开拓生意。
丰子佼嗤了一声,怼他:“你不好好在家里当你的女儿奴,怎么突然跑来这儿?”
听到这句话,姜守成整个人瞬间停滞了一下,这下终于反应过来忘了什么,当即往四周瞧了瞧。
他闺女呢?
那么大个闺女呢?
-
另一边。
姜枝意遇上有史以来最大的对手。
一只大鹅。
她爬在狗洞里正和一只大鹅,大头对小头,大眼对小眼。
“……”试问谁家的宅子里会养只大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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