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阵阵如闷鼓,电光似云中游龙。
阴沉的乌云好像遮天蔽日的大手,压得人喘不过气。
“呼——呼——”
蚀鬼剧烈地喘息,全身的灵力运转到极致,身体的各个角落都传来疲惫疼痛的信号,但他不敢有丝毫停歇。
他已经连续逃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什么手段都尝试过了。
他打破阵法禁制闯进别的宗门,试图祸水东引;
他潜入禁武的玄天王朝主城龙雀城,想借镇守城池的禁军和官员阻拦;
他闯入最混乱的苦土,妄想如鱼入海,混入其中。
但都没有用!
那些小宗门的禁制在那人的手里撑不到一息的时间,龙雀城的守城修士像是根本没看到那人一样,不仅任由那人在城池上空横行,还帮忙发布通缉一起搜捕他!
苦土更不用说,那人杀起人来更加没有顾忌,一路过来,被牵连的池鱼都不知道死了多少。
该死,该死,该死!
都是一群废物!
椎心泣血的悔恨和绝望啃食着蚀鬼的心肺。
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逃到哪里,那个人,那个声音……都一直在他耳边响起,从始至终如影随影!
甚至那人根本没有真正出手,任他是跪地求饶也好,癫狂辱骂也罢,都没有真正露面,像猫追耗子一样戏耍着他。
“哒…哒……”
细微的声音穿过雷声、风声、雨声飘进耳里,不仔细去听根本听不见。
又来了!
蚀鬼面色一变,再次燃烧精血,催动秘法,不顾一切地往前方那座巨大的城池冲去。
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如果还有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一定不会有任何歪心,永远不敢与那人为敌!
……
“雨魔已经闯入南域了,那个枯骨冢的杀手还没死吗?”
南域,众妙之门。
一群人影聚在一起,盯着星轨镜上的影像。
正是蚀鬼一路仓皇而逃的模样。
他们乍一看生动活现,衣袂飘飘。
但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在场的只是一道神识,而非本体。
这群人最低的也有炼魂境,代表着南域各宗派势力最上层的那批修士。
“还活着,雨魔明显是将这枯骨冢的‘鬼’视作蛛网上的猎物,故意看他垂死挣扎的丑态。”
有人不满:“要杀就杀了,非要这般折磨,这魔道共主果然恶劣狠毒。”
有人赞成:“毕竟身为下属,却背叛主子,雨魔这样也是杀鸡儆猴做给其他人看也算事出有因,值得效仿。”
“杀鸡儆猴?那你说我们这群人是什么?”
一个气质清冷背负双剑的女修抚掌大笑:“他说我们都是猴。”
“……”
猴群们面面相觑一会儿,默契地换了个话题:“雨魔如此高调,所以那消息确定是真的了?”
“魔道都乱成这样了,参与的势力被杀得十不存一,还能有假?”
“啧,那可是须臾之毒啊,云上界居然会出现这种逆天奇物?”
有人冷笑:“云上界能出个如此倒行逆施暴戾妄为的雨魔,怎么不能出现须臾之毒?”
有人叹息:“就怕这须臾之毒能出现在雨魔身上,那便能出现在我们云上界其他修士身上。雨魔毕竟乃魔道共主,半只脚踏入天人境,他都能遭此暗算,其他人又该如何防范?”
这是实话。
魔道十成气运,雨魔独占八成。
他横空出世,镇杀当时魔道十二门所有领导者,屠戮所有忤逆者,短短几年便逼得整个魔道不得不躬身俯首。
魔道三百年也只出了这样一个雨魔。
雨魔都如此下场,在场的人顿时心有戚戚然。
直到一个茫然的声音出现:“啥?什么?什么须臾之毒?雨魔中毒了?雨魔还能中毒?”
所有人影都扭头看向发声之人。
这人一副颓丧的模样,黑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只用一根紫色的发带系着,两眼惺忪,好像还没睡醒。
有相熟的修士认出他:“李兄啊,你还是星宫之人,怎么消息能如此落后?”
“李相吟啊李相吟,你不会又刚从梦里醒来吧?”那位背负双剑的女修调侃。
“我哪里是在梦里了,我那是在修炼!”李相吟大声地反驳,“我刚出关就被你们召集到这里,说什么雨魔在南域出现了,吓得我立马赶来,还以为南域要和魔道开战了。”
“你这……”一位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修士摇了摇头,“李兄,须臾之毒你总清楚吧?”
李相吟很诚实:“不清楚。”
“须臾之毒,号称仙人临尘也不过一须臾。”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一旦须臾之毒入体,其中毒之人将在七日内逐渐丧失眼、耳、鼻、舌、身、意六感,原本与天地同寿的一生也化作须臾,最后在第七日身死道消。”
“这么恐怖?!”李相吟嘶了一声。
他又看了看出口解释的这人——俊逸青年外表,头发用一根月桂枝束住,月白色的衣袍上绣有月相变幻的暗纹,觉得面生得很:“请问阁下是?”
“白愚途。”青年笑道。
背负双剑的女修同时介绍:“他尊号碧血,我们南域宗门溪谷的太上长老,也可以说是在座的各位里最擅长药石之道的人。”
青年谦虚:“不敢不敢,剑仙谬赞了。”
溪谷,碧血尊者,白愚途?
溪谷似乎也是魔道十二门之一?
顿时有修士反应过来:“白兄,你是我们中唯一的魔道之人,可否告知雨魔何必戏耍这枯骨冢的杀手?还是说这人身上有不得了的信息或者价值?”
白愚途苦笑:“陛下的心思哪是我等能揣测的?不过这蚀鬼若真是知晓某些讯息,陛下直接搜魂不就行了?”
“这倒也是。”
众人颔首。
雨魔擅神魂之术,搜魂对他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又有人问:“碧血尊者,雨魔如今行事如此猖狂肆意,是否真已到了兵解边缘,根本不在乎身后事了?”
白愚途淡淡地道:“这位兄台,陛下如今就在南域,何不你现在就直接去问他?”
“你!”这人还想说点狠话,又怕白愚途真上报雨魔,只好恼怒地拂袖偏过头去。
蚀鬼再怎么狼狈也是魔道十二门之一枯骨冢的高层,杀人之术不弱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修士。
可在雨魔手里,就当真就是只鸡。
星轨镜中,蚀鬼似乎是狗急跳墙,速度骤然加快,愈发逼近南域腹地。
李相吟垂死病中惊坐起:“不行,不能让他们再往前了,再前面就是星轨城!”
“古兽秘境待开在即,许多小辈都聚在星轨城等待秘境开启。”
白愚途似乎也想起什么,目露担忧:“不好,我徒弟好像也正要去星轨城,前往古兽秘境历练。”
负剑女修挑眉:“碧血,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我怎么不知道,怎么没拉出来见见?”
白愚途笑道:“这不是有缘么,刚入我门下不久,下次找剑仙你来要见面礼。”
“可以,我肯定提前准备好。”霆霓剑仙随口问道,“你这小徒弟叫什么名字?”
“齐莫忧。”
白愚途面色难以察觉地僵硬了一瞬,又继续忧声道:“唉,我这徒弟天赋尚可,但命里有缺,不善打斗,若是撞上,定是凶多吉少。”
“晦气!我宗门新一代天骄如今也在星轨城,我们现在就应该去拦下雨魔!”
在场的人顿时像看朽木愚石一样看向发言的那人:“谁去拦?你去?”
所有的虚影都沉默了片刻之后,那位鹤发童颜的修士终于拍板:“如果那蚀鬼到了星轨城的范围还活着,那便直接拦下蚀鬼!蚀鬼进不来,雨魔总没有理由继续往前闯。”
“好!”
有人提出新想法:“如果雨魔还是往前呢?”
鹤发童颜的修士叹息:“那就代表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蚀鬼,而是其他的什么了。”
“须臾之毒之下,即使是雨魔也不可能撑过三年。如此短的寿限,谁知道这位魔道共主疯狂之下能干出什么事情来。为了避免重现七千年前那场魔道‘七欲浩劫’,我们必须提前做好防范。”
众人齐声赞同:“不可不防,不可不防。”
“李兄,你代表星宫,去联系星轨城附近所有大宗,告诉他们立马做好准备,南域可能会有一场大战!”
李相吟抓了抓头发:“没明白,我联系我侄儿去做吧,他擅长这种事情。”
“你一个合道境,居然还要一个小辈参与这种大事?”旁边修士鄙夷。
“你在说什么?”李相吟比他还鄙夷,“我侄儿可是李涟心!”
“……”
“那确实应该让你侄儿去做。”
……
蚀鬼的目的地确实是星轨城,但并非要借此作为庇护。
经历了玄天王朝龙雀城的遭遇,他如今已经不对这些所谓的大宗大门抱有任何期待。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腌臜货色!
蚀鬼心中怒骂。
他已经是强弓之弩了,撑不了多久。
而且,他隐隐感觉,雨魔的耐心即将到极限,这场猫捉耗子的游戏估计也快结束了。
他必须快点找到出路。
哒、哒、哒——
催命的声音又出现了。
简直阴魂不散!
蚀鬼来不及思考,继续使用遁法,缩地成寸,飞向前方的城池。
星轨城地处南域腹地,方圆几千里内有好几个大宗和势力。
同时地理位置优越,资源众多,许多宗门弟子历练前后都会在这里休息或者交易。
此时城外上空有不少飞舟飞剑如同百川入海汇入星轨城。
蚀鬼选中一艘距离最近又不起眼的飞舟,化作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贴在飞舟舱底。
他毕竟是炼魂境,放到任何一个宗门怎么说都能混个长老位置,这些年轻修士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察觉。
他神识探入飞舟,内部的景象在脑子里浮现。
舱内布置普通,只有一位乘客。
乘客穿着一身素白的锦衣,坐在桌前,霜白的头发和衣服几乎要融为一体。
他低垂着头,气息微弱,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几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
引人注目的是,这个修士垂下来的手腕上带着一串红色的佛珠。
佛珠的颜色非常浓艳,猩红如血,映衬得他的皮肤更加雪白。
蚀鬼只神识扫了一眼,便得出这人骨龄不过二十多岁。
这个年龄,对他来说几乎和婴孩无异。
就是看着这年轻修士那头显眼的白发,蚀鬼便打心底怨恨发怵。
因此他也不想过多观察,甚至都懒得去细看少年修士被白发挡住的面孔。
总归不过是个御气境的年轻修士,若不是还有点用,早就捏死他了。
蚀鬼收敛身上所有的气息,恍若死物。
然而他没有听到,飞舟内的少年修士取下了手腕上的红色珠串。
缓慢地、平静地,一颗一颗数了起来。
肉眼看不出材质珠子相互碰撞,发出“哒、哒、哒”细微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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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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