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结束,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长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气,全息游戏《山神》计划在一月底正式开启第一次内测,其他开发中的游戏形象被庄知礼巧言利口点评一番,从服饰到道具功能没有一处能够入目,设定集里东西差不多打回去三分之一必须修改重做。
项目总经理中途频频苦不堪言地祈祷秦润窈出来解救一下他们,结果秦润窈全程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转移视线,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被轨迹准确的大炮轰了一遍,离开会议战场的众人基本上是欲哭无泪的表情。
距离秦润窈和庄知礼最近的两位秘书发现他们之间大概是闹矛盾了,异常主要体现在秦润窈身上,她不再主动和庄知礼说些工作之外乱七八糟的事情,热情似火的性格面对庄知礼时完完全全收敛了起来,如今的秦润窈浑身上下充满了公事公办的态度,距离上次询问过张子番送礼的话题也不再提起,提及私事的频率大大减少。
而庄知礼仍然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没什么改变,但是他整个人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消瘦了一圈,脸颊处像是用尺子横平竖直的削下去两块肉,看着病病殃殃的,久久好不了的胃病让他备受折磨。
要是往常看到庄知礼变成瘦骨嶙峋,全靠衣装撑着体型不变的样子,秦润窈早就心疼关心的不得了,一日三餐都得亲力亲为安排得事无巨细,可是现在秦润窈不仅行为上无动于衷,言语上关心的好言好语都没有了。
距离平安夜还有三天,张子番怀疑秦润窈是不是和恋人分手了才会性情大变,雷打不动的下班去做手工的事情都搁置下来了,很难不往那边想。
对此,宋粒火冒三丈地绷着脸,搅着冲泡营养粉的玻璃杯,搅拌棒愤愤不平地敲着杯壁,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仿佛是遏制他不要心情激动的木鱼声,张子番怀疑他的发泄方法能让他立地成佛,这是多么和庄知礼感同身受,她放低声音地问:“你觉得呢?他们不会是闹掰了吧?秦总以前那么宝贝庄总,你我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在怎么说冷下来就冷下来了。”
前两年秦润窈三天两头给庄知礼安排营养品,整天嘘寒问暖,毫不在意公司里嫌弃她阿谀谄媚的流言蜚语,该避嫌的时候不避,眼下上上下下多少人都习惯了她的做派,结果又突如其来不继续了,弄得不少人都懵了。
“我怎么知道?庄总的性格本来就被动,冷了热了不都是看秦总乐意怎么样吗?”宋粒硬邦邦地发泄着他的不痛快,营养粉融化的很快,淡淡的香味飘飘摇摇的散发出来,他洗干净搅拌棒,端着杯子临走时气愤填膺地扔下一句,“你们alpha没一个好东西。”
身为alpha的张子番什么都没做,莫名挨了宋粒这位omega扫射的机枪,她正要张口反驳不能以偏概全,恰好看到秦润窈面色如常端着保温杯走进茶水间,她顿时安静如鸡地继续冲泡咖啡,宋粒目不斜视地离开了茶水间,一声都没吭。
“还没泡好?”秦润窈没在意宋粒的行为举止,她利落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开始熟练冲洗,顺口问了一句。
张子番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的事情,听到的话又听到多少,她忐忑不安地按下咖啡机的按钮,“还得再等一分钟就烘烤好了,您再等等。”
“嗯,不着急。”秦润窈三下五除二地洗干净盛放过银耳莲子粥的保温杯,正要放进烘干消毒箱,她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她妈妈。
她差不多猜到是来催去相亲的事情,昨天崔女士发过来好几个omega和beta的资料,要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去见一面,秦润窈正为和庄知礼的事情心烦意乱,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疲乏不堪,不想再揽些工作之外没有必要的事情,她只想闷头睡觉,养精蓄锐,直接把聊天框晾到了一边,什么都没回复。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父母不会善罢甘休放过她的,电话都打到工作时间来了。
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把保温杯放进烘干消毒箱里的秦润窈不紧不慢地接起了电话,“喂?干嘛?”
崔女士焦思苦虑的声音隔着网线传过来,“还能干嘛,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今天下班就过去和那两个人见个面,正好一起吃顿晚饭,又不耽误你的事。”
“我说了我不想见,和他们吃顿饭又不是喝了浓情蜜意水,一眼就爱上了。”秦润窈不自觉地皱起烦躁的眉心,她半靠在柜台上,“你们到底在着急什么?我又不是一辈子不结婚了。”
崔女士似乎是被她的态度气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起来,催促的人换成了秦爸爸,他苦口婆心地接着劝导,“我们就你一个女儿,都这个年纪了,想看你成家而已。见个面用不了多长时间,不合适你就略过,合适的话相处看看,不能一味抵触对吧?大不了慢慢培养感情也好啊。”
秦润窈刚刚面色不虞地张开口,抬眼的一瞬间看到门口走进来的庄知礼,他脸上的皮肉几乎没剩下多少了,紧紧包裹着优越的骨相才没有瘦到脱相,乍一看都快认不出他了,心底猝然被塞了口酸涩难言的乌梅,胸口那一块迅速塌陷挛缩成微小的宇宙,她不敢直视地躲开了视线,和秦爸爸继续说道:“我不想见,我只想休息。假如我这次退步了,你们肯定会给我搜罗更多的人让我去见。那些淘汰下来的人没什么好的,你们是希望我随随便便找个烂人结婚是吗?”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那些人爸爸妈妈都给你筛选过了,没什么烂人。”秦爸爸刚刚说完话,崔女士紧接其后,炮火连天地冲她发起了攻势,“我们能害你吗?从小到大我们都没给你什么压力,你说要放弃大公司的转正去个小公司我们都支持你,非要累死累活学双学位我们也支持你了。现在我就是想看你更好更幸福,见一面真的不会消耗你太多时间,你为什么这么犟?哪怕你是喜欢女alpha我们都能接受的啊。”
“我不行,我不止不喜欢alpha,omega,beta我都不喜欢,我一个都不见。”秦润窈憋了一肚子的情绪没地方发泄,骤然遇到和她最亲近的父母步步紧逼,如同急不可待要把她拼命往另一个不存在的家庭里推,辛辣酸楚的味道一股脑喷涌而出,呛得她喉咙处紧紧绷着不能失态的弦差不多都要断掉了。
身前是庄知礼一言不发路过的身影,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水生调香水味,这一刻那根弦刹那间彻彻底底的崩断了,扯得秦润窈喉咙生疼,她用尽力气闭了闭眼睛,挡回去鼻腔和眼眶里翻涌而上的朦胧雾气,“……我很累,特别累,你们能不能不要逼我了。你们要是再说这件事,今年除夕我就不回去了。就这样。”
挂掉电话的同时烘干消毒箱的定时滴滴响起,秦润窈竭尽全力保持着面色如常,她拿出保温杯,发现视野竟然可以狭窄到只顾眼前,余光里庄知礼手背上连成片的针眼彷如哀伤落泪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她,朝着她忽闪着眼睛不断质问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断掉联系,为什么不关心他。
滋味万千的痛感凌迟着秦润窈,她当然想继续好好相处下去,每次听说他去医院回来仍旧没有任何改善就担心的要命,每每想要问庄知礼的身体状况,眼前总是会不断放映地下车库那晚音影俱全的回忆,提醒着她是个异性,要和庄知礼保持距离才对,想到这里她就会有自知之明的闭了嘴,什么都不问。
心不在焉地拿杯盖时,秦润窈没注意碰到了还在散发余温的箱壁,手指关节处被烫到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本能收回了手,她恍然回神,关上烘干箱的门,不受控制的想:他会因为这段时间的不再亲近难过吗?
秦润窈没有过多停留等待一个答案,尽快调节好情绪,和冲好咖啡的张子番离开了茶水间,她没有看到的是,庄知礼借着面前玻璃的反光亲眼注视着她离开,站在洗碗池旁边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久到快成了矗立原地的雪山。
刚刚的近在咫尺也只不过是望山跑马的错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很远很远了。
071.
当晚,苦闷不已的秦润窈收到了季瑞辞的喝酒邀请,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四处比赛的专业调酒师,最近新调配出几种不同口感种类的酒找不出哪个更好,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了酒量不错,味觉也足够灵敏的秦润窈,搬着满满当当的一大箱子酒到了她家,开个小型品酒会,品鉴人当然只有秦润窈一个。
起初还能组织出丰富多彩的形容词,结果十二三杯下肚,秦润窈绞尽脑汁都控制不了舌头,神志不清地趴在餐桌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心念念的事情,手里拿着酒杯微微晃动着,目光涣散地盯着杯子里浅蓝色的酒液,口中嘟嘟囔囔地说着听不清的字眼。
没喝几口的季瑞辞保持着头脑清醒,他凑近点去听她在说什么无果,干脆抬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说什么呢?有什么是兄弟我不能听的?叽里咕噜和说外星语似的。”
“你当然能听。”秦润窈倒是没有醉到不省人事,脑袋勉勉强强能转过弯来,她略微有点大舌头,不影响说话,叙事能力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颠三倒四地说:“你说结了婚是不是就不能和异性当朋友了啊?我心如刀绞啊,我舍不得啊,我还想对他好啊。”
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长大,季瑞辞从没有听过她发自肺腑的后悔某件事,猛然听到她发自肺腑的一连串“啊”,罕见地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你这是为情所困了吧?这么愁啊,人家都快结婚了肯定没看上你,你都没开始恋爱就失恋,也算回头是岸了。”
“我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崇拜他,当他的一把手慢慢就发现他是真的好,没废话,会教导,性格也不错,寡言少语,偶尔和刺猬差不多,叽叽咕咕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秦润窈晃着那半杯海蓝色的酒,一仰头把剩下半杯全都闷了,脸颊透着半醉的粉红,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直起身体拍了下桌面,“我喜欢他,不是伴侣那种喜欢。我就是单纯喜欢他的人,行事作风,穿着打扮,长相语气……你说啊,他怎么忽然就要结婚了?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难道就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吗?就我把你放在心上在乎吗?你都隐瞒我。”
听到前面几句,季瑞辞忍不住嫌弃的心想:照这么形容,他哪里你不喜欢?
等到后半句,季瑞辞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他本是想着安安分分当个诉苦垃圾桶的,没想到蓦然听到疑似警报的关系,他半信半疑地说:“你来真的啊,喜欢有妇之夫?你玩这么大!我看你别喜欢了,破坏关系是会坐牢的,我真诚的警告你。”
关于婚姻这方面对第三者的介入,公安机关和omega联盟是极其重视的,一旦伴侣报警是会视情况而定拘留还是负民事责任,他可不想到时候去派出所捞秦润窈。
“胡说八道,我和他是纯朋友关系,你别乱放屁了。”秦润窈醉醺醺地还不忘骂人,她一推酒杯,一抬下巴,示意季瑞辞给她满上,看来这架势是今晚不喝到断片誓不罢休。
想着明天她还要上班,季瑞辞顺着她倒了半杯白葡萄酒敷衍一下,“你这都借酒浇愁了,怎么可能是朋友关系。是你根本就没想过对他的喜欢发酵变质了吧?果然长时间不谈恋爱,不是变成变态,就是变成和尚。”
隔了几秒,他想起经常听秦润窈挂在嘴边的那个名字,试探地问:“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庄知礼?不会吧,那不是你的偶像上司吗?”
不听名字还好,一听名字秦润窈的眼泪霎时间控制不住流了出来,似是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湿了一块裤子,她吸吸鼻子接过季瑞辞递过来的纸巾,擦着眼泪,“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我一想到他要和别人结婚,和我需要保持距离就伤心。这几天我忍着不主动和他聊天,关心他,他都不和我聊天了。你知道吗?上个月他就变瘦了好多,我想着每天找他一起吃饭,把他养胖点,毕竟秋冬容易生病。”
情绪到了激烈时,秦润窈的痛彻心扉溢于言表,哭泣着说:“然后我就发现他要结婚了,他一直躲着我。好几天我都没敢正眼瞧他,今天恰好碰到了,他都快瘦成骨架了,那么高的人瘦到手腕都细细的一点,我用点力就能掰断。手背上都全是针眼,秘书给他每天都泡营养粉营养剂那些东西,你知道的,那些东西只是勉勉强强维持体力。他本来就不怎么长肉,结果就这样了,我不想他躲着我,我不想避开他,就想好好陪着他。”
“你还说不是喜欢,你都爱上他了,老妹。”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季瑞辞就没见过秦润窈对谁这么贴心,能给自己几句话说哭了,开闸泄洪一样控制不住。
情关当前,秦润窈明白要结婚的人不能再接近,因此憋闷成个锯嘴葫芦,愁苦难过在心里沸反盈天起来,见到季瑞辞和喝了酒才能稍微吐露出来一丝半缕。
当好朋友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摒弃全部支持她的决策。
季瑞辞果断暂时抛弃世俗法律,断言道:“要我说你就按照你想的去做,你对他好,他又不是瞎子聋子,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就要结婚说明还没结婚,你完全可以告诉他你喜欢他,他要是不喜欢你肯定会拒绝的,喜欢再说喜欢,这没什么痛苦的。别喝的酒精中毒了。”
“不行,我对他不是那种喜欢,你什么都不懂。”秦润窈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朝季瑞辞翻了个不认同的白眼。
季瑞辞见状咬牙切齿地磨了磨牙,看来她全身上下嘴最硬,还有疏通不了的思想,难怪在这里痛哭流涕,不然按她要什么就非要得到的性格,早就在一起了。
他拍了拍秦润窈的手腕,耐心引导,“那你想想,你什么时候产生想好好陪着他的想法的?”
有时候爱不是一眼望过去就确定终身所爱,是点点滴滴堆砌起来的习以为常,藏在一举一动没被发现的细水长流里,一般人往往会忽视眼前。
“我……我……”秦润窈泪眼朦胧地看着季瑞辞的眼睛,被酒精浸泡过的生锈思绪缓慢地转动起来。
她回想到疗养院日夜陪伴的那两天,他们在厨房里肩并肩一起做饭,病房里的阳光将一切都镀上了层发光胶片的颜色,只要她转身就能在目光所及之处看到庄知礼——他半靠在沙发上抱着平板处理事情,拿着喷水壶给绿意盎然的花花草草浇水,蹲在电视柜旁边擦灰的身影,吃饭时与她相交的筷子……种种回忆过去半个月依旧历历在目。
那几天室内的地暖尽管开得很足,庄知礼的浅蓝色院服外还是会套一件宽松闲适的白色针织衫,光芒给他扫上层柔软温和的边缘,好似沉没到心湖深处最核心的照片,此刻一触碰到这里,秦润窈的神色情不自禁柔软许多。
她想到,他们一起在室内花园里勾着手臂散步,说到了很多生活里的事情,她的心情仿若灌满了橙子味汽水,因为庄知礼的边界感很强,他的朋友寥寥无几,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生活里的任何事情,她为更靠近庄知礼一步而雀跃不已。
那时,秦润窈看到身前几步外,头发花白,互相搀扶着慢慢挪动的老人,由衷的感叹等她老了能这样就好了……
深究下去,那她老了是想和谁成为恩爱两不疑的模样?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脑海里存放着的影像胶卷倾泻而出,一路从疗养院向着最初的时间点一幕幕疯狂倒放。
庄知礼第一次被她抓着手腕一起去吃饭,庄知礼第一次接受她的礼物,庄知礼第一次允许她进入他的家,庄知礼第一次和她握手说欢迎你升职……最终定格在了她第一次捧着手机,坐在教室靠窗的边缘座位上,目不转睛看着庄知礼介绍游戏的那天,窗外细细碎碎的桃花花瓣顺着春风飘进来,落在屏幕和她的头发身上。
耳边是庄知礼音色如玉的公司介绍,讲台上水课老师喋喋不休的声音顷刻远去,秦润窈拂去花瓣时不小心碰到灵敏的屏幕,他雪人般冷冽的脸倏地放大,未经世事的她为此失神的那一秒,坚定平静的眼神让她悄悄下定决心改变既定轨迹的那一刻,看到左下角他的姓名框的那一息。
是这样的吗?她未曾发觉的感情追溯到初始的本质,原来是这样的吗?
真的……是这样的吗?
终于开窍了,妈妈为你欣慰(擦泪)
叫老公太亲切,叫老师太疏离,叫亲爱的太过火。不如就叫主人,微微的冷漠,微微的温暖,一根网线连接你和我,主人,晚上好[玫瑰][玫瑰][玫瑰][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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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闹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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