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最深处,薄月翻白。
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血腥。
妖王寝宫的正院内明珠旋绕,如白日通明。
一道踉跄的脚步引来滞后者,快速移向院中倒在血泊中的人。
两人气息此起彼伏,在静成死水的时点轰然震响。
前人跪倒在死尸面前,抓在血衣上,不断有压抑的哭声。
不知徐仅在睡裙外套着大衫,匆忙而来,她停在那张熟悉的脸边,一时觉此景不真,尤在恍惚之间。
消失许久的小鲢躺在院中,身前刀口有半身之长,自心口划到腹部,衣衫被血泡到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发丝粘成一簇一簇,七窍渗血,面无生机。
血迹尚在蔓延,流到不知徐脚边,裹住鞋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背脊发寒,没有气力去咆哮般质问,连这句话都铆足了力。
自先前小鲢被他赶走后,再也没有出现于她眼前,她本以为小鲢去了别的地方过活,不会与她再有联系,可在她已经将人抛之脑后不去做想的时候,小鲢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这样极端而惨烈之状......
大鲢泪流满面,在哭腔之下,断续说着:“刚才我睡醒,感觉有些血腥味就出来看了看,我来得时候...小鲢就在这里了,不值得是谁把他的妖丹打碎了,呜.......”
大鲢的泪珠混入血水,嚎哭两声后,说话颤颤巍巍:“他之前...之前一直没有踪迹,我以为他走了...这是谁干的...谁干的!!!”
“刚才...”不知徐呢喃着,刚才她在梦境之中,不在其外,完全感知不到任何不妥。
就这么巧,有人在这个时候将小鲢扔至她院内......
她眼下之景次次印刻在她脑海,扑鼻的血腥味将她拉到现实之中,她心腔激亢,对院外大呼:“来人!给我来人!!!”
没过两息,院外跑来四个守夜侍从,皆被院中之况吓至失声。
单看这相同的惊恐之态,就能知道此事这几人毫不知情。
“去叫三长老来!”不知徐命令道:“倘若今夜语杉演兵回来,也叫来。”
这两人都在她住所近处,掌兵带兵,三长老握妖族大半兵力,松语杉也是雪虎一脉,掌她的亲卫,两人早年征伐御敌有功,任何异样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这二人的耳目。
几人睁大眼目,有些慌心,一声“是”,答得轻重不一,随即向两方蹦跑而去。
待取请人的间隙,不知徐蹲下身,掌中聚集磅礴妖力,向小鲢身上灌去。
想来不管用,但她必须要看看有什么能探查的痕迹。
虽说小鲢背叛过她,但自小时起,小鲢便侍奉在她身侧,她与小鲢有同伴之谊,这并非后来之事可以磨灭,她驱逐小鲢是为隔阂之事画上句号,并非能就此接受小鲢是这样的结果。
一个没造成她受苦受难的背叛,如论如何都到不了必死的局面。
哪怕真到那十恶不赦的地步,也不该像如今这样不明不白。
大鲢悲痛至捶胸顿足,她心里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她眼中愤然凄楚,呼吸进出成段,目下湿润,着急却像无头苍蝇,思绪在空荡的脑海中窜去撞来,连有用的碎片都寻不出。
妖力走遍小鲢全身,开始给与不知徐回馈。
她逐渐压低的溃色在一瞬间转圜而反,目前重新交聚,似不确信妖力带回的讯息。
虽如此失血,但......有人护住了小鲢的心脉!
将近断裂的心脉被一股强横的力量包裹,最致命的伤口被力量简单封锁,减缓了出血的速度,致使小鲢尚存一线机会。
这是...不知徐眸色加深,神情慌张,她在反复试探与解读间终于能确定,这是神力!
神力......
耳边大鲢已经哭得找不着方向,在急情之下就显得吵闹了些。
“先别哭了!”不知徐快声打断大鲢,急声说:“小鲢还没死透,有口气...有口气!快!快带到屋内去!”
大鲢哭声顿在半处,皱紧的五官逐渐回归原味,还有救的话似按到她身上机关,让其瞬间恢复清醒,进入备战的状态。
见大鲢反应迅速,用妖力托起小鲢,不知徐向院外看去,确保来人未至,压低声嘱咐:“立刻拿那株百年生的雪莲吊住他的命,对外就说小鲢死在今夜,用完雪莲后悄悄去请大长老,能不能活就看这一把了!”
大长老擅长些刁钻的医术,小病不会治,对大病和奇症确颇有研究,人成这个样子,说不准大长老会有法子起死回生,也不枉费这一抹神力的庇佑。
“是!是!!”大鲢两眼乌黑水润,瞪得圆溜,赶忙应声,将小鲢拖去屋内。
不知徐看侧殿重新闭紧的大门,心中乱麻绞成死团,会是谁呢?林观鹊方才同她在一处,还有谁会对当局施以援手?
正在脑中将所有可能一一走过,三长老盯着未梳理的头发跨步而来,走向院中大片血迹,眼神凌冽,疑声来问:“小主子,这里是发生何事了?”
不知徐迎上前些,先问道:“您是否整夜都在屋内?”
三长老微楞,如实回道:“自然。”
“近一个时辰,您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动?”不知徐说。
三方长老院落,就属三长老距此地不远,在她寝殿右斜后方,院墙之间并不隔几步,近几日三长老不在兵营,都在院落中安歇,如若有人靠近她的院落,按三长老的修为不当毫无察觉。
除非,那人修为在三长老之上......
“没有,整个晚上都没有。”三长老只在短暂思考后便能确定作答,又迷糊发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徐尚未答话,侧方上空现身一蓝衣女子,划来疾风,步步踩在屋顶瓦片上,自高空下坠。
来人衣着齐全,但系带没形,穿着凌乱不压边幅,瞧上去也是在睡梦中着急而出。
松语杉落地后,在一大滩血迹边定睛片刻,抬头向两人扫来。
“殿下!”松语杉语气恭敬,在眼前之况猜测着:“三长老也在此,莫不是外族来犯,深夜刺杀您?”
没等不知徐开口,三长老就驳回此番推测:“要是这事,妖族这会岂会这般安静?”
猜测无用,不知徐跟在话后相告,有些脱力:“不是我,是小鲢被人碾碎妖丹,尸体出现在我院里,方才我并不在这处,故而想问二位在晚间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小鲢?”松语杉为之大震,与三长老面色一样绷紧,从错愕到目光尖锐,沉声道:“深夜杀您近身之人,还在您的院落,这完全就是在挑衅!”
小鲢是什么人妖族上下皆知,虽说先前离了妖族,也不当遭临如此境遇,更何况还出现在不知徐的院里。
松语杉道:“今日有客来,宴席在场之人大多饮醉,我也喝了不少,反应怕是会迟钝些,记得宴席退后都回屋休息,两个时辰前我在这周边巡过一转,并未发现异样,而后便一直睡着,并未感知新来的气息。”
也没有...不知徐听此回答并不失落,松语杉就住在她宫殿左侧,若也没有,就能确定绝不是简单普通之众。
“大鲢呢?”三长老发现细处的问题。
不知徐看看屋内,也不确定那株放在大鲢那原本给她应急而备的雪莲到底喂下去没有,也不晓这会围在院外的侍从与亲卫中有没有掺入并不其心的眼睛。
她气息打停,眼睫始终未停下颤栗,当下只能稳下心思,解释道:“小鲢在她眼前消散,大鲢她......”
随着话半,吱吖一声,侧屋的门被推开,大鲢血迹满衣,似被抽离魂魄,浑身颓然,一如最初的踉踉跄跄,晃下台阶。
“小主子...”这一声快要让人听不见,却又恰好够得几人耳朵。
不知徐在此刻闭声,大鲢一向聪慧,知道需要做什么,要让人相信小鲢已死,在大鲢身上反应的一定最直接。
她默不作声,听大鲢将她所见又一次复述给二人以及靠近此地耳尖的一众。
三长老揪出细末来问:“说清楚,你是听到动静出来,还是醒了闲逛发现?”
大鲢这番可实话实说:“我没听到动静,就突然觉得心慌,醒来想透口气,依稀闻见血腥味,开门就看到小鲢躺在这里......”
这番说辞无异于再说妖族防卫形同虚设,叫院内几息之内鸦雀无声,三长老与松语杉的眉头能搓成麻绳,在这院中环视,依然无果。
“没有过力量波动,小鲢被杀不是在这里,这里地面没有延伸的血印,小鲢应不是自己爬来,是被人抛来的。”这是松语杉能得出的论断,但未解之谜尚存:
“可此处离我们不远,殿下身边高手环绕,是什么人能够不惊动我们而抛尸在此?”
这也是不知徐的疑问,她锁住眼神,盯在虚空一处。
要说...其实她心中有个人选......
小鲢为何被她驱逐,她不曾向任何人提及,给了小鲢足够的体面,而小鲢并未同人结怨,不在她身边也构不成对她的威胁。
哪怕是极穆,恐怕都不屑于再对这个废棋费心。
但这世上一定还有一个人害怕小鲢活着。
与小鲢同窗修习幻术,而小鲢暴露后始终没有供出的那个师姐.....
她记得,林观鹊当时盘问小鲢时有说过这等可能,但到最后小鲢还是没说,哪怕被驱逐。
可在那人眼里,不论多坚定的维护,嘴永远严不过一个死人。
她几乎能敲定是谁,却又完全不知道是谁。
知道一个确定的角色,却无法勾勒出一笔,她如今看谁都觉不定心,后背寒凉,又怕自己胡乱猜测正中那人下怀,脑中只能不断提醒自己稳住。
“去问问这边所有人可有谁听到过什么动静。”不知徐聚神后,向松语杉吩咐。
“是!”
松语杉迈出院落后,三长老挡去不知徐跟随的视线,向她问询:“小殿下,不知您自酒席回来后又去了何处?为何不在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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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风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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