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揭过,天光翻白。
小鲢起死回生的消息散播好几日,几乎人尽皆知,逐渐越传越像那么回事。
甚至有好事的闲人,开始编造起小鲢的传奇一生,一连出现好几个版本,都离不开背叛不知徐之举。
只不过有些猜测中将二人说得太过智慧,将这一场背叛说成了不知徐与小鲢合谋同外族演戏,已经抓住了恶人,而小鲢在其间受害,所以才会有不知徐全力将小鲢抢救回来之举。
一时间议论纷纷。
部署的几日夜里都没瞧见人,不知徐并未心急,依照流露预判要醒的日子,还有两个日夜。
玉茶催被她安置在她寝殿的侧间,得空去瞧,又见了一副近日总能瞧到的表情。
“方才师父来看我,说你身边的小鲢没死!这可是真的?!”玉茶催虽像好奇闲谈,语气到底着急了几分。
倒是面上的不可置信未掺杂一丝假意,是摆明觉此事绝不可能。
不知徐预料到玉茶催迟早会有疑问,盯着玉茶催与外人无异的表情发笑,尚未开口解答。
忙了半日,还有些口渴。
喝茶的功夫间,玉茶催哪能等得,借着这份自然的好奇,询问间更是从心:“不是说妖丹皆碎,开膛破肚了,如何还能生还?该不会是你放得烟雾弹吧?”
这后句是推断与猜测,不知徐放下茶盏,杏目含笑,心中不禁对玉茶催夸了几声不傻。
但这是她部署之事,不是真相。
想着没什么可隐瞒玉茶催的,便直接了当告知实情:“此事不假,小鲢确实还活着,他被发现得及时,我当日将她藏起后,一直偷偷医治,时隔这么久终于转好,应该这两日就能醒来了。”
比起不知徐的悠闲,玉茶催的举止神色可要生硬不少。
“是...”玉茶催依旧不确定真假,从塌边慢慢站起,紧锁不知徐的眼睛,怕错过不知徐的任何一抹神情,又一次问:“真的?”
“嗯。”不知徐点头,丝毫不查,还在玉茶催发懵之状间取乐:“瞧你这犯傻的模样,我何时会拿人生死来玩笑,当然是真的。”
小鲢如今被她安置在地下暗处,的确会在这些时日转醒。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玉茶催随她舒心的笑容恭喜,又试探问着:“怎么现在才说?”
倘若一直隐瞒,却在当下传告众人,怎么都像请君入瓮。
提到此话,不知徐心情更好几分,依旧在信任之间乐意解惑:“现在也不是我说的,是小鲢被大长老的奇技治好,出乎大长老意料,一时兴奋,硬要同他的门生分享救人之法,一来二去就都知道了。”
确实如此,一个假字都无,原本打算叫松语杉散布消息,没曾想,是大长老先憋不住分享这绝境还生的成果,让一切发生得少了刻意,更加合理。
此番无心恰好帮了她。
“没事可太好了......”玉茶催再一次强调了这句话,她背过身时灿烂的笑容全数抹去,重新走回床榻。
不知徐稍顿,眼底快意打停,在玉茶催的背影后无奈作叹:“是怕和你仙山扯上关联吧。”
她不怕挑明,毕竟仙山一来就生事,旁观之人多少会揣测几分,哪怕全无关联,也易遭到有心之人诟病。
像仙山这等自诩清高之所,一向最容不得流言蜚语。
在她看来,玉茶催所在意之事无非就在这里。
“才不是!”玉茶催转身,神色已然熟络如常,打着马虎:“我是想你堂堂妖王,身边总得有熟悉的人伺候,实在是你侍从太少,我还以为来这儿是被你的仆从照料,没想到还得你亲自来顾我。”
不知徐听出几分怪她招待不周的意味,可得将道理说清些:“我这妖族不是人间,人族讲究氏族血亲,将人分作十八等,低等奴仆甚至能沦为商品买卖。
妖族讲究血统族类,分部而治,妖民虽由强弱划分栖居领地,却没有一个贱民,故而有身份地位者身边侍奉之人大多自愿为事,少而忠诚,虽仆亦友。”
妖族中心岛屿就类似于人族的帝城皇宫,荒海围岸的每一片陆地都栖居不同种类的妖兽,是为各个部族,各部之间皆有涉政之人,更有为商者或耕织种植的平民,就如人间百姓密集的各大郡县,均有县官管辖治理。
论及全族框架,与人族相差不多,倒是律法规则大有不同,而妖族最低阶的妖物,只要有化形之势便能受规则保护,任何妖不可将其猎杀捕食。至于生存之道大可自择,不少大小妖会自荐到更有地位的妖身边,被看中后便是伴随一身。
侍奉二字,在妖族是主动给予与忠诚,是陪伴与信任,也是能相互交心的位置,意义不同。
也正因如此,小鲢未曾伤及她的背叛,也让她极度难过。
“这样...”玉茶催如愿绕走话题,自然顺话而谈,装作浑身轻松般玩笑:“原本还想寻你要一只猫猫熊回去呢......”
“想得真美。”不知徐呛道,别开头不愿搭理。
转头之间,她正扫见附着在窗棂的金霞。
到黄昏了?
一日过得尽然这般快...
夜间还有要事,她可不能再待在此地与玉茶催谈笑风生。
“你记得多休息。”不知徐好声嘱咐,很快道明去意:“快到五界会首之时,很多事等我安排,我得去看妖族账目了。”
玉茶催及其爽快,如常挥手赶人,“快去吧,我正好再睡会。”
听得床榻咯吱几声,就见玉茶催整个人重新钻入被窝。
不知徐放心走出屋门,穿过主殿后,向寝宫之外行去。
几个曲折的闪身后,不知徐消失在地面。
岛心的溶洞下,弯道曲折,若不熟那唯一之道,定会被困在其中。
不知徐并未深入而去,仅是在入洞口下几步等待来人。
不多时,下方的阶梯上快步跑上一人,是几乎无人知晓已回妖族的丛鹿。
久居洞穴,丛鹿装扮素静干练,
“小鲢可安置好了?”不知徐先行开口。
小鲢如今的目光被借机引向了松语杉所在之地,趁此目光盯向那一处的机会,她将小鲢转到更安全的位置,只等小鲢醒来。
又不能将人单独放置此地,便让丛鹿这一直不出现在大伙眼前的人守在小鲢身边,不会有人发现身边少了谁,添上新乱子。
丛鹿神安色稳,笃定道:“殿下放心,没人会找到这。”
想到这两人的过节,不知徐双眸在眼下频转,还是解释了一句:“让你在此看着小鲢,也是为了你的安危,起初小鲢是为人办事,此人一日找不出,你都有可能再一次被针对,所以委屈你在此处待上写日子,直到我将此人抓住。”
说来也是奇景,昔日小鲢抓丛鹿,如今丛鹿看护在小鲢身边,怎么都有些以德报怨的味道,而这一举,还是她来促成。
丛鹿仰头致礼,并无半分不情愿,恭敬道:“殿下不必如此,丛鹿自知其间利害关系,也想等小鲢醒来后听听他的说辞,如今丛鹿能得您重用,自然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听得此话,不知徐也算松心,她从镯中取出一颗明珠,递于丛鹿,嘱托道:“若有危情,捏碎此珠。”
此物与当日给玉茶催的物件一样,能在危急关头同她求援。
“是。”丛鹿应声。
此地不该多留,不知徐没说几句便匆匆离去。
她自溶洞外几次没有规律的闪身后,已不晓自己落在了何地,仰头看向日暮之色,等待又一个夜晚降临。
数日无动,越等越焦心。
还不等她恢复冷静,稍远处有人高声呼唤,重重踩踏地上的枯叶,向她跑来。
“大巨猫!大巨猫!”
声音清脆干净,耳侧少得。
她回头看去,瞧见不意外的人:“迟欢?”
她可没忘,是海主夫人教迟欢叫她大巨猫。
随迟欢脚步而来的,还有保护迟欢的随侍。
虽说这称呼也有气势,但她一定得纠正,在迟欢跑定在身前后,抬声说:“不是说了?我是大巨虎,不是猫。”
不觉间,她已经接受了大巨这两不够好听的字。
迟欢充耳不闻,从胸前的法器中取出一个长鱼干,举起手臂,笑吟吟递来:“给!”
不知徐愣了一瞬,被鼻下鱼干散发的香气吸引,在迟欢时常无稽的举动中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
迟欢失忆之后,要比以前更单纯烂漫。
光是多瞧两眼,都会觉暖心。
许是没有很快接过,迟欢身边的随侍开口为迟欢此举做解:“妖王勿怪,我们公主自从失忆后,对您的记忆只有您爱吃鱼了。”
爱吃鱼...不知徐心间暖意横流,接过鱼干,揉了揉迟欢脑袋,难免心声感慨:“失忆还能记得我的喜好,是我该觉有幸。”
迟欢年岁比她大太多,偏生林观鹊被迟欢称做姐姐,她也自顾给自己带入了年长的位置,觉在看小孩。
也许是在爱中长大无忧无虑,心智不需要成长太快。
在迟欢期待的眼神中,不知徐将鱼干放入口中,咬下一截,还没尝到味时就夸:“嗯!好吃!”
默海的鱼类从来不会有差。
同迟欢的笑容间,不知徐余光瞥见一身穿长袍的老者,下一息时,将视线全部移去。
方才未注意,这个站在迟欢侍从队伍里的人,她可印象颇深,但...
“您...可是裘长老?”不知徐问道。
林观鹊的人怎么会在迟欢的队伍中?还是长老?
裘长老破开严肃,在谦和笑容里说清来由:“妖王殿下好记性,默海主上书神殿,恳请我方神司派我随行保护迟欢公主,我就来了。”
这是贴身保护迟欢的意思?
“如此甚好。”不知徐眼前一亮,“有您在,我也安心许多。”
迟欢的安全确实是她非常担忧的部分,怕异族,怕幻术,也怕有心之人设计。
有了裘长老这个见多识广的长者在身边,她可松掉好些堵在心口的气道。
照在一众人身上的光色极具下暗,不知徐脑中有弦不断绷紧,向迟欢近身的随侍嘱咐一声:“妖族夜间复杂,各位不熟地形,黄昏之后,还是尽量少出别院,以免公主受到冲撞。”
近日夜间妖族会有部署,于她而言,外族来访者在外,就要分走越多的眼睛。于迟欢来说,恶徒未抓,尊贵身份又单纯失忆,在外走动并不安全。
近侍女子十分客气,回道:“我们是客,一定听从您的嘱托。”
送行一段路时,不知徐又被塞了不少鱼干,虽说有说有笑,不知徐心里却始终惦记着晚间的事。
与迟欢告别不久,不知徐闪回正殿,在其间闭门点灯,而后将大鲢安置在内,自个悄悄闪出侧门。
她飞过海面,从岛心奔赴一座近岸的远山。
有大鹰妖紧随而来,向不知徐报信:
“殿下,还是没有动静。”
“勿心急。”不知徐妖目换色,将下方远处之象尽收眼底,还算气定神闲,“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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