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停了。
雾散去，萤火点点，面前出现一颗参天大树，高耸入云，巍峨耸立，在这里抬起头看到的不是天空，只能看到茂密翠绿的枝叶。
树干巨大，恐怕得几十将近一百人手牵手才将将把它环抱住。
镶嵌着金边，圣洁无比，一看就知非凡物。
在这沼泽森林里出现的苍天大树约莫就是仙尊曾和她提过的神树吧。
林酒察觉到身前人的步伐缓了下来，她也跟着放慢，亦步亦伐跟着，视线不住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最粗壮的那根树枝上有一件小木屋，小屋的外围和树枝融为一体，不似搭的，更像是从树枝里长出来的一间屋子。
这就是水凤的……巢？
林酒正想着，木屋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
走……不，飞出来了一只水蓝色的小鸟，麟角凤嘴，羽毛根根分明，璀璨耀眼，眼睛很亮，带着锐气。
飞到她们的头顶，雄赳赳气昂昂，仿佛是在质问她们来这里有何贵干。
树叶突然沙沙响动。
可明明没有风。
浓郁的草木味刹那间弥漫开，比头顶这只出乎意料小的水凤，更加强大，更加有压迫，林酒不由往蓝衣女子的身后躲了躲。
忐忑身份会被识破，毕竟那是神树，千年修为不一般的深厚，仙尊和她打都不一定打得过，那些用来遮掩真实身份的小小手段，也不一定能够奏效。
“别怕。”女子拍了拍她的手，和她保证，“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温软的触感，安抚意味明显的话，林酒有几分恍神，一丝奇异的安心涌上心头。
醒醒林酒！少女咬住舌头，用痛感驱散不该生出的情绪，她绝对不能对这个人产生依赖，不能在她身边就感到安心，会死的，麻痹了戒备，放低了防备，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是妖，她是人。
她们永远不会是朋友，也永远不可能亲密，亲密的代价，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林酒警告自己，一遍又一遍。
“这位是？”
轻柔，细腻的声音响起，给人一种舒适感，林酒循声望去，淡绿色襦裙，长发盘起，额间有惟妙惟俏，绿色细小枝条，似花钿，又似与生俱来，仔细看，好像还能看到枝条在游走。
好美……
林酒微怔，额间绿色的枝条没有降低她的美貌，反而衬出别致。
“林酒。”
牵着她手腕的手突然收紧，感受到疼痛的林酒回过神，二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仙尊眼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林酒眨眨眼，明亮的眼神多出一些迷茫。
很快她移开了视线，“这位是桑田。”
淡绿色襦裙女子冲她微微一笑，温柔似水，与生俱来的和善令林酒不可避免对她产生好感。
“这位是凤萝。”
盘旋在空中的鸟儿落到林酒的头上，用爪子踩了踩，算是打招呼。
林酒感受到头顶传来的重量，一时无语，第一反应要甩头，把鸟儿从头上甩下来，没动作就叹气想着算了。
反正也是个鸡窝头了。
“凤萝。”桑田看了眼没礼貌的鸟儿。
鸟儿不情不愿离开，还挺舒服的呢，那个鸟窝，不过怎么有人喜欢把头发弄成鸟窝的模样？真奇怪。
桑田没有对林酒太多关注，更多是在和仙尊谈事，这让林酒松了口气，她甘愿当个小透明，只求没人注意到她。
“你近日来得很频繁。”桑田招回捣蛋的鸟儿，毫不犹豫将她关进屋子里。
用力过猛，鸟儿啪地一下被拍到墙上，差点嵌进屋子的墙里。
凤萝：……
报应，这就是报应。
“嗯。”仙尊颔首，摘下腰间的荷包递给桑田，“麻烦了。”
桑田打开荷包，粉光乍现，浓郁的桃花香飘散，林酒认得这个味道，在桃花城里她无数次闻到过。
是桃花妖的味道，但是怎么会，桃花妖不是已经被仙尊杀死了。
疑惑在看到完好的桃花妖那一刻解开。
她哪里有死，根本活得好好的，容光满面，手里还捧着一包糕点在吃，是桃花城中买的糕点，正吃得津津有味。
“仙尊？你没有……”
林酒震惊。
桑田开始探妖的灵识，到最深层，看她从没有灵智开始到如今，是不是如她自己所说的无辜。
萤火围绕着它们的主人。
仙尊在微光闪烁中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一旁，这里有两张椅子，桌上还有一张迷你椅子，很显然给鸟儿准备的。
仙尊拉着她坐下，对上她诧异的眼眸，浅笑着说，“我没有杀她。”
树叶在沙沙作响，林酒听清了她的话。
“为什么？”林酒呐呐问，不敢置信。
“她没犯错，没作恶，我为何要杀她？”仙尊轻笑反问。
她那人执剑，冰冷的眼神还历历在目，她问为何要杀无辜的妖，她们什么也没做，仙尊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她说……
因为她是妖。
“因为……她是妖。”林酒一字不差，复述仙尊当初说给她的理由。
“她是妖。她是无辜的，所以我没有杀她。”仙尊看向她，“就像你，你也是无辜的，所以我没有杀掉你。”
“可是……”
“可是你听说的清寒仙尊，杀妖不眨眼，斩妖无数，一心要至妖于死地。”
仙尊接下林酒停顿的话，林酒重重点头，郑重又诚恳，“是的。”
“传闻中的清寒仙尊还是个不易近人，冰冷无情，冷漠至极的性格。”仙尊又说，好像这个清寒仙尊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陌生人。
“……”林酒指尖蜷缩，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传闻和现实的差距。
传闻中冰冷无情，那眼前眼眸含笑的是谁？传闻中杀妖不眨眼，那悄悄把无辜的妖救下的是谁？传闻，和现实，竟然是大相径庭到这个地步，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是传播者歪曲事实，还是当事人故意营造，故意要人误会。
林酒想到仙尊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两年，觉得这是一个很有争议的问题。
沙沙声停止，寂静突然而至。
仙尊的声音更加清晰地进入林酒的耳朵，“小酒相信亲眼所见，还是相信听见的？”
“……”
林酒眨了眨眼，说真的，她哪个都不信，听到的不是真的，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不能演吗？
可以的啊，只要仙尊想要达到目的，演啊，装啊，不都是手拿擒来，她在自己面前上演的这一出救妖，说不定也是演技精湛。
最无辜的还是她这只小妖，啥坏事没干，啥享受都没有，就被仙尊抓到身边，更加战战兢兢地讨生活。
唉……
不能说了，林酒眼眶微微泛红，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怎么要哭了？”仙尊眼里的笑意淡去，难得反思自己所说所做，可是，她好像没做错也没说错什么吧。
林酒揉揉眼睛，反驳，“没哭。”
她才不会在仙尊面前掉眼泪，那岂不是输得透彻，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你真可爱。”
仙尊又说。
林酒默不作声，心里是没有把她的可爱当做夸赞，对于蛇妖来说，可爱代表着没有威胁，没有威胁就是她实力不足，不够人家看的，完全是侮辱，对她身为妖的侮辱。
仙尊已经侮辱她很多次了。
这个仙尊真的是太可恶了。
“你信什么？”仙尊拉回正题，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面前的少女，很认真地问，“信你眼前的我，还是信听闻中的我？”
会自称我，而非本尊，这就已经和听闻中的仙尊大不相同了。
少女沉吟，下意识垂眸，她们一样高，仙尊看到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睫毛像花蝴蝶的翅膀，不时扑闪。
忍不住笑，思考这么认真呢。
正确答案就摆在明面上，小家伙还是要慎重考虑，真认真啊。
或许也有不服气吧。
毕竟她现在受限于她，小家伙应该挺难受的，和她寸步不离，仙尊对自己有多难相处多讨人厌有清晰的认知。
“信看到的。”良久，少女才做出决定，眼睛一闭，下定了决心说。
仙尊眉眼弯弯，奖励性地拍拍少女的肩膀，给她一颗梅子，“乖。”
林酒：……
不想被当小孩子哄，但是……
梅子是很好吃的，很受欢迎，每日限定每人只许买一份，所以这些梅子很珍贵，至少对林酒来说是的。
她又没有御剑飞天，闪现到桃花城的能力，也不可能只身一人，不受庇护闯过仙宗门山脚设下的结界。
不争气地接过梅子，含在嘴里。
“好吃吗？”
“……好吃。”
“可惜所剩不多了，小酒想不想再去买点？”仙尊语气都带上了诱哄。
“什么条件。”林酒直接道。
仙尊莞尔，“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带你去买，但是这个条件具体是什么内容呢……嗯，尚且未定，我想到了再和你说。”
林酒摇头，睁眼说瞎话，“我突然之间不喜欢吃梅子了。”
“你这个小家伙……”
“江千凝。”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二人不约而同偏头望去，视线聚焦在捉着一只水蓝色鸟儿的淡绿色襦裙女子身上。
她一把将鸟儿丢到仙尊怀里，语气温柔内容无情，“她搞破坏，你们管着，不要让她来打扰我。”
鸟儿气得啾啾叫，谁搞破坏，谁要搞破坏！明明就是她太过分，都要摸上人家的胸脯了！她还在呢！过分不过分啊！
啾啾叫声的深意无人知晓。
可以知晓的木头不愿知晓。
仙尊捧着缩小到原形一百倍不止的鸟儿，难免好奇，低声问，“凤萝，你又怎么惹到桑田了？”
竟然把她变成这般模样。
“啾啾啾！”鸟儿气急败坏。
谁惹她了！是她太木了！
仙尊：……
嗯，没听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