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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的来信

【2024.12.1 雪】

是故乡的冬。

我在七年的孤寂中等到了一封信。

信上说,他要结婚了。

对此我并不感到惊讶。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乎名声。他无法接受我们之间始终为人诟病的关系,所以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带着行李离开了A城。

我曾经想过。是不是只要没遇到过他,我就不用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煎熬里。不用在阴暗的人生中窥见他这么一束暖光,从此无法自拔,心甘情愿地越陷越深,即使被当作是一个随时都可以抛弃的玩物,也不愿意松开手。

我讨厌我自己。

我讨厌我在感情方面的优柔寡断。

我更讨厌这个永远只会以最丑恶的一面来对待我的世界。

不过也不重要了。左不过是死。

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无非是时间问题罢了。

七年都熬过来了,我还有什么捱不过去的。

【2024.12.2 雪】

我喜欢幻想。

有时我会想,在没分手之前,我一定会拿起那笔满心欢喜去银行取回的现金狠狠摔在他脸上,让他麻利地滚出我的世界。

而不是得到他轻飘飘的一句分手和一张银行卡。

我不缺钱。我有父母留下的遗产,也可以自食其力。

他也知道我并不缺钱。

可他还是用了这样的方式,这种我最难以接受的方式和我做了了断。

用金钱来衡量那段感情,让我觉得很讽刺。一想到我们的过往种种,在我心里贵如珍宝一样的过往种种被他弃如敝履,我的心还是一抽一抽地疼。

就好像一切自始至终只是我的一腔情愿。

我承认我有错。

错在让他窥见那个困住我心脏的牢笼。错在让他解开那个牢笼,得已触摸那颗火热滚烫的心。

如果有人告诉我,脱离深渊的方法是坠入一个更深的深渊,那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像个傻瓜一样,妄图捕捉住那抹微弱的火光。

它烫伤了我的身心,我的灵魂。

最终只留下满身的疤痕。

【2024.12.3 雪】

我恨他。

如果我没有遇到他,我也不会过得这么糟糕。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自甘堕落,任由这座小镇锁住我。或许我会有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新的爱人也说不定。

我想让他付出代价,但我知道这只是我的无理取闹。

在外人看来是我占了他的便宜。毕竟我们在一起后,他继承了楚家的财产,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省吃俭用就为了存十块钱买一枝玫瑰花的男人了。

而在“没”付出多少的情况下,还能得到那么大一笔的分手费,他们都说我赚了。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在这段感情里,我究竟都付出了什么。

是一次又一次看着自己费了一晚上的心力做出的蛋花汤逐渐冰凉,而对面的座椅上始终空无一人;是一次又一次看着他带着满身酒气回家,口中念叨着不同的名字;是一次又一次看着他心虚的眼睛,窥不到一丝年少时的明亮。

每当那种时候我都会想,我到底喜欢他什么。

然而每每到了深夜,我又会想起他同我告白的那一夜。

燥热的夏夜里燃着蜡烛的火光。

手捧玫瑰的他笑着同我倾诉爱意。

惊醒后,手总会不由自主地摸向身边,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冷得惊心。

窗帘被风吹得四处乱飞,耳边声响不断。我想让这一切停止,却发现自己被困在原地,伸不出那只想要停止喧嚣声的手。

【2024.12.4 阴】

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父母的生命,另一场车祸又暂时夺走了我行走的能力,以至于康复后我还是不能很好地行走。

可他对此并不知情。

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我不会在那个夏日的午后帮他捡起那支笔,不会同他有任何交集。如果可以,我甚至会对他很坏,把他施加给我的痛百倍千倍地还回去,哪怕他恨我一辈子也没关系,反而会因此洋洋得意。

我不想再过得这么苦了。

只要一想到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就止不住心中的痛和恨。我忘不掉那个雨夜,忘不掉他抛下我时绝情的背影,以及那句毫无温度的“不要再见”。

也不是没想过报复回去。

只是年少时缺乏那份勇气,因为什么所谓的“爱”更狠不下心。现在则是因为我已经不再年轻,心境成熟不少。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报复只会显得我更可悲,更可笑。像濒临溺死的鱼在众人的注视下负隅顽抗,终会沦为他人的笑柄。

瞧啊,我又开始幻想了。

已经不是那个年纪了,却还幻想着重生这种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2024.12.5 多云】

镇上的人们都说我有病。

我觉得这是个很没礼貌的说法。

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有病”究竟是何种意义,毕竟这些年来我没少往医院跑。刚出车祸那会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医院,恢复得差不多后,几乎每年都坚持体检。

不过可悲的是,已经过去七年了。整整七年里,我总是拖着不适的身体一个人去医院挂号,排队,检查,等结果。

记得有段时间里因为病毒性感冒去挂吊水,胃里酸得厉害,干呕不止。那间病房里只有我和一位20来岁的小青年,不过对方可比我幸运得多——他的家人陪他坐了好久,离开后又有同学来探望他。

反观我这边,住了三天院,三天内的吃喝住行都在麻烦隔壁的青年和他朋友。

而最难受的那段时间里,甚至没人可以为我拧开一瓶水。

【2024.12.6 阴】

我想过重新开始。

吊死在一颗已经枯了的树上是很不明智的决定,我也实在找不出继续爱他的借口。

奈何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像转瞬即逝的烟花一样。他们不是已有归宿,就是无法接受我这样的人。

想起相亲时那些面露尴尬看着我双腿的相亲对象,以及gay吧里只徒□□愉的人,我突然觉得世界其实挺恶心的。

原来世界那么小。小到我竟然遇不到一个可以全心全意爱我的人。

也不是没想过出国散散心,只是请来的护工都没一个久留的,所以这个计划一直都在被搁置。

我想去看看巴厘岛的海滩。

看看那里的日落。

如果世界给我的考验是在孤独中过一辈子,那么我想我能跨过去。

【2024.12.7 雪】

我的月亮啊,在天明之前,请回到我身边。

在艳阳高照之前,再为我弹一支曲子。

【2024.12.8 晴】

做了一个梦。

梦到高二校庆的时候,他抱着那把我送他的吉他,在万众瞩目下弹出一首《月光》,此后便是经久的掌声。

但是我记不太清歌词了。

我只记得那首曲子是我在一个又一个日夜,挠破头皮挤牙膏似的挤出来的。因为里面承载了一些我晦暗不明的感情,所以我写得很用心。

我也无比期待他能在某个夜晚的某一时刻,读懂歌里不能窥见天光的那份感情。

遗憾的是那首歌自创作完成以来只有那么一次机会得以被他弹奏。

不说这个了。奇怪,明明是我写给他的歌,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对于歌词我甚至没有一点印象,可脑中却一遍又一遍响起柔和明媚的曲调。

【2024.12.9 多云】

我是个很固执的人。突然想起那首歌,心里便起了执念。可翻遍了以前用过的本子,就是没找到那首歌的谱子。

但是翻到了高中的毕业照片。

被夹在高三的数学课本里。

虽然已经记不太清照片上的那些同学叫什么名字,但还是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身影。

他站在最后一排的最中间,脸上溢出的笑容很灿烂,也很久违。

啊,看到自己了。就是位置不太理想。

高中时候我个头不高,不同他站在一排很正常。

我静下心宽慰自己。最后还是把照片夹回书里收好了——因为不看他,心里能好受很多。

发现天又阴沉下来,好像即将要面对一场暴雪。

【2024.12.10 多云】

今天去买菜,发现菜市场进了好多新鲜的菜,还便宜。

或许人在看到降价或者打折的东西总会忍不住多买点?反正我是这样。

一不小心买多了,就犯了愁。

想叫一些朋友一起吃顿饭,但最后还是作罢了。当初逃一般来到故乡的我,早就没有再见他们的脸面。而我也不想再从他们脸上看到同情,我不想再做个可怜虫。

放冰箱里存着吧,还能省去以后买菜的时间。

今晚回去吃顿火锅。

【2024.12.11 雪】

昨天买菜的时候穿得有点少,今天便遭了报应。

有时候会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个报应论。要不然为什么我总在遭报应?

嗓子又哑又疼,身上也没多少力气。

抬头看窗外是飘飘洒洒的雪花,天色也不太好。

【2024.12.12 阴】

昨晚没吃饭。

又累又困,我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意抬,更何况是点外卖。

今天又收到了一封同学写给我的信。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孜孜不倦地坚持给我写信,明明可以发消息给我。

信上说,学校里的梅花开了。

很喜欢学校里的梅花树。枝头绽放的一抹白色总让我觉得舒心,不过在想起梅花的同时,也会不由自主想起他。

想起他曾拉着我站在那颗梅花树下,指着枝桠上开得最漂亮的一朵梅花,说很衬我时的笑容。

【2024.12.13 雪】

同学来家里做客。

坦白说我很吃惊。虽然我们一直都有联系,但自从高中毕业去了不同的城市后,现实中就很少见面了。

她昨天才给我写过信,信里也隐隐约约提了一嘴想要过来的意思。不过我没想到她第二天就会登门拜访,所以看着冰箱里不怎么新鲜的菜,我拒绝了她想要让我做饭的请求,最后带她去下了馆子。

她说自己目前在做网红。不过也情有可原——她一直都长得很漂亮,只不过在高中时经常被男生骚扰,那会性格又太腼腆,所以老被人欺负。

看到她现在这么自信,我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她心情不太好。

她问我对于那个人要结婚有什么看法。

没回答她,只是笑笑不说话。

【2024.12.14 阴】

看得出杨玥真的很讨厌那个人。

临走时还骂骂咧咧地让我不要原谅那个人,说什么“去他妈的真爱”、“那傻逼追你的时候说得那么好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诸如此类的。

说到最后她自己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

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替我难过。临别前递给她一张纸,顺带安慰了她。

如果是觉得我可怜,那完全没有必要。

就当我识人不清,将三年的感情都托付给了一条狗吧。

回家后才发现光顾着跟她聊天,忘了问她为什么要一直给我写信。

看来得告诉她,我能收到消息。

【2024.12.15 小雪】

今天刷朋友圈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同学拍了一张布置了一半的婚房照片。

他要结婚了?

我点开和他的聊天框询问缘由。

无怪:「不是啊。」

【2024.12.16 晴】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我看到镇子里的梅花也开了。

兴冲冲地收拾好后出了门,却发现和学校里的不是一个品种。

不过还是很漂亮,拍照留了纪念。

【2024.12.17 阴】

镇子里的人真的很没礼貌。

现在已经开始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了。

是我人太好说话了?

不清楚缘由啊。

回家后感觉手有点疼,发现手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些伤口,已经结了血痂。

【2024.12.18 雪】

听说那个人的婚期快到了。

熟悉的同学问我打不打算去。

去个屁啊,去了还不是膈应我自己。

过去后让我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随了份子钱后再祝贺他新婚快乐?

我不要面子啊。

纠结了好久,心里也始终做不出决定。我不想看着他和别人幸福,可古怪的心理又在作祟,叫嚣着同新娘作比较。

我想看看。

除了性别,我到底还输在哪里。

【2024.12.19 晴】

月下我一人独酌。

【2024.12.20 晴】

镇里最近不太平。

不是这家大妈养的花被人打翻在地碎了花瓶,就是那家的猫死了。

他们又说,我得了病。

【2024.12.21 晴】

今天,他要结婚了。

前几天的抓耳挠腮和犹豫还是白费了——因为我最后还是去了。很没出息吧?或许我还是放不下,放不下我付出的种种,固执地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说不定我看到新娘时会自叹不如,压在心里七年的石头也能有所松动。说不定我看到那个人变老了,变丑了,也就不至于这么牵挂他。

现场很热闹。他亲戚一向很多,这我是知道的。

看到他了。

看来我的想法还是天真了。原来真的有人能不被岁月所摧残,仍如同分开时那般风光无限。他没怎么变,眉间也净是柔意。

但是他好像没看到我。

不自觉地握紧手里的茶杯。

誓词,亲吻,礼成。

开席后我看到他在向长辈敬酒,新娘站在他旁边,笑得很温婉。

是个很标致漂亮的一个姑娘。落落大方,配他正好。

我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七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容。是了,听说新娘是个名门闺秀,她长得漂亮水灵,又能在事业上帮助那个人,还没有落了病根的腿。

傻子才会选择我。

我一直都以为那个人的温柔好像不曾存在过。曾经我以为是岁月的沉淀才他变得成熟稳重,在事业方面碰了壁、见了人心所以才会藏起那份温柔。

现在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只是不够爱罢了。

只是因为不够爱,他才不愿意施舍给我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柔。

【2024.12.22 多云】

今天头有些不舒服。

想起来高二时,班主任让我和那个人一起罚站。至于理由,则是因为那个人不怎么老实,连累到了我。

当时是早自习,班主任让我们一个站正门,一个站后门。我无所事事地站在后门,闭上眼睛放空身体,心中默背单词。

手突然被一阵温热覆上。

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说不尽风流。

紧接着又是他突然俯下的身子,以及骤然靠近的脸。

他温热的鼻息洒在我脸上,泛起一阵痒意。

“我们去别处逛逛?”

【2024.12.23 阴】

那天他真的没有看到我吗?

可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他的目光也曾落在我身上。

咦,最近手怎么老受伤。

这回的伤痕比之前更深更长。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样。

【2024.12.24 雪】

梦见我在医院里,医生坐在我对面。

但我不知道他是看哪一科的医生。

只记得他的表情很严肃,严肃中又带着一丝我最厌恶的同情。

【2024.12.25 晴】

收到了杨玥送的生日礼物。

发现是块手表。

这块手表是我以前最想拥有的。只是当初那个人要创业,即使他明确说过了不需要我的帮助,可我还是咬紧牙关省吃俭用,攥紧那叠现金,始终没有去买。

我给杨玥发了消息。

「我已经有一块跟这一模一样的手表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很喜欢。」

【2024.12.26 多云】

最近总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起以前跟他蹲在校门口吃着六元一份的煎饼,顺便聊聊天聊聊地;想起他在运动会上矫健的身姿,以及将得来的那块金牌挂在我脖子上,让我沾沾他的喜气。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到学生时代最好。

那时的我还没有一身的毛病,他也有最干净纯粹的心。或许高中的我们就如同彼此的救赎,即使有着最晦暗的过去,也仍能抚慰对方千疮百孔的心。

怎么可能会忘掉。

原来我所认为的遗忘,只是淡忘。

只要出现一些蛛丝马迹,就会全部想起来啊。

【2024.12.27 阴】

又看到同学发的朋友圈了。

他是那个人的狗腿子吗?为什么朋友圈都是关于那个人的?

哦,原来他和新娘是亲戚。

就算是亲戚,也不要发这么频繁啊。

屏蔽他心里会好很多。

【2024.12.28 阴】

今天杨玥带我去爬了山。

具体是什么山我没怎么注意,不过不是很高。说是爬山,其实就是散心,也难为她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带我看看风景。

她说爬山有助于放松心情。

我不太明白。

我又没有太压抑或者太紧张,实在看不出她为什么这么说。

风景确实不错。

【2024.12.29 小雪】

今天好累。

想去菜市场里买点菜,却发现经常光顾的那个摊子不在。

只得作罢。

晚上买了桶泡面将就。

【2024.12.30 中雪】

今天得到了一份快递。

寄件人是那个人。

随之而来的是狂跳的心脏。

不敢耽搁赶紧拆开包裹,却发现里面都是我送给他的东西。

都整整齐齐收在里面。

有我送给他的折纸,他当初送给我的情书,还有其他一些杂物。

那罐星星折纸是我送给他的。作为情书的回礼。当初上网买了最好看的纸条,到货后拿起笔一笔一笔写下自以为感动得要命的情话。即将要送出去时却觉得太矫情,没告诉他这些星星里藏了什么。

突然有点想哭。

摔了这罐星星,也顺手把情书撕了。

发泄过后却突然觉得讽刺,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灰溜溜地收拾了残局。

【2024.12.31 大雪】

今天没

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嗷!最后一篇31号的日记只写了三个字是因为咱们的受受写了这仨字后就跳楼了……所以这篇日记没写完,后续会出一章攻的视角~(顺带一提受受一直都有精神病和抑郁症。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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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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