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挟着暑气，吹过教学楼中庭，将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吹得微微鼓荡。高三开学摸底考的考场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压抑的呼吸声。
林澈写完最后一道数学大题，轻轻搁笔，目光不自觉地投向教室前排。
那里，并排坐着两个身影，穿着与所有人别无二致的校服，却硬是穿出了迥然不同的气场。
左边，沈墨言。蓝白色运动款校服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领口，衬得他脖颈修长，肤色冷白。他微低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遮住部分眉眼，只有转笔的左手稳定而富有节奏，那枚简单的黑色中性笔在他指间仿佛有了生命。
右边，江尽野。同样是那身宽松的校服，他却把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色T恤，整个人像一棵舒展的白杨。他背脊挺直，下笔飞快，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张扬，仿佛面前不是令人头疼的试卷，而是他的专属游乐场。
监考的年级组长“铁面”李，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视全场。这次考试难度超纲，意在打压新生气焰，教室里弥漫着无声的绝望。
时间过半，江尽野忽然停了笔。他身体向后靠上椅背，右手举起，指间不是打火机，而是一支通体银色的按动式中性笔，他拇指按动笔尾，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考场里格外清晰。
“江尽野，认真答题！”铁面李立刻出声警告。
江尽野耸耸肩，手腕一翻，笔尖朝下，动作流畅地像某种仪式。也就在这个瞬间，沈墨言左手看似无意地一拂，他桌上那支普通的黑色中性笔滚落在地，精准地滑到江尽野的椅子脚下。
铁面李的注意力被吸引，皱着眉走向江尽野。
江尽野弯腰捡笔。在身体形成的视觉死角里，他手腕微动，将自己压在草稿纸下的试卷抽出一角，同时，另一只手以近乎魔术师般的手法，将沈墨言那张写得工整清晰的答题卡迅速抽走，塞进自己摊开的稿纸下。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铁面李走到他身边，只看到江尽野手里拿着那支黑色中性笔，以及他摊开的卷子和空白的草稿纸。
“笔拿好，别毛手毛脚。”铁面李没发现异常，沉声道。
江尽野转身，将笔递还给沈墨言，脸上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沈同学。”
“没关系。”沈墨言的声音平稳无波，接过笔的指尖甚至没有丝毫颤动。
交接完成。沈墨言拿起江尽野那份字迹狂放不羁的试卷，目光飞速扫过，随即提笔，开始在他自己的答题卡上……以一种更精炼、更优美的笔触，进行“复刻”与“优化”。而江尽野，则翻开卷子，对着沈墨言那逻辑严密、步骤清晰的答案，嘴角勾起一丝玩味，随后在自己的答题卡上，用更跳脱、更刁钻的思路覆盖了其中几个关键步骤。
他们不是在作弊。他们是在共用彼此的思维，进行一场无声的、极致的二次创作。
铁面李踱回讲台，看着台下“认真作答”的两人，满意地点点头。
交卷铃响，哀鸿遍野。
“最后一题太变态了！” “完全没思路，时间也不够……”
沈墨言和江尽野几乎同时起身，走向讲台。在拥挤的过道里，他们的校服衣袖轻轻摩擦。
江尽野侧头，压低声音，笑意从眼角眉梢泄露出来：“沈同学，最后那道题，第三步太繁琐了。” 沈墨言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无波：“稳妥。你的方法，像在悬崖边跳舞。” “刺激，不是吗？”江尽野轻哼，“而且我知道，你肯定算出了我需要的安全距离。”
他们交上答题卡，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蓝白色的背影融入走廊喧闹的人流，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三天后，成绩公布。
年级大榜前水泄不通。惊呼与议论几乎要掀翻走廊。
“并列第一？！” “数学物理近乎满分！怪物吧！” “等等……沈墨言的理综怎么比江尽野低一分？” “江尽野的数学也比沈墨言低一分？” “他们这是……商量好的？”
众人看着那紧紧相邻、总分诡异得一模一样的两行数据，以及那互补到堪称行为艺术的单科成绩，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只有人群外围，抱着硬壳笔记本的苏久，推了推她那副细黑框眼镜，在纸页上飞快写下： 「观测日志：双星系统首次确认。轨道参数：高度重合，作用力表现为极致的竞争与默契。威胁/吸引力等级：未知，待进一步观察。」
而刚从球场跑回来、额发还在滴汗的赵朝阳，挤进去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我靠！这俩大佬，校服都遮不住的牛逼啊！”
风吹过，翻动着榜单的页角。
两条轨道，已在规则的边界完成了第一次完美的并线运行。他们被统一服饰所模糊的个性，却在智力的巅峰上，刻下了独一无二的印记。
属于他们的，以及被他们引力场牢牢捕捉的星辰们的故事，正穿着这身最常见的蓝白色校服，轰轰烈烈地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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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空城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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