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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祸乱忽遇安抚者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混小子,燕衡差点没气笑。他上前逼近一步,对准枪尖,与人对视,蔑声道:“高将军这是把我当贼了?”

他一动,周遭的人也跟着拔刀,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高平卓虽然人小,但也知道个是非,当即拉住高柳的手,忙解释:“爹爹,他不是坏人!”

高柳看一眼高平卓,依旧没有打消戒心,警惕道:“阁下是哪位?”

“说起来,高将军该给在下作礼的。”燕衡面无表情,扫一眼不怀好意的“豺狼虎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心道,好心没好报啊,早知道就不管闲事了。说起好心没好报,他突然有点理解谢承阑了……

高柳将人上下打量一眼。虽然这人一身贵气,身价不凡,但就怕哪儿来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为了唬人搞了这么一身。

所以高柳不打算听他啰嗦,挥了挥手,直接发令道:“抓起来细细盘问。”

燕衡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开始慢悠悠在袖口里摸索什么。那些人见状以为他要耍什么花招,你看我我看你,皆愣住不敢上前。

高柳有些恨铁不成钢,就要让副将高捷亲自动手时,燕衡却掏出来一块玉石。

燕衡想也不想,直接把那块玉抛给对面,好整以暇揣起手,漠然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王封号元安。”

高捷惊疑不定接过来,看清是飞燕模样的白玉后脸色一白,当即递给高柳,小声道:“将军,是……燕家玉。”

高柳眉间闪过复杂,几经犹豫,还是收了家伙改了称谓,没了刚刚的趾高气昂,起手作礼,低眉顺眼道歉恭维半天。

燕衡也不同人计较,不多说一句就打道回府了。不过等他走远了,高柳却打起了自己的心思。

他让人带走高平卓,把多的人斥退了,目光斜到高捷身上,道:“我听说那元安王是个病秧子,平日出门身边崔家人跟得紧。这人精气神看着挺不错,身手似非寻常人,言语里也透着精明,和皇上瞧不出什么相似之处,身边还没个人跟着,你说他真是元安王吗?”

高捷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没开腔。

高柳没去安南前就在外磨炼,和现在的谢承阑一样,几乎不在王都待。他和燕衡又差了十来岁,基本上没什么交集,没有特地放眼神的话,压根不会清楚彼此。

他望着燕衡离去的方向,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动扳指,头也不转地吩咐道:“派几个人去元安王府核实一下,再叫几个人跟着他,若身份是假……”

高柳没继续说下去,只抬手是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又使了个眼色。

高捷意会后立马去安排。

彼时天光已暗,晚上风稍冷些。燕衡抄近道串的无人小巷,对道风一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将领口袖口都裹紧了些,想着赶忙回去的好。

只是没走两步,他觉察到什么忽地一顿,微微偏头倾听着什么。很快他便恢复了步调,面色如常,心里却轻嘲,孙子打起爷爷算盘来了。

好心不仅没好报,还粘了一坨狗皮膏药,燕衡觉得好笑。他带着尾巴绕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原地。

燕衡扭头,冲着漆黑瓦顶懒悠悠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把这些心思用到该用的地方,本王没空和他玩。”

他说完就准备打道回府,只是脚还没来得及抬,顶上猛然飞来一支弩。燕衡完全没防备,那短弩堪堪扎入右脚踝。

他压根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这些人怎么敢就这么动手的?正要再开口,那弩箭齐刷刷飞下来,冲着把人射成筛子去的。

燕衡不敢再大意马虎,拖着身子躲入巷边堆积的箩筐里,迅速折断脚上的箭尾,奈何手上没有家伙什,躲闪不及,背后还是挨了几箭。

就这么待下去不是办法。

他沿着障物往外走,血成汩汩往下淌,很快就成了血人,一路上也都是血迹,尤其是右脚下。天黑路滑,本就带伤,还踩到滚竹,又扭了一下,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今天出门走背字啊。

燕衡摸索着巷壁,往后留了一耳朵,窸窣声仿佛没再靠近,只听那群人反而还起了什么争执,倒是叫人奇怪。

不过现在的情况,他没心思去追究那些人怎么回事,再晚一步,自己保不齐真成筛子了。

他出了巷子,悄摸翻进了一处最近的宅子,往下跃时受不住力直接跪下了。

燕衡疼得闷哼出声,跪在地上冒冷汗,皱眉抓泥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

他换了个姿势改坐着,兀自算了算,远程跟着自己那批影卫应该已经发现自己的异样了,估计安全了。现下要紧的,是他浑身的伤。

他颤颤巍巍爬起来,黑夜里只能看清身处地是一处小宅子,中规中矩不怎么富贵。

没点灯,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住人。但没多久,这两种可能就被他否定了。

他刚在院子的凉亭里坐下,就察觉那间房里出来个人,而且脚步离他越来越近。

他心累身体却不敢累,当即以最快速度躲到长廊红柱子后,刚好能把他整个人挡住。

这里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的住宅,自己突然出现,燕衡怕人家经不起惊吓,或者直接将自己当贼来一棒子,真就交代在这儿了。

等人靠近了,他立即拔出脚踝上残留的箭头,闪身架在来人脖颈上。

那人就要有什么动作时候,燕衡手上紧了紧,冷声道:“借个屋檐躲个命。我不会害你也不会连累你,事成后我可以保你荣华富贵,你要什么我也会在能力范围内皆满足你。”

那人听完话当即不动了,变得出奇地冷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讲这些话听进去没有。

或者是在思考。

因为燕衡发现那人好似顿了顿,大概是被人挟持的原因,身体也变得僵硬。

燕衡仔细观察一番,这人体格跟谢承阑差不多,高壮青年,他站在高一步的台阶上挟持才能堪堪齐平。

他心想,这人最好是个胆小的,要使起莽劲,这会儿自己不一定能制住他。

燕衡没耐心等他想明白,只道:“希望这位兄台能知好歹。带我去遮风的地方。”

那人不假思索点了点头,抬手似要抓他手腕,但半空中顿了顿,还是改道抓着他宽袖。

燕衡一瘸一拐,跟人绕着院子走几步下来,借着月光,隐隐约约能瞧见院坝里人木桩子的影子,他不由得好奇:“你是军营中人?”

那人又点了点头。

“哪个营?”

燕衡心想,若是手能伸到的地方,还能方便提点。

不过这话一出来,对方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只闷声带着他进干净房间,而后塞给他个火折子就跑了。

这一路都不说话,只会点头,燕衡心道,莫不是个哑巴?

身上的痛很快就让他将哑巴抛之脑后了。

他扶着门槛一歪一斜进屋,把屋子燃亮堂了,也没发现个什么端倪。

本来打算就着这地方简单处理一下伤势,在这里坐一晚,等自己人先找上门来。却不料燕衡屁股还没坐热乎,就有一人推门进来。

那人端着拿着匕首和酒,还有一些药物,显然是要给他处理背上的箭头和脚腕的伤势。

那人老老实实将东西搁置到桌子上。

“刚刚不是你吧?”燕衡估摸着眼前人的身量,这人比起刚刚那个稍逊一点了,“你是大夫?”

“略懂一些医术。”那人说得慢吞吞,东西放完了也不坐,就那样杵着,看上去还挺紧张。

燕衡自以为洞悉人心。他心想,那哑巴指定跑出去报官了,这人估计是专程盯着自己的。这倒还算个好消息,他想,请了官还能不费力气将自己接回去。

他暗暗吐了口气,稍稍放宽心。不过,人闲下来就容易发现一些问题。

他盯着跟前这人半晌,看出什么端倪似的“嘶”一声,撑着脸若有所思道:“我瞧你有些眼熟。”

“大夫”言语赧然道:“王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燕衡奇道:“你认识我?”

“大夫”头发凌乱像刚从床上爬起来,那黑脸一阵红一阵绿的,憋了好一会儿才低头抱笑,老实道:“……小的方清河。”

他的确是刚被某人火急火燎地拉起来的,揉着眼睛出门时鞋子都穿反了,瞌睡兮兮一路哈欠,看见燕衡那一刻才清醒不少。

“这名字也耳熟。”燕衡还不以为意,想了想没想出个什么名堂。

“……”方清河抿唇好半天,一脸一言难尽,实在忍不了了,“王爷,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主家,也就是刚刚伺候你进来那位,叫谢承阑。”

“?”燕衡不自觉端正了身子,眼睛微动,仿佛有了不可思议的意思。

他想起来了,这人先前就跟着谢承阑在王府外巡逻来着。当时一心在谢承阑身上,丝毫不清楚还有这么个人。

“当真是……”燕衡脸上挂着个慢慢僵住的笑容。

“冤家路窄,”谢承阑端着盆热水大步跨进来,反手一推关住门,接了他要说的话,还挑衅似的问,“是吗王爷?”

燕衡不尴不尬道:“谢兄啊,其实我想说的是‘天假因缘’。”

谢承阑道:“也是孽缘吧?”

“我可没说过这话。”燕衡嘴上还狡辩一下。

与此同时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既然这是谢承阑的宅子,那么附近安插的的暗卫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了,接下来就没什么威胁了。

“你这是专程挑的我的宅子翻的吧?”谢承阑把东西放下,不给人眼神。

尽管他能看明白今天的事确实是巧合,但他还是想噎燕衡的话。毕竟自己在这人身上总没讨到过好,有些不服气。

燕衡笑呵呵道:“可不是,我就是冲着你来的。”

“?”谢承阑没想到他那些胡话信手拈来,招架不住,偏开脸冷哼一声,“你倒是惯会逗弄人。”

燕衡将笑不笑,也没继续说下去。

谢承阑将目光落到一旁直愣愣的方清河身上,疑道:“你怎么还愣着?”

方清河咽了口唾沫:“四爷,你不在我不敢弄……”

之前在军营里,不管是对别人还是自己,处理伤口都是粗手粗脚的,燕衡到底身体金贵,没个人看着,方清河还不太敢下手。

谢承阑一本正经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可以开始了,自己则转到燕衡背后,徒手折断了多的箭尾。

燕衡自觉将头发撩到跟前,褪掉衣服,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还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道:“谢兄方才就认出我了吧?那会儿怎么就哑巴了?”

谢承阑这会儿又哑巴了。他眼里都是燕衡背上触目惊心的疤,还有那些新添的血口。这才没多久血就糊成一团,已经看不清皮肉。

想来是太久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他有些看不下去。

燕衡瞧不见人脸,只当他不想搭话,自己便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直到方清河出声,谢承阑才陡然醒神。

“四爷你来帮王爷按一下脚,我怕他受不住乱动。”方清河拿着酒,“得浇一下。”

“倒也没脆弱到这个地步。”燕衡这时候还笑得出来,只是眉间微皱显得不如平时自然。

谢承阑则依话蹲下身按着,看一眼刚刚被燕衡生拔出来的窟窿血肉,心里滋味不知道如何形容,嘴上反正没什么好气:“王爷对自己也是狠得下心。”

燕衡低着头,眉间不展却还能平稳搭话:“谢兄知道的,我向来如此。”

谢承阑不置一词,他瞭到燕衡脚上戴着的蛇环状银镯,小拇指粗细,和皮肉的距离只有一点活动隙。看成色,戴了有些年份了。

方清河埋头道:“还好没伤到筋骨,王爷好生休养的话,应该是瘸不了的,就是这段日子不能离人,怪不方便的。”

燕衡左耳进右耳出,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身边本来就从不离人,也就今天特殊一回。

等方清河给人脚腕包扎好后,谢承阑才不经意问道:“谢某和王爷认识这么些日子,还不知王爷今岁几何。”

“二十有二,属虎。”燕衡知道他问这话出于何种动机,掀起袍子一角盖住脚镯,搭着眼睛漫不经心,“我只是喜欢蛇罢了。大概因为喜欢,所以心也如蛇蝎一般。怎么样,是不是很符合那些王公贵族对我的印象?”

谢承阑又绕到他身后,默了默才道:“我没说过这种话。”

“没有吗?”燕衡道,“你刚刚不是还夸我狠得下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承阑嘴上干巴巴地说道,手上还忙不歇和方清河一起处理他背上的血口。

燕衡抓着桌角,肩背不自觉颤抖,缓了缓抽口气问道:“那谢兄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自己的神情行为已经够镇静了,但只有旁观者才清楚他浑身紧绷的状态,连声音都在细细颤动。

“你若是觉得疼,就少说几句。”谢承阑直言道。

燕衡故作轻松道:“我没觉得疼。”

谢承阑沉默好久道:“我看着疼。”

ooc小剧场

燕衡(微笑)(和善):我知道无巧不成书,但你能不能不要巧得这么刻意?

A(心虚):我有我的节奏,你懂什么?看你的谢承阑去。

燕衡:?

谢承阑(不解):我也没说话,cue我干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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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祸乱忽遇安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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