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们总是在祈祷着什么?”
——应当是在祈祷着和平吧。
“你说,人们总是在盼望着什么?”
——应当是在盼望着圆满吧。
“你说……这世上怎么总难求得一份圆满呢?世上总有饿殍遍野,总有漫天的乌云黑压压的覆过漫山遍野,总有人的期待,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期待中逐渐沦作一场空……”
“为什么,总是一份圆满难求?”
——……
——我不知道。
……
那场梦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玻璃鸟儿都快记不得,记忆中的那一位工匠女士究竟是何种模样,他只是时常会对着窗外的**发着愣,呆滞着,呆滞着,眼泪就这样无意识地落下了。
那时候,风信子花总是会挺醒自己,不要在旁人面前露出疲态,那些人儿会挑剔自己,会评判自己,会把他们看中的人儿塞进一个板板正正的模子里,塑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就如过去所见到的,那每一个美梦般的傀儡一样。
他们最后都走了,他们最后……都走了啊,也许是因为一份疼惜,也许是因为,他有着十八颗心之木,十八个无所不能的愿望,也许是因为他那为众人许下的愿望,风信子花难免生出了一份疼惜。
也许是错的呢?也许……不一定要这样做,也能够寻到那一个完美的模子?爱意也许不必用如此方法表达,也能够传达到那鸟儿的心间呢?
也许,也许……
也许、也许……
可是,他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人们需要用他们的方法寻到那一个美梦,人们将自己所有所有的爱意倾注于那一颗颗星辰之上,而自己,却只是一株由这爱意而生的风信子花——
自己,又怎能批判人们对于爱意的表达?
于是他只能看着,于是他只能旁观着,那鸟儿心中的愿望一点一点壮大,一点一点充满了他的胸口,可是他仍然无法成为那人们眼中的星辰,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普通的人儿。
“你说,人们总是在祈求什么呢?你说,人们总是在盼望着什么呢?”
疲惫的玻璃鸟儿振动着翅膀,却又一次从高高的天上摔落,他的声弥散在飘荡的云海之中,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够听见,可这一株忧郁的花儿却听到了。他不敢回答,他也不愿回答——
因为他自己,这从人们的期待,人们的爱意中诞生的花儿,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啊……
……
“为什么,这世上总是难求得一份圆满呢?”
最后的问题从鸟儿的口中道出,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微弱,像是还带着些许的哭腔,他是终于受不了了吗?他是终于绝望了吗?还是那神明的死亡,终于令他又一次落下了泪花?
“因为……”
“因为……”
风信子花喃喃自语着,他走上前来,在傍晚的霞光中轻轻抱住了那脆弱的鸟儿,他的声音如此遥远,像是隔着一层不真切的磨砂玻璃,连彼此的模样都彻底模糊。
但是他的话语却又流淌进了鸟儿的心间,流淌进了那鸟儿的眼眸,拭去他的泪花:
“因为人啊,总是要品过一味缺憾,才是个人儿啊。”
因为人啊,总是要品过一味缺憾,悲欢离合,酸甜苦辣,总是要尝过了,才是个人儿啊……别离的滋味太苦,太苦,但是,也不得不咽下,不是吗?
他们在麦穗色的天空下咽下了离别的苦愁,却又在星月织起的晚夜里,为那一个无人可知的神明留下刻痕。
在无人的山上,在落满红叶的枫树林里,少年用一把小小的玩具铲子,挖开了早已潮湿的土壤,他挖啊挖啊,挖出一个小小的坑,却迟迟没有将神明的刻痕埋下。
神明如此伟大,祂深爱着这世上所有的存在,却没能求得一份圆满,祂又能在这世上留下什么痕迹呢?好像什么也没有吧……
小小的鸟儿思索了很久很久,最后,他打开自己的胸口,那十七颗余下的心之木仍然红艳,如同最艳丽的玫瑰,如同最腥红的血水。
他取下一个最大的愿望,在风信花儿的不解中,放入了这小小的土坑。
“你要浪费一个愿望吗?”风信花儿不解的问道。
“工匠女士应该留下些痕迹……神明种下的树木啊,它生长而出的果实,也应该能够成为祂的刻痕吧?”
小小的坑最终被填平,一株腥红的树芽却又在顷刻间破土而出,在鸟儿的祈祷中,那一年的第一场雪终究是此刻,像是为天下的所有,覆上了一层干净的白。
“愿你往后的一生,能够如你期望中那样,活在这虽不圆满,却也灿烂的人间……”
愿你的夜晚如美梦般甘甜,愿你的酣眠如美酒般沉醉,愿你的未来如新芽般茁壮,愿你的余生如落满雪的人间,洁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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