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排名第一位的练习生已经入座。
苏逸子站在后台，服装齐全，带好麦克风，望着台上有些发神。
过去的七天仿佛一场幻梦，而她现在还睡在梦里，有些不清醒。
问苏逸子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故事的最开始，要回溯到七天之前，体育馆门口。
苏逸子就读于排名国内TOP8的G大，刚完成期末考试，社团朋友问她要不要参加一次社会实践活动。
据朋友所言，此次社会实践可以深入了解年轻人客户群体，并且锻炼个人社交能力。
此类话术，往往用高大上的语言修饰简单的工作，苏逸子已做好被诈骗的准备。
一到现场，苏逸子发现，她的准备显然做少了。
朋友一个板凳坐在街边，旁边一个大包，面前一张大布，一见苏逸子，拍拍旁边的小折叠凳子，热情招呼：“来了，坐！”
苏逸子只好坐下：“你没说是摆地摊啊。”
朋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NO，NO，NO～这可不是普通的摆地摊。”
朋友指一下身后，“你知道旁边在干什么吗？”
朋友指的方向是一个体育馆。
苏逸子一眼便看见了一串路牌海报，许多人在合影留念，四周人来人往。
“演唱会？”
“聪明！这可是HEOE时隔两年的合体演唱会，你知道我看见她们演唱会地址选在这里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商机来了呀！”
朋友打开身边的大麻袋，“快来帮我摆东西！”
苏逸子：“你这个金融系可真没白读。”
朋友嘿嘿笑道：“帮我吆喝，到时候请你吃饭。”
苏逸子摇摇头，没说什么。
她今天来帮忙，恰巧无事，出于习惯帮朋友，没想过回报。
唯一的回报……
朋友更爱她了？
苏逸子站在这里就是招牌，甚至不需要吆喝，一堆人围了上来，同时还有打开的手机相机。
一个女生举着手机问：“你也喜欢HEOE？”
苏逸子面带微笑，将应援棒递给她，“不是，我帮我朋友摆地摊而已。”
东西卖得差不多，粉丝陆续检票进场，两个人从繁忙中脱身。
女团HEOE。
苏逸子不爱关注娱乐圈，也听过HEOE大名，现如今火的女团，两首主打歌火过一阵，G大街舞社团在艺术节表演过。
大热成员文迎语的地广在城市里更是随处可见。地铁二号线，轨道里第一张脸便是文迎语——苏逸子对她眼底的那一股漠然记得很清楚，看狗似的。
苏逸子本以为检票后人该散了，结果还有一堆人围在体育馆外，坐着蹲着，聊着天喂蚊子。
朋友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苏逸子摆摆手说自己一会儿再走。
苏逸子想看看这些人在干什么。
苏逸子挑中一个落单女生，带上一杯奶茶，上前礼貌问道：“可以用一杯奶茶换你陪我聊聊天吗？”
女生第一下愣了。
苏逸子预备提醒一下，女生却掏出手机，咔嚓一声。
苏逸子：？？？
女生猛地回神，“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她尬笑两下：“你长得太好看了，不像三次元的人，不好意思。照片用我发给你吗？”
苏逸子摇头，“不用。”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苏逸子：“我请你喝一杯奶茶，你陪我聊聊天，行吗？”
女生看两下苏逸子的脸，果断接过奶茶，“没问题，你这颜值该我倒贴。”
苏逸子垫一层纸巾，坐下。
女生抱着奶茶，一股凉意透过纸杯传入手心。她犹豫再三开口：“那个……我能先问一下，你是练习生吗？”
苏逸子之前被星探搭讪过，知道练习生是什么，于是摇头。
女生遗憾：“你长这么好看，居然没想过出道当偶像。”
苏逸子：“我不想当偶像。”
话音一落。体育馆音响一震，苏逸子听见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走走走！这时候最乱，趁机溜进去！”
女生跳了起来，抓着苏逸子往体育馆门口冲。
毫无意外，二人被门口的保安拦下。
保安：“有票吗？”
女生腆着脸笑两下，“没有。”
眼看要被驱赶，女生一把拦住，尝试求情：“大叔，我就看一眼，就一眼！我在那儿看就行了，看完我马上出来！”
保安：“不行。”
女生想软磨硬泡。
保安不能直接推人。
二人坚持不下。
苏逸子趁机往场馆里溜一眼。
——舞台不大，灯光昏暗，看不见舞台上的人。
“哎，你干嘛呢！有票吗，出去，出去出去！”
二人彻底被赶了出来。
女生失落地坐在路边。
苏逸子把吸管插进奶茶里，递给她，“别伤心，还有奶茶，你要走了吗？”
女生摇了摇头，接过奶茶，没精没采喝起来，“听个响儿也行。”
舞台已经开始，歌手的声音穿过墙壁，如海浪一样一直传到女生耳边。
苏逸子挺直腰背，仔细聆听。
察觉到动静，扭头，发现女生居然在默默擦眼泪。
苏逸子扯一张纸巾递给她。
女生擦了擦眼泪，喉咙有些发闷，带着很重的鼻音：“这是我喜欢她们的第六年了。”
……六年？
苏逸子有些懵。
女生：“我真的很想见她们一面，在现实里。哪怕是我刚刚指的那个位置那么远，只要能见一面，我就很会高兴，呜呜呜呜呜——”
女生扭头哭起来。
大热天，苏逸子不好抱着人安慰，只能凑近一些，语气很轻柔，“没事的，还有机会。”
女生呜咽着回答：“没有了。这次合体已经是粉丝求来的了。”
安慰有一个好方法是转移对方注意力。苏逸子轻轻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她们？”
女生一下昂起头，“因为她们真的很吸引人啊！”
苏逸子问：“那你最喜欢谁，能给我看看吗？”
女生瞬间来劲，哭也不哭，摸出手机，点出几个直拍，热情安利起来，“文迎语，你知道吗？她真的特别特别……”
此处省略一百字彩虹屁。
因为苏逸子开了屏蔽模式，没听见一个字。
有安慰女生，也有探究的成分在。苏逸子认认真真看完七八条直拍，没眨眼，一秒没错过。
女生放完最著名的几个直拍，满眼期待：“怎么样？”
苏逸子：“嗯……”
她偷偷观察了一眼女生的神情，纠结着怎么说话才能不伤人。
其实苏逸子可以大肆夸奖，但奈何对方和自己擅长领域几乎重叠。
苏逸子从小学舞学唱歌，从幼儿园便开始上台表演，丰富经验打底，硬是没看出来文迎语的魅力点在哪儿。
除了气质和脸有点特别。
唱歌跳舞不算优秀，登不上艺术厅，顶多算及格水平。其中一个现场舞台，女生尖叫说慵懒感拉满，苏逸子却认为是敷衍了事。
苏逸子决定跳过盲目夸奖这一部分。
苏逸子：“为什么，值得吗？她又不认识你。”
简直路人三件套。
女生有点炸毛：“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追星嘛，谁会谈值不值得，一张小卡，成本有一毛钱吗，是正版的，印了她的脸，我就乐意买。”
苏逸子却摇摇头。
女生错以为苏逸子在对自己的追星行为摇头，脸上有点挂不住，“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些行为很神经病？”
苏逸子愕然：“当然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摇头？”
“我是觉得，她不值得你这么喜欢。”
这回轮到女生愕然：“为什么？你觉得她不好吗？”
“她，”苏逸子斟酌一下用词，“很普通。”
女生震惊道：“她哪里普通了？！”
女生脑海里闪过划水、黑脸、旷工作，恋爱绯闻之类，女生做好了默默接受的心理准备。万万没想到，苏逸子会说文迎语……普通。
普通？！
老天爷，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文迎语普通！
眼瞎的说丑就算了，怎么会是普通？？？
若是别人，一定自傲自满过人，可偏偏……
女生视线上下一扫苏逸子，声音噤在喉咙里，强撑着反驳道：“文迎语一点都不普通好吧！”
女生冷静下来：“文迎语练习八个月就出道了……”
苏逸子：“所以她基本功很差。”
女生：……
从来没想到过的黑点。
女生深呼一口气：“她高考611分，读的J大哲学系！”
苏逸子：“我是G大的。”
女生：……
女生僵硬地转过头。
苏逸子补充道：“数学系，高考682分。”
682分，G大，王牌专业。
女生被这一串名号砸晕了。
“她，她……”
……她长得好看。
对着苏逸子纯澈的琥珀眼，女生说不出口。
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女生自暴自弃：“但文迎语比大部分艺人都优秀啊！”
苏逸子不解，“我比她优秀，唱歌跳舞还有学历，各方面我都比他优秀。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女生猛地瞪大双眼：“那能一样吗？你又不是爱豆，我又不认识你。”
苏逸子似懂非懂，“如果我是爱豆，你就会像喜欢文迎语一样喜欢我。五年？”
女生被搞得有点混乱：“不是，不是……唉呀，你这什么逻辑！不一定你是爱豆，我就喜欢你，我怎么知道你在镜头里是什么样子？一水儿的爱豆只出了一个文迎语，你干嘛和她比？”
女生头一次被人这么问，语气有些发急。
苏逸子听言，沉默一会儿，望着地上的火窟窿：“我只是不理解。”
她不理解。
为什么？喜欢这样的人？
甚至是爱，疯狂的爱。
爱，对苏逸子而言，是需要努力争取、一不小心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的东西。神圣，虚无飘渺。
想想自己做的事，再和这些所谓的“偶像”对比。
不公平。
她付出所有精力，得到的爱却无比稀少。
那些偶像吝啬地付出一丢丢，连努力也谈不上，漫不经心却得到了这么多爱。
一点儿都不公平。
苏逸子抬起头，很认真地问：“你看我可以**豆吗？”
一个神转折。
女生大脑卡顿两下，“啊，啊？”
“可以！”
一个戴眼镜的大叔笑盈盈走过来，“妹子，想**豆？”
女生呆了：“大叔，你口音有点重。”
大叔：……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妹子，我才三十三岁。”
女生一扫视他稀疏的头发和发福的身材，尬笑两声，“哈哈不好意思，您长得有点着急。”
大叔闭眼微笑两下。
苏逸子：“你刚刚说成为爱豆？”
女生一把拽过苏逸子，警惕道：“你别着急呀！怎么刚心动就要实行了。现在骗子可多了，他长得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妹子，我听得到。”
女生理直气壮：“就是说给你听的。”
大叔被质疑的次数多了，不生气，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我不是骗子，是一名职业星探，工作就是发现人才，然后把你们卖……啊，不是。引荐！引荐给经纪公司。我拿佣金。如果对就业市场有了解，你们可以把我看作是——猎头。”
职业星探，更假了。
女生悄声说：“他说漏嘴了，肯定是把你卖缅北。”
大叔眉毛一跳，假装没听见。
大叔对苏逸子继续说：“你喜欢HEOE吗？刚好，我认识HEOE背后的经纪公司G.S。G.S可不错！国内最顶尖的娱乐经纪公司，爱豆业务相当熟练。怎么样？妹子，你想在G.S公司出道吗？”
苏逸子：“出道之后，是成为和她们一样被无数人喜欢的爱豆吗？”
大叔：“她们是金字塔顶尖的偶像。你想和她们一样，得努力。”
苏逸子嗯一声：“如果努力就能换来喜欢。那来看我演唱会的人，会是她们的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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