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情礼貌回答:“班门弄斧而已。”
其实,他只不过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在这之前,谢书情一直在为历练的事苦恼,他尝试过用别的法子避开与时危交集,但最终失败,而绝不可能跳过的历练剧情,意味着他和时危的发展亦然。
他努力过了,但仍旧是失败。
而江无有的突然出现,却轻而易举便将令自己头疼不已的历练剧情,放到了一个可以抉择的地步。
即便只是像如今这般延期。至少,局面动起来了,不再是一潭死水。
万一呢,谢书情侥幸地想着,万一后面还会因此发生改变呢,说不定将来的剧情都可以通过他获得一些改变。
而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变故。
江无有笑着,没再接话,他站起身,说:“明日辰时,青越台山脚,我等你。”
谢书情有些意外,有些诧异地问:“你不在门中留宿?”
此话一出,谢书情便知失言,凭江无有如今的仙门风评,若是行踪不甚显露被门中人知晓,恐怕明日一开门便会看到,一道道惨白的剑影将自己这园子围了个密不透风。
江无有默契地没有回答,拂袖后干脆离开了闲散阁。
青越台上,最后一盏灯被吹灭。
次日清晨,掌门房中,一弟子匆匆来报。
掌门背对而立,沉着声音道:“他还是不肯走吗。”
弟子颔首,恭敬回答:“是,时危执意要求见掌门。”
掌门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典籍:“罢了,让他进来吧。”
刚一进门,时危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弟子时危,有一事相求掌门。”
掌门从书架间走出来,不禁有些头疼:“为你师尊而来?”
时危答:“是。”
掌门苦恼地皱起眉头:“事出紧急,此事关乎各仙家宗门安危,我与诸位长老连夜商议后,一致决定将历练延期,此事,不可再变。”
时危一脸愁思,仍不放弃:“弟子并非此事而来,如今既已身为闲散阁弟子,自然要为师尊分忧,如今师尊出行在即,弟子恳求掌门同意我与师尊同行,为护师尊此行安危。”
说完,时危躬身将头埋了下去。
“胡闹!”掌门当即反驳,“若需同行门中大有能力出众的师兄师姐在,何时轮得到你去犯险!”
时危还欲张嘴,掌门再次打断:“此事无需再议。”
见再无转圜,时危只能作罢:“是。”
而后退出了房门。
见人退走,掌门长长叹了口气,顺势理了理那几根所剩无几的胡须:
“这一天天的,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
山间清晨多有薄雾,行至低处开始逐渐退散。
谢书情走在万步阶上,双眼颓靡。
实是昨夜睡眠时间大打折扣,以至于这会儿他同一具行尸走肉并无区别。按道理讲,他这副身躯的修为如今都已是化神期了,睡眠时长对身体的影响应当不大才对。
一定是穿越之前精神过于薄弱所致。
谢书情懒懒打个哈欠,说:“诸位,倒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吧,他再嚣张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对我动手。”
“哼——”身后的二长老冷笑出声,“那可未必,修此邪法的人什么事做不出?”
山间长阶上,掌门连同青越台剩余五位长老,都一起跟来将谢书情护送至山脚。
“此事或有蹊跷。”谢书情拖着哈欠解释,“待我此去调查一番。”
“蹊跷?我看他只要你一个人前去就足够蹊跷了!”一身正气的二长老眉毛一横,满脸置气。
一旁沉默不语的明安此时也支支吾吾加入进来:“师兄,我觉得二长老所言确有其理,你还是多加小心。”
谢书情无奈的笑着:“我知道了......”
“好了好了,无论如何,书情的实力无需担忧,至少也能留个全尸回来的。”掌门一番言辞严肃。
“......”
谢书情脚下一趔趄。
“掌门,这种期许以后可以不用说。”
青越台山脚有一横跨溪流的石桥,此岸垂下一树新芽,正待来月绿丝绦。
垂柳下站着一个人,负手而立。
谢书情远远瞧见了,嘀咕道:“倒是准时......”
江无有似是有千里耳般,当即回过头来,看到了他们一行人,微笑颔首。
“江某见过诸位前辈。”江无有抱手执礼,谦和十分。
他这个见过,真是字面意义上的见过,毕竟当年不律宗一事,在场除去谢书情和明安,皆经历过那次动荡。
众人被这一礼吓得不轻,取而代之的更是惊叹。
“你怎么变这个鬼样子了?”
二长老首当其冲,目瞪口呆,问出了一众人等的疑惑,大家看着江无有如今仙风道骨的模样,一个胜一个惊讶。
可二长老转头看到了诸位长老的穿着打扮,这“鬼样子”一词,好像一时口无遮拦,连自己人也一并骂了。
甚至个别人还不如他。
“什么?”谢书情比之更是疑惑。
江无有客气地回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与诸位,又岂止三日。有些变化倒也不奇怪。”
谢书情这下听懂了,这种桥段他可见太多了,于是脱口而出:“你从前是女子?”
众人:“......”
江无有:“......?”
谢书情感觉空气有点沉默。
“看来你对我的误解,比他们要严重得多。”江无有笑得有些难看。
......
谢书情有些尴尬,只想化作一块石头滚到某个犄角旮旯缝里立马藏起来,无地自容。
在一番客套又剑拔弩张的拉扯谈话中,一众长老终于放心把谢书情交到了江无有手中,直到目送二人御剑彻底消失在天际,才稍稍放心。
明安看着寰宇,担忧地问:“掌门,师兄会没事的吧。”
掌门摸了摸胡须,半响才缓缓道:
“只要他不想,没人能伤他。”
......
重云之上。
谢书情对御剑尚未得心应手,于是这份差事自然交与了江无有,好在对方先自己一步提出,他便顺水推舟糊弄了过去。
“江宗主......”谢书情踌躇地开口。
“我之前就想说,江宗主这个叫法,倒显得我们不熟似的,换一个吧。”江无有打断道。
“我们很熟吗?”谢书情真诚发问,“况且,你叫我仙君难道就不奇怪了?”
从最初还未见面时,江无有便一口一个“仙君”地称呼自己,很难让人不觉得这是在折煞他,他还没说不乐意,对方这会儿倒恶人先告状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叫法。”江无有顿了顿,“好吧,那你说怎么称呼。”
谢书情想也不想地就回答:“这有何需要考虑,自是叫名字。你我既不是同门也非亲非故,名字取来不就是叫的吗。”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奇怪,谢书情在心底暗暗想,难不成他们这些修仙的各个都是称呼对方那花里花哨的名号吗,岂不是更奇怪。
江无有听完有一瞬失笑,他应承道:“如你所言。”
良久,江无有在前方,背对着他突然开口:“我有一字,单为骨,江骨。”
谢书情坐在后方,听到这话后才豁然大悟,原来他先前是这意思啊。
他拍了拍那一根筋的脑子,有些抱歉地说:“我单字为......散。”
谢散,这是谢书情在穿越之前的真名。
要他当下立马给自己取个字出来,也着实为难他,不如直接用自己本名来得方便。
江无有问:“哦?哪个sǎn?”
“哪个散......”谢书情在脑内一时上天入地搜寻,想找个便于理解的又不失风雅的解释,一下犯了难,忽地灵光一闪,十分得意地说:“散财童子的散~”
“散财童子......”江无有一时没忍住,“罢了,本是多音,这个名字挺喜庆。”
谢书情本没想如此多,总的都离不开庸俗之物,若是将来有望飞升,能得个与钱财相关的仙职倒是锦上添花了。
“我方才就想问。”谢书情终于还是开口了,“长老他们说,你如今大有变化,是什么缘由?”
好不容易让他抓住一个打探对方的机会,谢书情可不会放过,这不比自己费尽心思查来得容易。
江无有自得在前方御剑,云淡风轻地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少年人,自是爱打扮一些。”
“爱打扮?”谢书情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结合江无有曾经的身份,他脑子里自动带入了那些阎罗鬼刹般凶猛威严的样子,道:“你也挂骷髅在身上?难不成还有各式各样的怪衣服?”
江无有听到,笑了笑:“倒也没那么夸张,我只是,对作画颇有研究。”
“作画?”谢书情预感他这作画应当不是什么正经画画,带着些疑虑问:“画在哪里?”
江无有道:“我身上。”
......
他就知道。
这回答说出口,谢书情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这种特殊的爱好若是多问触及个人秘辛,反倒更叫人难堪。
好歹一门之主,也是对尊严十分看重的。
江无有似看出了他的纠结,立即解释道:“想什么呢,我只是爱搜罗一些符咒图腾,绘于肌肤做装饰。”
“哦......”谢书情结结巴巴道。
一个和纹身类似的东西,怎么被江无有表达出来却显得如此奇怪,和他这人说话是真的有些费劲。
“不然呢?你以为你什么?”江无有转过身来,抱着手看着谢书情只是笑。
谢书情被盯得发毛,因心虚慌张起来,手胡乱地摸着头发。
见他如此,江无有不再逗他。
一路平安无事,临近傍晚时分,一条山谷显露出来。
这便是不律宗所在——悠悠谷。
“到了。”江无有转过头。
谢书情此刻躺在长剑上,不知已睡了多久。
江无有又轻轻唤了一声:“谢散,到了。”
谢书情被这一声叫醒,困倦地抬起头来,见已落在不律宗山脚下。
不律宗坐落于悠悠谷中,因常年鹿鸣呦呦,遂得此名,山中野鹿众多,与谷中美景相得益彰。
“和青越台倒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感觉。”谢书情观察着山门入口处,感叹道。
他这句赞叹是由衷的,说不定还能参考下以后翻新门派时用用。
“各有各的好。”江无有往前伸手示意,“请。”
不律宗修于山谷之中,门前亦有一条石阶铺路,与青越台不同的是,此地石阶多用天然石块铺就,并未打磨细琢,全然融入了周遭景色中。
余晖打在石阶上,层层递进。
谢书情此时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刚一踩上,没曾想脚下生滑,身形一歪,当即就要往地上摔去。
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臂弯。
江无有提醒道:“刚过春雨,石阶上有苔藓,小心些。”
谢书情顿感窘迫,惊吓似的抽出了手臂。
自己好歹也是个化神大佬,走个石板路都能摔一跤,叫人看了好不笑话,尤其对面还是江无有这类门主级人物,难免不让人觉得青越台都是一群水货。
真是出门在外,丢人到家了......
突然,面前递过来一只手。
谢书情抬头,正对上江无有的脸,落日在身后大肆挥霍,将背光的容颜一并模糊,化作天地色彩。
“路滑,我牵着你走。”
这是一句不带询问意味的话。
“不......”江无有正欲拒绝,这只手却已被人拉起。
然后,又是一记猛烈地甩开。
江无有笑:“......”
谢书情神色别扭,浑身都不自在,他略有发窘地笑道:“我......可以。”
江无有见状,从一旁的灌木里,一阵翻找,掏出个笔直的木棍儿,递给他:“拿着吧。”
其实是好意。但谢书情满脑子只觉得自己被轻看了,又迫于自己长老的脸面,总觉得有种淡淡的侮辱感,但又不好折了对方面子,还是礼貌地接过:“那个,谢......谢了。”
俩人一前一后踏在石阶上,朝山谷深处走去。
谢书情看着江无有的后背,这人走在前方,与自己的距离保持得极有分寸,可能,方才自己的做法确实有些大惊小怪,把人家都吓到了。
......
“宗主——宗主——大事不妙!”未见其人,前方路的尽头却传出一男子声音。
谢书情手倏地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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