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着说了两个不行，足以见得在这件事上的坚决，谢书情方才思考到，时危和魔渊之人此刻正在他们脚下，却又按兵不动，迟迟拖延，想必是时机还不足够，抑或者筹谋如今并不妥善。
若此时能提前探查到情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比受制于人被动牵行好多了。
“此法过于危险，简直鲁莽。”江无有少见的对他挂了脸色。
谢书情知他担忧为何，可如今对他们而言，越多一天便是给魔渊多一分的胜算。
“内个......”在一旁观战的烛阴探出半个脑袋，望着俩人。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还有我？”
被他这一提醒，两人才想起这里不现摆着个工具龙么，莫说一个法术所构的世界，便是遨游三界，穿梭虚无也不在话下。
见状，谢书情扑闪着眼睛，真挚地凑到他跟前：“可以吗？”
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盖了上来。
“那便多谢了。”漆黑外，江无有的声音落在耳边。
烛阴并不懂这举动的含义，只抱了满肚子愤懑，呼喊道：“放开我家老大！”
谢书情推下手掌，眼含笑意：“烛阴，谢谢你啦~”
被一句话再度哄好的烛阴，脸上表情也如风云瞬息万变，猛地由阴转晴，拍了拍金玉作饰的胸脯：“包在我身上~”
而后，一个猛扎遁入了墟海，并未留下涟漪。
“怎么？”江无有的手上传来一股力道，他看向牵住自己的人。
谢书情疑惑地盯着他：“不回去睡觉？”
江无有还在懵怔，人已经被拉着往后走去，谢书情走在前面，步子悠悠，嘴里说着寻常至极的话：
“天黑了，回家睡觉。”
深墨色大海犹如一面放置的铜镜，月光垂怜将柔情抛洒于他，却收不到潮汐的回应，直到沉入下去，才听见海底两万里的惊涛骇浪。
......
问心岛的晨间并不像它示以众人的外表那般，看起来幽远安宁，早早地，谢书情便被一阵窃窃私语，窸窸窣窣的声音扰得翻来覆去。
他挂着一身倦意出屋，却见江无有早就站在院子里，似乎等待多时，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带着满腹疑惑推开了门，乌泱泱一大群人，全部围在门口。
“你手真快。”江无有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就被他抢先打开了门。
谢书情呆愣在原地，头也不转地惊道：“这是，魔渊打上来了吗......”
江无有好笑的出声：“你自己出去瞧瞧吧。”
见谢书情从屋内出来，岛上一众弟子闻声隔开，从中劈出通道，对他鞠躬：“谢长老。”
昨日山顶的阵仗那般大，即便是对岸玄雪庙也一清二楚，更不谈问心岛之人，对于他的身份，这些弟子们彼此应已心知肚明，从这声过分尊敬的“谢长老”三字里，就能明白。
路的尽头，宫问心站在那边，正在等他。
注意到投过来的目光，宫问心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谢书情连忙跟上。
等到目的地后，谢书情才被眼前的景象再度震撼。
海面上，一条金鳞红纹，杀气腾腾的巨龙正蜿蜒伏在水中，正是昨夜去往镜面之界帮他们打探敌情的烛阴，此时他又恢复了龙形真身，即便在壮阔无垠的墟海中，体态也毫不逊色，三人站在他面前，比之沧海一粟还要微渺。
他双目阖上，似陷入沉眠。
“烛阴？他不是......”按照计划，今日来找他们的应该还是那个拍着圆滚滚肚皮的小屁孩才对。
“他平时也会像这般浮出水面吗？”
宫问心眉眼下沉，带出眼尾一抹焦愁：“在谢长老来之前，我们只当烛阴的存在是传说。”
谢书情听出了他话中含义，烛阴如今这样堂而皇之毫不避讳地在人前现世，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们如实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告知与宫问心，只见他眉间情绪，越发焦炙。
“你是想到什么了？”江无有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话头到这里，宫问心也不好再隐瞒，他咽了咽，道：“诸位，我母亲她......或与魔渊有攀扯。”
兹事体大，谢书情心底直跳，生怕是他一根筋钻了牛角尖，出声提醒道：“宫问心......这事开不得玩笑。”
见他不信，宫问心抬手从掌心燃起一团火焰，从火焰中生出了一张泛着幽光的透明书信，其上布满残破。
谢书情认出这是某种修复类的法术。
与此同时，更令他吃惊的是上面所写的内容——清清楚楚地记录了问心岛全岛情况和镜面之界的使用方法。
最后，“衷奉渊上”四个字，触目惊心。
“昨夜，岛上情况又有异动，我一路追至母亲房中，竟翻找出此物，打开一瞬便化为灰烬，好在用生云术及时救回，才得以知晓一切。”
宫问心掌心一收，信纸也跟着消散成烟。
正欲开口，谢书情耳侧却微微一动，他向空中抬起手，那金雀便活灵活现地停驻在他指尖。
“稍等。”他点头向二人示意。
他将金雀放在耳边，听着那头传来的密语，眉间却变得越发紧锁，拧作一团。
“青越台还好吗。”江无有似有猜测。
谢书情散了金雀，对他道：“你还记得，我从落日镇抓回来的那只邪祟吗，准确来说，是残魂。”
顺着他的话，江无有记起当时历练后，谢书情抓了只邪祟回来，连困仙藤都能自行挣脱，才发觉此物竟是个原主修为极高的残魂。
“出问题了？”江无有道。
“它又跑了，不对......也不算......”谢书情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
“堂惜说，她眼睁睁看着那抹残魂活生生消失在眼前，见情形绝非自行消亡，更像是，召唤。”
那残魂本就有主，在他们此前的推测下，原主身份并不简单，而此刻突然的召唤，让一众人不免慌张。
“可能溯源？”江无有沉着地应对，思虑起解决办法来。
谢书情一叹：“本在他身上设了封印，但我现下没有法力，无法追踪......”
江无有不以为然，轻松一笑：“法力而已，我多的是。”
说话间，一手就覆了上来，透过掌心源源不断地流动到他体内。
“我......”谢书情本不想麻烦他，但思绪随着法力流动起来时，被中止住。
即便他拒绝，依照江无有的性子，也会有别的法子给他，他该尝试着坦然接受江无有的好意了。
“多谢。”
法力足够用了，江无有目光落在他身上：“多麻烦我，下次才不用说谢谢了。”
宫问心：“......”
而随着法力的再度游走，谢书情体内气息再度如江河奔流起来，畅通无阻，但沉吟片刻后，双眼又浮上失望：“没有......”
九州大地，各个角落，没有一处有封印存在的影子。
“或许，残魂原主已经将印记毁了。”谢书情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时，原本沉睡于海平面的烛阴突然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掀起百丈潮浪，卷起拍下，声势浩大。
注意到这边动静，烛阴摆了摆尾，见四周景象略微不对，才反应过来他此刻正在以真身示人。
“糟糕！”
一溜烟，忙得沉入海底，等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时，又是昨晚那个可爱的孩童模样。
见到谢书情第一眼，就哇哇地哭了起来：“老大......那群家伙太可恶了......”
谢书情本已伸出手要迎接，前面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把抱到怀中，江无有朝他道：“说吧，那边发生什么了。”
见卖惨不成，烛阴嘟起嘴，恢复了那副霸道的嘴脸：“可恶的凡人！”
宫问心显然被这一幕所震撼，支支吾吾道：“怎么是个孩子......”
“喂，岛上那个，我听见了！”烛阴气呼呼地看向另一头的宫问心。
好歹是个上古神兽，被他这样一问，宫问心登时噤声。
“烛阴，你怎么变为真身了，镜面之界情况不对？”谢书情尽量用温柔一些的语气哄着他。
说起这事，烛阴一下耷拉下脸：“老大，你就快点归位让我也恢复吧，你都不知道那群流氓有多可恶。”
他这样一说，三人都打起了精神。
“昨夜我溜到镜面之界后，果然同你们猜测一样，底下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问心岛，甚至连老大你都有！不过我一眼便看出是个一无是处的假人，一同跟着的还有一个人，看起来也是个凡人，和老大之前穿得差不多，可能，也是个想要问道成仙的傻瓜吧。”
“但重点是，除了这些，整个岛上一个人都没有，我把那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旁人踪影，就在我要铩羽而归时，来了个黑乎乎的人把我捆进了袋子里，那群流氓竟笑我是条赖皮蛇！把我翻来覆去地捉弄！”
烛阴越说越激动，声泪俱下：“本座活了万年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你们面前，丢死龙了！”
三个人都保持着怪异的表情，似乎在克制什么，谢书情忍了片刻，绷起脸问他：“可你前两次恢复真身时不是很威风吗，凭你法力逃出来应该绰绰有余吧？”
说到这里，烛阴更加气愤，控诉道：“魔渊那地方天生和我八字不合，每次碰上他们准没好事，前两次为了在老大面前威风，把法术都耗得差不多了，这不还没来得及......”
听之，谢书情无奈地扶额。
“书情，都不见了。”江无有突兀道。
谢书情当即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但立马就意识到他在说烛阴方才带回的消息，倒悬的那面问心岛上，如今是空无一人。
那他们去哪儿了？
“怎么回事。”宫问心摊开掌心，浮于眼前的幻影小岛上面不断闪现起各种光点，因数量之多，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焰。
但另外两人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呼道：“快——通知所有人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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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狂狼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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