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水,他默默地把踢飞的根叶都捡了回来,除了掉进河里顺着飘走的。费大力气采了回来,烂也得烂在他跟前。
收拾完,克里安无力地坐下,两目放空,撕开真相,他想自己大概是等不到救援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梦境?穿越时间,回到从前或者未来?掉进了某个平行时空?来到了宇宙当中的某个星球?
前者大概是不可能的,这几天的经历太过真实,时时刻刻鸣叫的肚子都在提醒他。至于后面的情况,克里安大学肄业,严格讲只有高中文凭,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
刚平静下去的心绪又开始隐隐暴动,完全就是死局,他该怎么活下去。
“咕噜~~”
肚子坚持不懈地打鼓,完全不顾他主人现在的情况有多糟。
算了!克里安猛地把埋到泥巴里的脑袋抬起,船到桥头自然直,其他陌生的植物他是不敢再尝试了,大不了一天吃一顿那个毒果子,横竖毒不死。
打定主意,他开始收拾东西,不能再留在原地,之前的计划和设想不再切合实际,原地等待他将永远走不出这片林子,打包好剩下的果子,又从那堆根叶里各挑出来了一点揣进包里做纪念,保存了火种。
考虑了很久,他选择留下棚子和已经熄灭的火堆,在一个绝对未知的条件下最稳妥方式就是保持现状,尽量隐匿起来。
留下它们,一方面因为它们本身的痕迹很难覆盖。
另一方面,他想,单凭自己一个人绝对无法在这片丛林里长久的生存,所以,没人注意到的话就算了,如果有人注意到,无论是敌是友,他都要直面上去,一成不变才等于死亡。
他在心底暗暗的鼓气,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些。
就在这个时候,丛林万年不变虫鸣里,突然隐约传来‘嗡嗡...’的声音,像是无数的翅膀在振动,克里安瞬间拉起警报。
停下来手里的动作,眉头皱起,凝神贯注的竖起耳朵,像只时刻准备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猎豹,和之前暴躁发泄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那短暂的瞬间里他唯一的猜测就是有大型生翅生物在靠近,或者大量的飞行昆虫经过,如果是前者,他还能抄起木棍和背包搏一搏,如果是后者,他目测了自己和小河的距离以及河水的深度,也有了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并没有发现任何生物靠近,他继续皱着眉头听,生怕错过了耽误自己小命的细节。
倏地,他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怔,来不及放下背包,直接冲向了几天前准备好的树枝堆,顾不得一切,扑通一声跪在了潮湿腐烂的树叶上,小心翼翼地用火种点燃这些天收集来的全部引火子。
火子十分有用,火苗很快窜起,却因为树枝不够干燥,一时间怎么也燃不起来。克里安紧张的快要忘记了呼吸,忽略了手上传来的灼烧的疼痛,也不管被浓烟熏得酸涩胀痛的眼睛,捧着引火子让火苗和数枝之间尽可能保持最佳的引燃距离。
他趴在地上用力朝隐隐开始燃烧的地方吹气,有些狼狈,但幸好终于升起了可观的浓烟。
越来越近了,心脏也越跳越快,终于,逐渐清晰的轰鸣声中,一个银白色的形似航母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狂喜,震撼,纠结,紧张……
他呼吸一窒,一瞬间心头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
“这里有人!!!”
“停下!!”
瞬间迸发的求生欲让他本能地大声呼救,撕扯着喉咙发出最大的声音,脖子上暴起一根根狰狞的青筋。
“停下!”
克里安甚至追赶着它不管不顾的奔跑起来,像一只陷入绝境的野兽。
“停下!!有人!”
“停下!!!!”
急促的呼吸扯得胸口和喉咙发痛,他没有停下,更不敢降低速度,死死盯着树梢间那个庞大的物体。
直到被不知名的东西狠狠地绊倒,它的速度太快,克里安被远远地甩在后头,听着轰鸣声越来越来远,直到完全消失,也没有动弹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林子里传来一声声嘶吼,不像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
像是只为了发泄,其中的情绪无法被辨别出。
吼声并没有持续太久,虫鸣声短暂的拔高之后很快恢复了正常。
——
“我看见底下的林子里似乎有浓烟。”
“已经有虫子进入到伽罗斯林中,刚才浓烟应该是他们升起的,不必担心。”
“如果是火灾呢?”
“伽罗斯林湿度很高,不会轻易发生火灾,而且根据测象台的报告,今天晚上伽罗斯林会有中度降雨。”
“好的。”
‘旅客们请注意,我们正在从伽罗斯林的中心上方穿过,伽罗斯林是八大星球中最大的原始丛林,其中包含了目前所有已知的虫类,甚至是虫族千万亿年前的原始种,到达目的地后,有意亲自体验丛林生活的虫子,可在系统提前预约。注意:为防止对伽罗斯林的原始平衡造成破坏,所开放的名额及时间有限,本次为第二批开放,先到先得。’
——
克里安,一瘸一拐地回到了临时点。
他只不过跑出了两百米的距离,脸上被树枝划出了几道血痕,衣服也蹭上了大片的污渍,树枝还在孜孜不倦地升起浓烟,他忍着脚腕上传来的剧痛,又往里添加了些树枝,才坐下处理伤口。
脸上刮伤,手上的烧伤仔细消毒,抹药包扎好,至于脚腕的,现在只是有些发红发肿,没有变形的痕迹,他喷上药,用衣服撕下了几条布带,裹上第一层,单脚蹦着去掰了几根坚实的木棍,固定了脚踝。
全部包扎完,他热出了一头大汗,这几天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洗头,只是每天简单地洗了把脸,身上散发出的酸臭味,连他自己都要无法忍受了。
好不容易遇上了人,结果除了一身伤,什么也没得到。
以为是捡着了大运活了下来,没想到只是让自己再亲自好好地体验死亡过程,指不定飞机上的其他人掉在了比他好的地方,说不定也已经获救,回到地球上。
各种负面情绪汹涌漫出,克里安沉默地吊着脑袋,林子只剩下原始的声音。
良久,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自己从负面情绪的泥沼中拔出。
至少有人会经过这片林子,一定还有办法,还不算糟,至少有食物有水源,从刚才飞过去那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东西判断,这个地方的文明程度不低,甚至很高。
高文明意味着庞大的生物数量,就像人类那样遍布各地,或许穿过这片林子就能找到希望。
他安慰着自己,不管逻辑行不行得通,总得有个盼头。
——
“那边是什么?”
“烟。”
“着火了吗?”
“不像,烟很小,而且没有火光。”
“可能是其他虫子。”
“其他虫子?去看看吗?”
“你可以自己飞过去吗?”
提议去看看的虫正抓着另一个虫的腿,轻松地挂在半空中。
被抓着腿的虫不停地扇动着翅膀,保持停在空中的状态,那对微褐色的虫翅表明对方至少是中等雌虫。
在虫族,雄虫均不可虫化,高等雌虫可全虫化,中等雌虫可虫化出部分身体,低等雌虫不可虫化。
“季,那你带我过去!”挂着的雌虫朝另一个飞在空中的雌虫喊,对方一声不吭的飞走。
——
离开临时点的计划被耽搁了,克里安的脚踝严重发肿,落地就会发出尖锐的疼痛,他杵着探路用的木棍,勉强升起火堆,坐在棚子底下不再有动作,保持体力。
除了饥饿,浑身无力,精神萎靡之外,他现在暂时没有出现其他的症状,如果要尽快走出这片林子,他得尽快恢复体力,受伤部位的恢复同样需要营养。
可惜他找不到足够的脂肪,蛋白质,这片林子只有数不尽的虫子,克里安也试图去寻找尚未结蛹的幼虫。
能吃的只有白色的果子,尽管痛到昏厥,至少有命可活,第二天也没有其他不良症状。
按照上次的做法,克里安如法炮制了第二杯‘果酱’,等它稍稍放冷,没有犹豫地全部灌进肚皮。之后他就静静地躺进了睡袋,果子毒性发挥地很慢,他可以在痛晕过去之前睡一会儿。
入夜,克里安被冷醒,火堆彻底熄灭,四周一片黑暗,他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听声音雨并不是很大,棚子搭得很结实,睡袋也是防水的,他不担心雨水会浸入,脚踝仍在疼,但也减轻了一些,肚子不再像之前那样饿,他睁着眼睛试图勾勒出白天这片林子的形状。
勾着勾着,肚子开始发疼。
来了,他想。
即使早就做好准备,他依旧疼的直冒冷汗,但意外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晕倒,生生忍受了不知道多久,雨势慢慢变小,最终停下,疼痛感逐渐消失,他又睡了过去。
第五天,克里安感冒了,症状很轻,只是轻微的咳嗽和流鼻涕。
在丛林里的发热,感染是最致命的,他没有离开原地,下雨又瘸腿的缘故,花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才重新升起火堆,吃了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热水。
所有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他从未有过的虔诚的去祈祷,不要发热,不要发热,不要发热,可惜,他未能如愿。
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的免疫力下降,过于频繁和剧烈的情绪波动,昨晚的降温和腹痛,一个个叠加起来,他发起了烧。
最开始还能强撑起来给火堆添些木柴,烧水,一晚上过去之后,情况变得更糟。
第六天,他从睡袋里出来时已经站不稳了,极大地求生欲和毅力依然支撑着他为自己烧几杯热水,过后再也支撑不住。
火堆熄灭了,保温杯里的热水也喝完了,他迎来了在这片丛林的第六个晚上,也是最糟糕的晚上。
是快死了吧,躺在睡袋里,克里安模模糊糊地想着。
还没留遗言呢,背包就在离他一臂距离的地方,里面装着他的日记本,写着他对每一个去到过的地方的感受,一共有三本,其他两本还在他卧室的床头柜里。
‘呵呵...’
克里安在心里笑了两声,没被虫子咬死,没有饿死,最后就居然是发热烧死的。
牵起嘴角的力气都没了,他再次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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