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姬瑶端着托盘来到殿门前,恬淡微笑,声音轻柔:“我和梁国公主有同窗之谊,送一些吃食来看望她。”
门口两名守卫面面相觑,双戟交叉拦住她,不得不冷硬回道:“女君回去吧,殿下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梁国公主。”
身后大门打开。
他们口中的梁国公主握着长戟分开,对姬盈道:“你进来吧。”
守卫有些震惊:“公主莫让我等为难。”
元昭将金子塞入他们手中:“我们两个女孩子叙叙旧聊聊天,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予各位方便,各位大哥也给我一个方便吧。”
说着,她也不等守卫反应,将姬瑶拉入室内,砰一声关上门。
姬瑶将托盘放在小桌上。
回过身来便被元昭抱住腰身:“好姬瑶,你真的看懂我的意思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白日里相见擦肩而过时,她轻轻拉了拉姬瑶的袖子,对她作了‘来找我’口型,忐忑等待许久,没先搞姬瑶真的来了。
姬瑶拍拍她的肩:“不会的,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前你也不是故意的,毕竟那时你身不由己,是我自己误会了。”
她想起了天幕中所言,陷入微怔恍惚:“而且,我也没想到,你答应我的事,居然真的做到了。”
元昭放开她:“当然了,你是天才,我怎么可能放过天才。不过那是天幕中的天枢帝做的,我现在还没有做到,不过未来我一定会做到的。”
姬瑶微笑:“我相信你。”
元昭让她坐在榻上,给她倒水。
两人坐在小桌对面,元昭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想问你。你的父亲和楚王交好,你知道楚王会怎么安排我吗?我心里很不安,想早点做好安排。”
姬瑶捧着水杯,看着元昭脸上不似作假的疑惑,踌躇片刻:“你当真不知吗?”
元昭一头雾水:“我该知道什么?”
姬瑶神色复杂:“楚王欲撮合你和太子,让你们成亲。听父亲的意思,楚王希望尽早办理,免得赶上梁王丧事。”
元昭如五雷轰顶:“什么?这也太离谱了!”
姬瑶道:“白日见你和太子一起,我以为他已经告诉你了。”
元昭摇头:“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姬瑶眸色复杂地看着她:“那你是什么怎么想的?你不愿意吗?其实,留在楚国也没什么不好的,即使在这里你也可以实现你的梦想。“
元昭手搭在额上,眸光幽微:“不一样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如果哪天我的用处没了,楚王必然会杀我。”
姬瑶垂下头不语。她带入自己曾经和姬盈的关系,自然能理解。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元昭。
姬瑶蹙眉问:“你要回梁国吗?”
元昭摇头:“我也不知。我或许先去远一点的宛国,如果那里不行,就去北方,天大地大,自有容身之处。”
元昭看她:“你可否帮我一个忙?去我原来住所附近的何氏商铺,找一个叫何姑的人,她有办法帮我联系到可以救我的人。”
“我自然是要帮你的。”姬瑶点了点头,眉间难掩担忧:“可楚宫森严,你要如何出去?”
她灵机一动:“这样吧,你换上我的衣物坐我的马车出宫。”
元昭有些感动,但拒绝了:“不行,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姬瑶道:“你可以打晕我,这样就没人知道我们合谋了。”
元昭仍然摇头:“我失踪,楚王必然震怒,届时你在现场,难逃牵连。”
她安抚道:“你放心吧,我有法子出宫。只是这个法子你不知道最好,这样来日他们问起你,你便是真的不知晓,不会被我连累。”
姬瑶道:“好吧,那你小心,等我有消息就来见你。”
元昭点头。
次日,又是窸窸窣窣声唤醒她,但这一次她睁开眼睛不仅见到了蹁跹忙碌的宫女,还看到了另一侧执着书简的太子。
元昭登时想到昨夜姬瑶的话,心内无限尴尬,原来太子对她示好是这个意思,她还以为是老大不计前嫌关爱她这个跟班。
她面上装作不知,照常招待太子,洗漱,饮食。
太子看着她埋头吃饭的样子,冷不丁开口道:“昨夜姬瑶来找过你?”
元昭一僵,汤匙在粥里转了转,点了点头。
“她和你说了什么?”
元昭抿一口粥满满吞下,道:“之前我穿着男装,两人有过一些误会,她昨天看到我穿女装,彻底释疑了,来找我说清楚。”
姬容眼眸幽深:“就这些。”
元昭抬头看他,眼神中懵懂,深处带着一点尴尬:“她还祝我和太子百年好合,真奇怪。”
这下僵硬的人换做太子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姬容看着她道:“她说的没错。父王有意将你许给孤为妻,你愿意吗?”
元昭垂下头,过了一会儿低声问:“那太子会保护我吗?”
姬容听出她话中的妥协,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只要你不离开孤身边,自然没有人敢伤害你。”
元昭轻轻点了点头,一种默契萦绕在两人当中。
宫中开始准备婚礼,元昭说她不想呆在宫室内了,以后她就会在楚宫生活了,想多看看这里了解这里,姬容沉默她就会摆出忧郁的样子,姬容并不想新娘子不开心,于是带着她在宫中游玩。
她出来后脸色好了许多,带了情不自禁的喜色,姬容心情也愉快起来,果然还是要多出来走走才行,于是不拘着她了,只是在她身边安插了很多护卫远远跟着。
楚王宫很大,足够他们慢慢赏花游玩,累了就坐在树荫下叫人送来鱼钩鱼饵坐在湖边垂钓。
元昭察觉鱼线动了,湖面泛起一点涟漪,猜是鱼儿来了,嘴角一喜,连忙收线,但不知是那头猎物太重了还是鱼钩钩住了什么,轻巧的杆子变得格外沉重吃力。
这时,姬容从身后虚虚拢住她,握着她手把鱼竿从水中扯了出来。
一条大鱼在宫中划出一个半圆弧度,落在草地上,被宫人取出鱼钩放在桶中。
元昭欣喜着走过去:“哇,大鱼,多谢殿下帮忙。”
姬容摇头轻笑:“你预备如何处置它?”
元昭抿了抿唇:“晚上做成鱼汤吧。”
她蹲下凑近看桶中的鱼,好奇道:“宫里怎么会有这样大的鱼呀?”
姬容看着碧绿的水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这条水域横贯王宫,乃是楚国汜河的分枝,带来的鱼苗种类丰富,内河水质清澈干净,宫人又时常喂养,它们想不长好都难。”
元昭道:“原来如此。”是一条通往王宫外的活水啊。
之后几日,姬容或许出于和梁国公主培养感情的意思,每日都准时来见元昭,为她奉上华美新衣,带她在楚宫游玩。
她转动木轴控制着天上的风筝,姬容在身后半环着她一起握着风筝的线,和她一同仰头看着,一个修长如玉,嘴角带着宠溺的淡笑,一个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脸上带着明媚天真的笑意,远远看上去如神仙眷侣。
元昭不喜欢一个人玩,让宫女也参与到放风筝中来,她带着众人做了许多风筝,让姬容画图样。他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栩栩如生。
美丽的少女们在草地上打闹着奔跑着,线的另一端是风筝如飞鸟一般飞翔着,轻快的笑声和说话声让沉闷的宫殿变得活泼起来。
远处高墙上,楚王一行人驻足望着这边。
楚王微微皱眉,没想到太子也有这一面。他既欣慰又担忧。欣慰太子多了人气,想必未来是个很好的丈夫,担忧的是太子对梁国公主太过宠爱,将来为梁国公主掌控。
他心底始终对梁国公主存在一份忌惮。
近臣以为她是对元昭不满:“王上,这梁国公主也太偷懒了,您不是让她想发明吗?她怎么一天天就在玩。”
楚王想到之前给元昭下的三日命令,又想到太子跟他说的,解释道:“太子已经给孤禀报过了,想让太子妃在成婚前轻松一些。那些发明的事等成婚之后再说吧,倒也不着急。”
姬卞察言观色道:“恭喜王上。太子和未来太子妃感情甚笃,国民也会很欣慰啊,这是于社稷有益的好事。太子俊仪,招人喜爱,梁国公主情根深重,何愁不将楚国当自家看待,成婚后自然以丈夫为天,届时自会为太子、为楚国献上一切。”
他这一番话正好化解楚王心中担忧,楚王一思忖:“有理。”
便也不再看这些年轻人嬉戏一幕,吩咐大臣督促婚礼事宜,便带着众人走了。
过了一会儿,姬盈和姬瑶经过附近,姬盈不爽地看着二人亲亲我我的样子。
元昭注意到她们视线,对太子道:“我可以叫她们过来一起玩吗?”
太子心里高兴她的询问,仿佛整个人被她依赖着,点了点头。
于是元昭朝两人挥了挥手,招唤他们过去玩。姬盈一愣,本来想立即走人,被姬瑶扯了扯袖子:“公主,元昭马上要和太子成亲了,未来就是您的长嫂,您以后总要和她相处的。您这样离开,在外人眼里不就是楚国公主怕了梁国公主?”
姬盈受不得激将法,抬步下了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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