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温霖很尽责尽力的问。
“后来……”
后来当然是各大仙门都知道了缥缈峰白玉京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弟子与一个魔女往来密切。便自然而然的认为他们两个，孤男寡女，怎么可能会是朋友这么简单。
没有人知道是谁透露出的消息。
只知道各大仙门趁机纷纷派人到缥缈峰闹事。
彼时，距缥缈峰掌门徐会思仙逝不过两天时间。白玉京中能说上话的只剩下大弟子江照雪和二弟子姬珩。
缥缈峰地理位置优越，灵气源源不断，再加上掌门和他座下两位弟子都是富家子弟出身。门中资源丰富，弟子又不多。能捞的东西可太多了。
门中有些弟子见形势严峻，偷偷溜走。
“是我的错，才让白玉京今日陷入如此困境。我理解各位，一人做事一人当，身为大师兄，我不能拉大家一起为我担责。”
江照雪召内外弟子聚在浮云台。
“各位有想走的，可自行去领十枚中品灵石。权当我对各位的补偿。”
悉悉索索之中，人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十几个内门弟子与几个外门弟子。
“大师兄……”
程万在一旁看着，如今这种情况他是没有料到的，他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装作无意间透露了江照雪与温画扇是朋友。
他以为众人不过谴责几句，江照雪就会在压力下与温画扇断绝往来。这样，自己与温画扇之间就有机会了。
程万喜欢上了温画扇，一见钟情，或者说是在送信途中日久生情。
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么深的一层含义。
程万有些心虚。
这些都被姬珩一一看在眼里。
“师兄……”
江照雪似乎是听见了姬珩的低呼，转身对他微微一笑。
像是在说，没事的，一切都有师兄。
其他弟子走后，白玉京的形势更是雪上加霜。
留下来的人又一个一个的溜走了。
掌门都没了，纵使白玉京待自己不薄，哪有自己的命重要呢？
人性本来如此。
只是，还剩下一个人——程万。
“阿万！你果然还在。”
“大……大师兄，我自愿留下来与二师兄一起守卫缥缈峰。”
“好样的。”
“大师兄，你赶紧去找找温姑娘吧，千万别让她受伤了。”
“也是，如果有人去找小扇子，那就麻烦呢。”
“阿珩，你看好缥缈峰。”
“师兄！”
姬珩一把拽住了江照雪的手。
“师兄很快就回来。嗯？”
江照雪将姬珩的手拉下来轻握住，同时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无声的安抚。
“我等你。”
“乖，师兄真的很快就回来。”
“好……”
直到眼前不见了江照雪的踪影，姬珩一剑抵在了程万颈上。
“二……二师兄，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是你。”
“二师兄，你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
人头落地。
待姬珩赶到杀戮之地时，只在满地尸首中，发现了还剩一口气的温画扇。
还有，
一个孩子……
“我师兄呢？”
温画扇不语，含泪摇着头。
姬珩看着温画扇匍匐在他的脚下，挣扎着伸直双臂，努力将手中的孩子向他递去。
“求你……救救他……”
“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这个孩子也是你师兄的骨肉啊，求求你……就当是看在……看在你师兄的份上救救他吧。”
“师兄的……骨、肉。”
姬珩的脸瞬间崩塌。
不是说好了只是好朋友吗？难道师兄连自己都骗，他们已经有了孩子吗？
身体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寒流侵袭，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无尽的寒意与痛苦之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跳动得杂乱无章，带着轻微的刺痛。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在胸口蔓延开来，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得姬珩喘不过气。
姬珩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始终不愿落下。
终于，姬珩落下一滴泪。
“师兄的……骨、肉。”
他重复到。
“求你……”
“好。”
他俯身单手接过这个孩子，另一只手则举起天纵剑，接着向下狠狠刺入穿温画扇的心脏。
“你中了蚀骨散吧。”
“蚀骨散的滋味不好受，如此，也算是给你个痛快。”
温画扇的身体剧烈一颤，而后便没了动静，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他。姬珩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会照顾他的。”温画扇高昂的头终于埋了下去。
一阵银铃悸动。
无边的沉默。
“所以……从小到大，缥缈峰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
“那……蠃鱼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棺材和所谓的……鬼？”
温霖自顾自的开口，无意间抬头正对上姬珩诡异的目光。
“师父？”
“你不应该叫我师父。”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还是师父还不肯认自己？温霖想着不如等这件事解决了，就好好聊聊他们师徒之间的感情。
然而，姬珩的下一句让他五雷轰顶。
“师兄，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师兄……
师父他为什么叫自己师兄……
温霖自认为自己还算聪明，但是此时此刻，他竟听不懂姬珩的每一个字。
“师父你……”
“嘘——师兄，你就能想起来了。”
随着姬珩的缓缓凑近，温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檀香。
原来从那个时候就……
最后一眼，温霖看到了姬珩挂在腰间的蠃鱼玉佩。
温霖做了一个梦。
又或者，这不仅仅是一个梦。
因为温霖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眼前这些人的。
“江照雪，你竟自甘堕落与魔族妖女苟合，就不要怪我们不留情面。”
“妖女？苟合？各位前辈想要什么晚辈心里清楚，何必污蔑一个清白的女子。”
“哼！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们只好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了。”
“还愣着干嘛！他现在已经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还不去挖了他的金丹！”
“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硬生生地将体内最坚硬的部分撕扯而出。
江照雪感受到如同万箭穿心般的剧痛，五脏六腑仿佛被搅得天翻地覆，鲜血从七窍中喷涌而出，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抽搐。
金丹被挖，江照雪的神魂如同被雷霆击中，意识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没了金丹，江照雪便成了凡人，乌发在刹那间变得花白，脸上的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皱纹如同沟壑般在脸上蔓延开来。手上的皮肤变得干枯，青筋暴起，就像老树的树皮一般。
“江照雪！”
温画扇早已重伤在地，此时一喊又被人重重踢了一脚。
“妖女！叫什么叫！”
温画扇狠狠地瞪着那人，恨不得化作厉鬼将他也拉下地狱。
那人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看什么看！”
说着又补了一脚。
然后眼珠子一转，从腰间取下来一个瓷瓶，将瓶中的粉末尽数倒在温画扇身上。
“蚀骨散，有你好受的！”
温画扇气力本就不足，此刻被蚀骨散刺激直接疼晕了过去。
那人见温画扇不动，便以为她死了，回到人群中炫耀自己的功绩。
江照雪金丹被毁，如今成了个没用的老头，温画扇已死。
没了威胁，众人扬长而去。
“白玉京二弟子竟然帮助叛徒逃亡，看来咱们得去缥缈峰主持公道了啊。”
“是啊是啊。”
“清昼，空回，你们二人尽快去告知他人，就说叛徒已死。仙门要去缥缈峰主持公道。”
“是。”
“是！”
温画扇醒来时，见到的是已经老态龙钟的江照雪。
“江照雪……”
“抱歉，小扇子。连累你了。蚀骨散我现在没法给你解开，只能暂时压制。”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们可是朋友啊。”
“嗯，咳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
“无事，咳咳。这个孩子，咳，”温画扇这才发现江照雪抱着个小孩子，似乎刚出生没多久。
“我捏了一具肉身，咳咳，我的元神在里面。我这个样子，怕是走不出这里了。但是求你一定要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师弟，麻烦你了。”
“好，我答应你。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会让你师弟来找你的。”
“嗯。”
“还有……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师弟，我只是想陪着他，不希望他……”
“我知道，你这个傻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多谢了。”
“小扇子。”
说不嫉妒应该是假的吧，自己好歹陪了那家伙这么多年呢？
所以温画扇才会在感觉到自己将死之时告诉姬珩这是她与江照雪的孩子。
真是个傻子啊，别人说什么都信。连自己的兄弟背叛了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还好，我没有告诉他你也在这个地方。
嘻嘻，我们两个可以死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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