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晨明白，俞晚的话就像打在镜子上的光，总会折射向不同的方向。
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却也并不妨碍她心中升起酥麻麻的感觉。
地铁上冷气开得足，方念晨被吹得起鸡皮疙瘩，却又忍不住发呆。
虽然已经是昨天中午的事了，但只要闲下来，总会不自觉想起来。
因为实在是太让人在意了……
“喂？喂？”手机那头，接线声终于被乔颜的声音取代，“怎么啦，今天都下班了你还找我，罕见啊。”
声音大得刺耳，从听筒往外扩。
方念晨被手机音量惊了一下，四下看看，确定没打扰到人后，才轻声问：“你忙吗？”
一边问，一边调小了音量。
“我忙什么，地铁上罚站呢。”乔颜单手抓着扶手，整个人半靠在栏杆上。
她和方念晨住在相反的方向，下班后两人可以说是各奔东西。
今天她点背，上了地铁发现一个座位都没有，正想着该怎么打发时间呢，方念晨就打来了电话。
老实说，有些受宠若惊。
作为方念晨多年的好朋友，自然知道她是个边界感极强的人，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事说给别人听，所以身上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神秘感。
如果主动找自己，那一定是被某些事搞得束手无策了。
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在方念晨身上，乔颜立马来了精神：“说吧，感情问题还是工作上的问题？不过我刚下班心情很差，不想聊工作。”
“算是感情吧。”方念晨回答得犹豫，“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哦~”乔颜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放心，你朋友就是我朋友，说吧。”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方念晨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她一直认为，和感情相关的事，别人的建议未必有用。
同样，她也太害怕自己先会错了意，转述的时候万一再替俞晚美化一下，最后得到一个并不是那么想听到的答案，那她真的会疯掉。
所以她才天真地想，没准过几天就忘记了。
“别啊，你不要做最讨厌的那类人好不好，话说一半很难受的！”乔颜催促着，“你也不想我半夜睡不好梦里全是你吧？”
后半句话听得方念晨浑身起鸡皮疙瘩，又反复做了几次心理准备，这才缓缓开口。
“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说出‘你是可以更了解我的人’这种话？”方念晨回忆着俞晚说那句话时的表情。
这二十多年来她接触过许多人，不管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她们最先总会带着近乎完美的人设接近。
然后，那双不真诚的眼睛就会来来回回在她身上打量。
每当她察觉并且回看过去，那些精于算计的眼睛里又会闪过慌张，匆忙避开。
可俞晚是不同的，她的目光过于直白、真挚，以至于方念晨积攒在心底的阴暗被灼伤，
只是对视，先挪开视线的人竟然是自己。
乔颜问：“等下，那人男的女的？”
方念晨回她：“女的。”
乔颜“哦”了声接着问道：“她比你朋友大么？长辈？”
“嗯。”这个问题方念晨不用考虑，俞晚就是年纪比她大。
“那她们认识多久了，超过一年了吗？”
方念晨说了个模糊的回答：“好几年了。”
“嗯……”乔颜听完，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出声，“她是不是喜欢你……你那个朋友？”
“不可能。”方念晨说得斩钉截铁，不带半点犹豫。
怎么会有人在五年后突然喜欢一个人？更何况这五年间都没什么联系。
唯一一次主动找俞晚，是她喝醉了，迷迷糊糊就给俞晚发去了生日祝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差点被吓晕过去。
好在只是说了句生日快乐，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俞晚也回复了她谢谢，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至少在她看来，态度和之前没差。
“方念晨同学，你就这么确定？”乔颜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鄙夷，“这么说你早就想明白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我，我没说是我。”方念晨有些急，说话的音量也不自觉提高，“我猜的。”
乔颜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对着方念晨不依不饶：“行啊，那不着急，哪天带你那个朋友见见面，我给她现场教学。”
“再说吧。”方念晨的眉头拧起来，更加后悔自己的决定。
乔颜的分析听起来毫无根据，只问了几个可有可无的问题就落下判断，她觉得也太敷衍。
心中有疑惑，开口问：“你为什么说她……喜欢我朋友。”
“喜欢”两个字在她口中模糊不清，烫嘴一样地带过。
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好像在编造俞晚喜欢自己的绯闻一样。
“什么？”车子刚巧到站，乌泱泱的人涌上来，还有几个熊孩子在尖叫，乔颜没听清，提高了声音问，“我说什么？”
“她喜欢我。”方念晨觉得自己不正常，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心砰砰直跳，“你为什么这么说？”
“还能为什么啊。你看，她比你年纪大，肯定不会乱说话，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而且你们认识了好几年，那关系应该不错，关系好的人之间产生点别样的感情是很正常的事。”乔颜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她在给你发射一种信号，她希望你能更了解她。或者这么说吧，你们之间是不是出现过什么误会？”
“没有。”方念晨在脑子里找了一圈，她和俞晚之间的关系一直稳定。
稳定的平淡。
“也许有，你没意识到呢？”乔颜疯狂暗示，“你也可以换位想想，你不是最讨厌别人对你刨根问底吗？假设你喜欢谁，肯定也会希望她了解你的过去，你的一切。不是么？”
这次方念晨没有很快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轻笑。
“可能？”
“啊？怎么这你还要犹豫？”乔颜被她的回答惊讶到，她还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你对喜欢的人还要藏着掖着？”
毕竟有人会不希望有一个能充分了解自己的人呢？
方念晨没让对话再继续下去：“我到站了，今天谢谢你。”
“生分了，请我吃饭就行。”
“没问题，明天见。”
乔颜漫不经心地说：“okok，拜。”
下车后需要穿过一片小公园才能回家，天边浮现橙黄色的光辉，方念晨踏着晚霞往家走。
“小晨呀，今天没带煎饺出来？”同住一个楼的邻居刘姨总是在这附近里遛狗，知道方念晨收养了不少流浪猫狗，也经常碰见她一个人牵着狗逛公园。
煎饺是她家唯一的一条大型犬，背上带点黑毛的金毛犬，像是焦了的煎饺。
虽然方念晨今天没牵着狗，但熟悉的身影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没有，刚下班。”方念晨上班穿得稍显正式，虽然没到穿西装打领带的程度，但也被迫穿着暗色调的衣服。
“真是太辛苦了。”刘姨牵着自家的小柯基，用力扯了扯，“别一见面就往人家身上凑，一点礼貌都不懂！”
柯基的尾巴努力想要转起来，见了方念晨马上就黏到她身上去了。
“没事。”方念晨笑着蹲下，托着它的脸捏了捏，“又胖了。”
刘姨家的柯基没有断尾，看着像只圆滚滚的小狐狸。
“都是你上次推荐的狗粮好，还有那个食谱，我家老头照着那个给它做，它吃的可香了，也不挑食了。”刘姨笑容满面，“胖的我都快抱不动了。”
“对了，上次说的维生素。”方念晨本打算今晚下班给她送过去，就顺便带在包里，碰巧遇到她，索性直接给了。
“哎呦你这太客气了，你这维生素很贵吧？我给你钱。”说着刘姨就去掏钱包。
“不用了刘姨，它毛顺了我撸起来手感好。”
“怎么能不用。”短短半年，方念晨不知道给了她多少宠物用品，但一分钱没收，“阿姨是说你赚钱不容易，别总送这送那的，自己存着点。”
“没关系，我钱还够花。”
“你这孩子……”看她态度坚决，刘姨没法再推脱，收下了。
刘姨和方念晨聊了很久，话题都是有关宠物的，聊到天渐渐黑了，两人才一起逛回小区。
“那儿怎么有个箱子啊？”刘姨一眼就发现了楼道门口那个不和谐的箱子，走过去蹲下，“哎呦，这怎么有只猫崽儿？小晨，你快来看看。”
方念晨闻声过去，果然看到一只小奶猫，由于是黑毛，看上去像只黑色的小煤球。
方念晨把它抱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小猫身上没有猫藓，也没有皮外伤，不过装在箱子里，明显是被遗弃了。
这样的小奶猫一般都是被一整窝扔出来的，箱子里其他颜色的猫毛也证实了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最后只剩下这一只，方念晨大概知道原因了。
柯基犬似乎对小猫十分感兴趣，激动异常地想要往箱子里爬，被刘姨拉着绳子拎起来。
刘姨眼看这家伙越来越激动，都腾空了还在半空扑腾，赶紧跟方念晨说：“小晨，我先上去了，别让这家伙把小猫吓到。”
方念晨当然没意见。
刘姨走后，方念晨有想把猫带回家的念头，但想到家里有些原住民很排外，而且她最近会很忙，不一定抽得出时间照顾小家伙。
要不联系俞晚？
记得前段时间俞晚说想养只猫，还特意约了她周六出门。
可是俞晚真的会想要一只流浪猫吗？她对黑猫会不会有顾忌？她一点养猫的经验都没有，真的能照顾好小猫吗？
意识到自己开始怀疑俞晚，方念晨有些惊慌。
正想着，手上突然传来痛感，疼的方念晨差点撒手，但害怕小猫摔到，还是稳稳捧着。
小猫不知道在想什么，以为方念晨是坏人，对着她的手开始又抓又咬，四爪并用，长长的血痕横穿手背，外加一排清晰的牙印。
方念晨皱着眉头把小猫轻轻放下，她知道该去哪了。
打车去了诊所，朋友刚好在，看到她满手的血，吓了一跳。又听了这些伤痕的来处，不免替她抱怨：“这小王八蛋恩将仇报，换我就让它自生自灭了。”
“我没事，先帮我消个毒吧。”方念晨知道他只是口嗨，作为宠物医生，他比谁都爱这些小家伙。
朋友点头，带着方念晨去了里面，一面给她包扎一边问：“打算怎么搞？”
“先放在你这，我发个朋友圈问问有没有人愿意领养。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黑猫……”朋友起初欲言又止，不过还是说了实话，“好多人都觉得黑猫不吉利，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主人。”
“没事，慢慢找吧，寄存费我按店里的价格给你。”
“什么东西啊你，还给我钱？”朋友的大嗓门在屋子里喊出了回声，“老子缺那点钱吗？”
“不是说你缺，我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
“死人。”朋友用力一扯纱布，方念晨疼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好了滚滚滚，我要关门了。”
说着，朋友拽起方念晨，几乎是把她丢出诊所的。
一切发生的太快，方念晨愣神几秒，看着手上缠的凌乱的绷带，无奈地笑起来。
回到家后，她立马发了一跳朋友圈，配着小黑猫的照片和诊所的位置，还写了自己编辑过无数次的领养须知。
当然，她把“工作”分组里的同事全部屏蔽了，每一次都是这么做的。
第二天下班，方念晨又去了诊所。
“诶？”朋友见方念晨来，有些震惊，不过立马回过神，拍了下脑袋，“我靠，我忘了跟你说，小家伙被领养走了。”
这么快？
方念晨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朋友圈起了作用，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反倒又担心起来。
她有些不放心地问：“领养的人看起来怎么样？”
“超好看。”
“不是问你好不好看。”方念晨有些嫌弃地看他，“我是说……”
“啊对对对，我开玩笑呢。”朋友用更嫌弃的眼神看回去，嗔怪方念晨的不解风情，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放心吧，我跟她说了，老规矩，不想养了可以给我再送回来。不过那人也挺有意思的，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方念晨好奇：“什么？”
“她说，一定会让它开心的。”
今天是敏感又害羞的晨崽0v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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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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