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并没有跑远，只是在门口站了站，看到陌生的环境和空荡荡的楼道，又害怕地缩回了家里。
方念晨看到那个雪白的毛球又钻回来，瞬间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糟糕。
“方念晨，见到我这么高兴？”
方念晨在意的并不是她连名带姓地叫自己，毕竟叫全名并不暧昧，更别提这么叫自己的还是领导。
更令她在意的是后半句。
虽然是开玩笑，但在她听来，俞晚有一丝得意，笃定的语气让她迟疑。
方念晨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又不是狗，见到主人就高兴地摇尾巴。
可是意识到自己正窝在人家臂弯里，还在不断因为重力往前倾。
俞晚只是撑着她的肩头，并没有用力推开，就这样僵持着。
方念晨屏住呼吸，挣扎着从她怀里逃出来：“对不起……”
这样的拥抱在她看来是在占俞晚的便宜，她一阵心虚，不敢看俞晚，低低垂着脑袋。
病情似乎是加重了，她浑身热起来，呼吸不畅，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不，还不能晕倒，不然俞晚又得抱着她叫救护车。
她还在胡思乱想的工夫，俞晚已经轻轻关上了门。
“干嘛道歉？”俞晚看她整个人像鲣鱼干一样立着，害羞的点永远那么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坏心眼上来，想逗逗她，“难不成你是故意的 ？”
“没没没，我想去追猫来着。”方念晨慌了，马上为自己辩解，“你刚刚一开门雪球就跑出去了，我怕它跑丢。就那只雪白色的，就是雪球，我不是叫了它一声吗。然后煎饺在门口，我怕踩到它，就那只金毛。”
方念晨极力想撇清自己的关系，给俞晚说明着“事故经过”，还不忘介绍参与其中的所有对象。
她穿着件柯基样式的睡衣，解说的时候手上比比划划，身后垂着的装饰尾巴便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俞晚把一切收入眼底，抿唇憋笑：“嗯，然后呢？”
“然后就这样了……”方念晨又急又无奈，摊手，一脸无辜。
但是决口不提刚刚抱在一起的事，烫嘴。
“生着病呢，还这么有活力。”俞晚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看来是不难受了。”
见到方念晨之前还担心她会不会因为生病变得蔫巴巴的，又或者会很难受。担心了一晚上，实在放不下心，才决定在中午来探望。
虽说已经做好方念晨不见自己的准备了，比如害怕感冒会传染、又或是难受到连开门都做不到这样的话术，很像是方念晨会找的借口。
她找的借口一直很烂，就像她不擅长撒谎一样，并且天真到没有自知之明。
只是没想到方念晨爽快地答应了，难不成生病真的会让人性情大变？
屋子不大，两室一厅，五十平左右的小房子因为住满了猫猫狗狗略显拥挤，但总归很热闹，不用担心方念晨会感到孤独。
俞晚更是在见到煎饺的时候松了口气：有大型犬陪着，独居的危险系数稍稍降低了点。
方念晨把她领到客厅：“沙发上有猫毛，但是不用担心，我有粘毛滚，你走的时候可以用。”
这都还没坐下呢，就想着让自己走了？
俞晚没说什么，“嗯”了声，算是不情不愿地应了。
俞晚坐下后，方念晨一刻不闲，又问她：“要喝点什么吗？家里有咖啡和茶，白开水饮料也都有。”
这爱照顾人的性格倒是一点没变。
不过让她使唤一个病人，俞晚良心难安：“不用了，我不渴。你坐吧。”
“哦。”
方念晨听话地坐下，一秒后，又起来：“我还是给你倒杯水吧。”
一脸耿直。
俞晚拿她没办法，领导下属那套在生活中使不通，她也不可能真的对方念晨下命令。
她平时那样就足够让人讨厌了。
方念晨去厨房倒水的功夫，俞晚刚好有时间礼貌地观察屋内摆设。
只是从客厅看，方念晨并没有在装修上下太大的功夫，一切都是为了方便好打理设计的：窗台边放着大大小小的猫爬架，墙边整整齐齐放着一排饭盆，都能想象得到它们开销巨大。
方念晨家养的猫咪比较认生，见到家里来了陌生人，无一例外都缩进了沙发底下，或者电视柜下面。
方念晨快去快回，没有磨蹭太久，端着杯柠檬水出来，轻轻放在桌上。
俞晚仰头：“谢谢。”
“没事。”方念晨说话时带着明显的鼻音，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听着却憨憨的。
忙活了一通，这下方念晨终于能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了，双手搁在大腿上，身子微微前倾：“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感冒了，以前淋雨就完全没事。”
事实证明她盲目自信了，结果就是耽误了正事。
方念晨轻轻吸了吸鼻子，又一次为爽约的事道歉：“不好意思。”
明明昨天已经解释过了，也知道俞晚可以理解，但她还是一遍遍地确认。
她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不轻易许诺别人。可一旦做了承诺，又会变成最守信的那一个。
因为她而没做成的事，会让她愧疚好久。
她貌似是这个世界上最纠结、最矛盾的人，很多时候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对待相同的事能生出完全相反的两种想法。
“没什么，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俞晚端起水抿了一口，柠檬的酸味被蜂蜜很好的中和了，“我可不是上门兴师问罪的。我想着你一个人住，生病了或许需要人照顾。”
“可……”
“我知道。”俞晚轻声打断她，“我知道你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很难受，你很厉害，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尽管俞晚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满嘴都是“你很棒”，但这也是方念晨的真实想法。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但不亲眼来看看你，我不放心。”
方念晨的瞳孔因为她这句话放大了一倍不止，视线垂落，搭在腿上的手碰在一起，互相捏着指腹。
听起来蛮不讲理的。
一边说着知道自己能行，一边还不放心。
但方念晨不生气。
非但不生气，心情还比刚刚好了几分。
“我能先去收拾一下吗？”方念晨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刚起床……”
脑袋上的毛都没顺下去，身上还穿着幼稚的睡衣，这样的初印象实在糟，尤其是在穿着正式的俞晚的衬托下，她完全不着调。
这样简单的要求，俞晚当然没什么意见：“嗯，去吧。”
方念晨离开时，几只胆子稍大的猫跟在她脚边也要进卫生间，不出意外都被她拎出来了。
俞晚听到她用一副教育无知小孩的语气说道：“我要换衣服，虽然你们是小太监，但也不能耍流氓。”
也是因为生病，方念晨步伐变得慵懒，懒洋洋的在卧室和卫生间之间晃了几圈才拿好需要的东西，锁了卫生间的门。
感受到方念晨在自己主场并没有太紧张，似乎顺带着淡化了自己的存在感，俞晚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俞晚正靠在沙发上休息，终于有一只小猫大着胆子敢接近她，她就伸出手指给小猫嗅。
小猫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俞晚就顺势挠了挠它的下巴。
突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小猫顿时被吓破了胆，一溜烟跳进俞晚怀里。
俞晚只能抱着猫起身，走到门口，想从猫眼看一眼外面，凑近了却是黑漆漆一片。随即想到了门口那副对联，多半是把猫眼遮住了。
看不到来人，她只好问：“谁？”
“小晨，我妈让我来给你送饺子。”
听到如此亲近的称呼，俞晚沉默了一瞬。煎饺突然冲着门大叫几声，连带着把她吓了一跳。
“煎饺，闭嘴啦！”方念晨已经洗漱完毕出来，还换了件宽松的短袖，样子看着和平常无异，一把捏住煎饺的嘴巴，“嘘。”
“吓到人了你个小坏蛋。”方念晨用腿把煎饺扫到身后，问俞晚，“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方念晨点点头，随即去开门。
俞晚的眉头皱了皱，担忧地看着她。
一直都是这么开门的吗？都不看是谁？
身穿运动衫的男生站在门口，门一开就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小晨，我妈包了饺子一定要我给你送过来，说是谢谢你给她的维生素。”
方念晨被突然伸到面前的饺子吓得微微愣神，顿了下才开口拒绝：“不用了，没关系的，维生素……”
她想说那瓶维生素是因为给煎饺买多了吃不完，放着又怕过期，正好那个维生素也可以给小型犬吃，邻居刘姨家又养着只柯基。
种种巧合让她把维生素送了出去，并且是分文不收的那种。
虽然说实话并不会影响到那瓶维生素的药效，但比起过程或结果，人显然更在意装典过程与结果的修饰词。
“而已。”最终，她选择了强行结束。
“没事的，反正我们包这么多饺子也吃不完。”男生固执地把饺子往前递，都快怼到方念晨脸上了。
不知道这小子真傻还是假傻，要说他不会说话吧，他却把话聊死了，让人无法拒绝。
方念晨只好尴尬地接过：“那……谢谢。”
“客气什么。”
楼道里温度比家里低很多，凑巧吹来一阵风，方念晨连打两个喷嚏。
“生病了吗？”男生不知道为何突然紧张起来，关切地问，“要不要紧？”
“感冒而已，没事。”方念晨笑得勉强，觉得他说话莫名其妙。
要不要紧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你多喝热水，记得多休息。”男人叮嘱道，“还难受的话记得吃药。”
方念晨只是点头，没再说话了。
这样的废话讲或不讲没差，也许他还没意识到，还在自我感动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方念晨觉得没劲，连陪他演下去都懒得。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话题从生病转移到男生喜欢的游戏，男生甚至邀请方念晨一起玩，方念晨都好脾气地一一应下。
男人丝毫不觉得这样吹冷风会让方念晨的病情加重，先前的关心显得无足轻重。
方念晨木着脸不好意思开口让他走，他就一直说。
“我饿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旁站着的俞晚突然开口。
“嗯！那我们先吃饭。”方念晨眼睛里的光重新亮起来，“就这样吧，改天再聊，谢谢你的饺子。”
方念晨一边关门一边客气地道谢，语气倒是比先前的几分钟都好。
等门完全关上了，方念晨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
“你早就不耐烦了，为什么不直接说？”俞晚似乎总能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想法，就像上次在箭摊帮她解围一样。
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她说的完全正确。
方念晨解释：“我不是很会拒绝人。”
“哦。”俞晚像是相信了，想了想，又开口，“那我中午给你做点吃的？”
方念晨像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开口差点破音：“不用了。”
“你这不是很会吗？”俞晚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还拒绝的很快。”
“我没……”方念晨回答得支支吾吾，提了提手里的饺子，“我意思是既然他送来了饺子，那我们中午煮饺子就好了，就不用麻烦你再做饭了。”
这一次俞晚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依旧不依不饶地抠字眼：“麻烦他可以，麻烦我就不行，我们这么生分吗？”
“不是……”方念晨想不通她执着的点在哪，“饺子它……”
方念晨想说饺子方便，熟得快还省时间，没想到俞晚直接说：“我不喜欢吃饺子。”
“为什么？”方念晨满脑子问号，刚梳好的头发又要弹毛了。
“要蘸醋。”俞晚双唇一碰，“酸。”
又是被拿捏的一天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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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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