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婆婆微微一怔,并没有回答出这个问题。
之后李约便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现在,她握住温佑的双手,声音沙哑:“我老了,也走不动了。如果你们能找到他的话,再带他过来,我想,我已经准备好答案了。”
屋内有张大而空旷的柜子,每一层只放了一样东西。
蜡笔、画本、文具盒。
墙上斑斑驳驳的铅字,到处都是划痕,以及风和菌类密布的痕迹。
谢绯近乎从喉咙中溢出冷哼:“特殊管理局,哪有时间管这种……”
突然的,他琥珀色的瞳孔向外扩大。
因为就是那一瞬间,听到了耳畔那位向来沉稳的分局局长,用温和的声音答应道:
“好。”
可分明也是他,在出发之前反复强调。
路上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消耗,一切都需要尽快。
意识到方才试图大放阙词的毛茸怪物异样的眼神,半点头的青年看过去,很是双标的道:
“也不差这点时间。”
顺便为自己找了个理由,“而且,李约本来就跟我们要调查的事件有关,应当查清楚。”
沉默许久,谢绯闷闷的扭过头去,轻嗤一声:
“随你。”
吃下最后一块糕点,温佑又问道:“不过婆婆,你知道李约变异的事情吗?”
具体的时间、地点。
这都是重要的信息。
婆婆指向窗外的西山:“从问出那个问题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了,但你们可以去花影巷13号问一下。那里住着一位据说是李约爱人的小姐,柿子。”
目标又锁定在柿子小姐身上。
这也是温佑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身为特殊管理局分局局长的无奈和艰辛。
不过他还是很快重整旗鼓,带上神色郁闷的毛茸怪物一起,赶往了花海镇的花影巷。
与花海镇其他街道没什么不同,花影巷的街道依旧铺设青石板,看起来朴素简约。
让人觉得困难的,则是如何让对外界防备严重的柿子小姐一家打开大门。
敲门等待三分钟无果后,温佑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窗户。
“你好,这里是特殊管理局,我们奉命来调查花海镇的变异者,请问你们今天有见过李约先生吗?”
闻言,沉寂许久的屋内传来“吱呀”一声,似乎有人从椅子上起身。
一个隐约的人影缓慢走到窗边,说道:“他来过,但是又走了。”
说话的是个低沉的男声。
不是柿子小姐。
“那么,请问柿子小姐在么?”
空气又安静了几秒,里边才回答了他。
那低沉的声音变的比先前更缓和,更沉重:“柿子死了,就埋在西山脚下的墓园。”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李约也问过这个问题。”
说完,屋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而站在窗边的温佑愣神许久,才听见自己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平静道谢。
这下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彻底清楚了。
——从谢绯背上跳下来逃跑的李约,因为跟家人的特殊关系,并不会选择在第一时间返回家中。
而是前往柿子这里,却意外得知了柿子已经死亡的消息。
没人知道李约在离开家后发生了什么事。
目前唯一知道的,是他一定会前往墓园,寻找逝去的爱人。
就这样。
在午后明媚的日光里,温佑来到了花海镇与西山接壤的山脚下,唯一的一座墓园。
无人管理的墓园,青石地面满是从远处飘来的荆棘草。
一座座冰凉的墓碑,在日光下折射出异样的刺目白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布满灰尘的地面,有一串仓促杂乱的脚印。
顺着它们来到墓园深处,西山那股树木的气息扑面而来,也带来了阴凉和悲伤。
微风吹过,带走那些陈旧到腐烂的祭祀品和塑料玫瑰。
其中一瓣被满是血迹伤痕的脚挡住,没能随风飞扬。
温佑走过去捡起了它:“李约,节哀。”
李约不想节哀。
对着这位曾帮助过他的青年,他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只是简单的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割开的手腕。
还怂了下鼻子:“你们去见过无忧婆婆了吧?”
见温佑微微蹙眉,神色中有些讶异。
李约轻笑一声,解释道:“身上有米糕的味道。”
西山依旧苍翠,而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在爱人冰凉的墓碑前。
地上放着两盒还冒着酥油的鲜花饼,以及一小捧,被人精心调节过枝丫高低的满天星。
被割开的手腕处,皮肉翻卷,殷红的鲜血拼命流出来。
瀑布般落在地面。
“曾经我总觉得做的更好一些,家人就会更加爱我,所以我拼了命的去学,可总也拿不到第一名。”
回忆起那些往事,李约语气很是平静,
“以前我也总是在想,要是我出生那一天,西山上没有光就好了。”
他说:“我有些恨它。”
这座李家人赖以生存的西山,曾经给了他们多少美好的幻想和希冀。
就在后来,成了多用力狠狠甩在了他们脸上的一巴掌。
“后来,我再也不寄希望于西山带来的荣光和一切,想要离开花海镇,却在这时遇见了柿子。”
那个在他后来离开的日子里,总是一身亚麻白裙出现在梦里的人。
他记得风吹响贝壳风铃,她唇边荡漾起的温柔的笑。
是她告诉他。
“爱从来都是没有理由的,与我的成绩,样貌,都无关。”
“那样没有任何杂质的,最为真挚的爱意……”
李约抬眸,眼中眸光流转,倒映着温佑和谢绯的身影,闪烁着一丝厌恶:
“像你们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得。”
他幻想,爱人柿子仍旧存在身边,炽热的爱着他。
梦中细碎的光影,那种如真似假梦幻的触感和爱意,让他想要永远沉睡了。
身侧温和的青年很是焦虑,想要替他包扎手腕,被他闪身躲过,厌恶道。
“离我远一点。”
“可在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柿子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不是吗?”
“我不在意她是否想让我怎样活下去,我只知道,我要陪伴她。”
“永远。”
温佑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站在原地,思索着将他打晕带回房车的可能性。
直到视线再次落在地面的血液上,其中的荧光隐约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是从什么地方回花海镇的?”
“我不会告诉你。”
随着李约拒不配合的回答,调查陷入无解的僵局。
温佑思索着,是否得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可那样的话,答应婆婆的事情又会变的十分难办。
“其实以前,这座山并不叫西山,人们叫他,昆仑山。”
这句话并不来自身边平日神色温和,看一眼就能让人无比平静的,此时却格外焦灼的青年。
李约侧头看过去,对上一双充满攻击性的琥珀色瞳孔。
他的表情变的有些古怪,看向谢绯的眼神先是不解,再是浓重的怀疑:
“昆仑?”
同样对此感到诧异的人,还有没见过谢绯这副认真模样的温佑。
不过他选择保持沉默,严肃的听他娓娓道来。
“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这都是神话中的昆仑山。”
可眼前的西山,只能用普通来形容,甚至算得上稀疏平庸。
让人完全无法将他与神话中辉煌气派的昆仑之墟联系起来。
“神话传说而已,不可信。”
李约摇了摇头。
以他出生到成长中巨大的落差作比,他更相信特殊管理局相关部门发表的,所谓人类的变异不过是基因的自我选择而已。
而那些空口无凭的神话论,在他眼中只是民众口口相传聊以慰藉的谈资。
却见倒映着西山轮廓的琥珀色瞳孔竖起。
“传言昆仑山之下,有可以解人忧愁等不同功效的药草。而昆仑山之上,则可以向西王母求来起死回生的仙草。”
谢绯弯起唇角,
“你,真的不信?”
起死回生。
让人想入非非的一个词。
人之一生,最无法自我决定的不过生死而已。
所以当人能够宛若摘月一般触及到生死时。
他们,趋之若鹜,甘之如饴。
炽热的太阳已经从花海镇转向西山的另一侧。
通往西山顶部的,只有一条青石砖铺成的通天长阶。
上面铺满了已经干涸的苔藓,在风吹日晒下碎裂的宛若蛛网,满目疮痍。
李约从没走过这条路。
对于采菌人来说,这种像分割线般隔开整座山的道路,常年被日光所照耀,是最难长出蘑菇的。
所以他们在日常工作中都会特意避开这里。
而从全世界人类开始产生变异,社会从紊乱到再次建立秩序的时间里,这条路更是再也无人问津。
“从小我就听说,西山上有神社,有狐仙。”
“可倒还从未听说,上面有王母,有神草。”
如今的李约,手腕处的伤口被简单包扎了一下,打上一个格外别扭的蝴蝶结。
双腿就站在这青石台阶之上,望向山顶的目光灼灼。
“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节选自《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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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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