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情刚离开那巷道没过一会儿,忽觉身后又有人跟踪,心下暗自纳罕:“难道刚刚那些人这么快就冲开了穴道?”正想着,只听身后有人喊道:“风兄,请留步。”
风无情怔了怔,回头一看,只见是常仁(张子复),心中不免又惊又诧,忙道:“常兄,怎么是你?”
张子复谑道:“听风兄的语气,似乎不太想看到我?”
风无情忙道:“当然不是,我只当是那些……常兄你怎会在这里?”
张子复徐徐道:“我这几日把要去的地方都游遍了,今日闲来无事,便到这街上四处转转,不巧便遇到了你。对了风兄,你的伤可好些了?”
风无情抱拳道:“好多了。谢常兄关心!”
张子复嘴角扬了扬,道:“既如此,我正觉闷得慌,想去喝两杯茶,不知风兄可否赏脸,陪我同去?”
风无情见他诚挚邀请,又曾救过自己的命,心中难却其意,便道:“既然常兄盛情邀请,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话毕,便随张子复进了一家茶楼。
两人上二楼对面坐下,要了一壶好茶。张子复一面给风无情倒茶,一面问道:“风兄看着似乎心事重重,莫非遇到了甚么困难?若果真如此,不妨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风无情摇头道:“我一切安好,谢常兄关心。”想了一想,又道:“对了常兄,先前你耗损真气救我,如今可都复原了?”
张子复笑道:“区区小伤,早就复原了。风兄无需忧虑。”
风无情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郑重道:“听到常兄安然无恙,在下便放心了。常兄的救命之恩,在下一定没齿难忘!他日常兄所有差遣,在下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张子复听他说得甚是诚恳真切,心中微微一动,道:“那好,日后我若遇到困难,一定来找你。只是……”说着这里,张子复故意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风无情忙道:“只是甚么?常兄有话但说无妨。”
张子复笑道:“只是我怕你到时候赖账,假装不认得我。”
风无情听了这话,不禁一笑,道:“常兄请放心,我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张子复见风无情面露笑容,心里一喜,道:“我每次见到风兄,你都是一副愁眉苦脸、黯然神伤的样子,这样不仅有损身心,还白白辜负了你这张俊如美玉的脸。风兄你以后可要多笑一笑!”
风无情见张子复如此说,方明白他适才是故意逗自己一笑,心下登时甚是感激,郑重道:“多谢常兄一片心意!”顿了一顿,又道:“常兄既然已将此地游遍,不知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张子复素知他爷爷留下的宝藏就藏在杭州一带,料想就算自己抢不到藏宝图,风无情也一定会拿着藏宝图去杭州找宝藏,今见风无情如此问,便故意叹道:“我离开家乡杭州已有数载,该回去看看了。风兄若有雅兴,也可随我同去。”说着,饶有兴致地看着风无情。
风无情听了他的话,怔了一怔,说道:“我留在成都还有要事,日后若要去杭州,一定亲自到常兄府上拜访。”
张子复道:“那我就静候风兄大驾了。”话毕,一面喝茶,一面思忖如何才能在风无情茶里下迷药,然后趁机查看他身上的那块长命锁。
这时,忽然邻桌传来一声惨叫。张子复与风无情一同循声望去,原来是店小二端茶送水时,不慎将滚烫的茶水泼到了一位肥头大耳的客人身上。那客人被烫得大叫了几声,随后对着那店小二拳打脚踢,骂不绝口。
风无情见了这般情形,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见那店小二被打得鼻青脸肿,甚是可怜,而那位客人也还没有停手的打算,迟疑了半响,终究忍不住起身,走了过来,拱手向那位肥头大耳的客人说道:“兄台,这位小二哥只是一时不小心才烫到了你,并非故意为之,请你网开一面,放了他可好?这锭银子算是我替他向你赔罪。”说着,递出一锭银子。。
那肥头大耳的客人见到银子,急忙接了过去,随后向躺在地上的的店小二碎道:“算你娘的走运,给老子滚!”
那店小二本以为自己会被打死,见有人突然出手救他,替他解围,登时喜极而泣,连忙向风无情磕头道谢。
风无情弯身将他扶起,又见他打得双目红肿,鼻孔流血,心中不由得一阵怜悯,遂给了他一点银子看大夫。
那店小二接过银子,又磕头道了几声谢,才转身离去。
风无情见他走路一摇一晃,一副随时要摔倒的样子,不免又叹了口气,黯然回到座位。
张子复见他这般,忙问道:“风兄,你没事罢?”
风无情苦笑摇头,道:“我没事。”
张子复深知他是为刚才那店小二的事感到叹息,便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无论是福是祸,是乐是苦,都是命中注定的,风兄不必如此多愁伤感,总是为他人烦劳伤神。”
风无情听了,想了一想,心中若有所悟,遂道:“我明白了,多谢常兄好意提醒!”说着,端起茶,向张子复敬道:“常兄,请!”
张子复端起茶回敬,却没有喝,而是凝神望着风无情将杯中的茶喝下去。他刚才早已趁风无情替那店小二解围时,悄悄在风无情的茶里下了迷药。只要风无情一喝下茶,便会立刻晕倒。
谁知风无情刚将茶杯举到嘴边,还未张开嘴喝,忽地寒光闪动,一个绿衣妖娆男子挥剑向他袭了来。风无情急忙放下茶杯,闪身避到一边。
这时,又有许多人持剑冲上酒楼,站到那绿衣男子身后,吓得酒楼里的其他人仓皇逃窜,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无情冷冷地望向那绿衣男子:“你是何人,为何要偷袭我?”
那绿衣男子愤愤道:“风无情,你刚刚杀了我们无影楼那么多人,如今竟然跟我装傻充愣?”语声十分阴柔尖细。
风无情愕然道:“我不懂你在说甚么,我今日没有杀过任何。”
那绿衣男子见他如此说,越发怒道:“你还想狡辩!你刚刚在那边巷道,把我们无影楼下七.七四十九个人全部杀了。还把他们身上捅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风无情听了,回想一番,道:“我刚刚的确在巷道里遇到一帮人围袭我,但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并没有杀他们。”
那绿衣男子见风无情依然不肯承认,登时怒不可遏道:“既然你敢做不敢当,那我就先砍下你一条手臂,然后抓你回去见尊主!”
见他们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风无情不敢大意,当下霍然拔剑,迎了上去。
张子复先见那绿衣男子突然带人现身,坏了自己的好事,心里早已又气又怒,狠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此刻又见他们围攻风无情,怕风无情受伤,便忙纵身上前来,助风无情一臂之力。
那绿衣男子见风无情多了一个强援,且出手狠辣,心中登时一凛,忙令属下全部去围攻张子复,他自己则挥剑向风无情疾攻而来。然而他的剑招虽然迅疾凌厉,却都被风无情一一避开,甚至被风无情招招压制,逼得他连连后退,最后手中的剑也被风无情击落。
风无情用剑指着那绿衣男子的颈项,冷冷道:“我们没有杀你们无影楼的人。”想了一想,又问道:“你们无影楼的尊主究竟是谁?”
那绿衣男子冷哼一声,道:“我们尊主的身份,你不配知道!”
这时,酒楼另一边传来一阵惨叫声。风无情忙转头望去,只见张子复竟然已杀光了所有人。
那绿衣男子见风无情分神不备,忙乘机向他左臂上掷了一枚暗器,随后纵身跳窗逃去。
张子复见了,忙要纵身去追。
风无情忙拦道:“算了,让他走罢。”说着望着地上的尸身,不免黯然叹息。
张子复上前查看他手臂上的伤,忧道:“你的伤怎样?”
风无情摇头道:“一点外伤,不碍事,谢常兄出手相助!”
张子复叹道:“江湖险恶,你不要对每个人都心慈手软。面对敌人,一定要杀伐果断,出手疾狠,不要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否则你一定会吃亏。”
风无情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忽然想起秋庭夜过去也对自己叮嘱过这些话。
张子复见风无情神情恍惚,忙问道:“你怎么了?”
风无情回过神,郑重道:“我知道了,多谢常兄提醒!”说着,向酒楼外看了一眼,见已是黄昏时分,料想秋庭夜见自己一天不归,必定忧急如焚,于是忙又向张子复道:“常兄,实在抱歉,我该回去了。”
张子复未能下手拿到藏宝图,心下甚是烦闷和不甘,但又不好再强留风无情,只得拱手道:“既如此,那我们有缘再见。”
风无情嗯了一声,拱手道:“告辞!”话毕,便出了酒楼,回到客栈。
秋庭夜在客栈等了一天,见风无情终于回来,心里如释重负。但随即看到风无情左臂上有伤,秋庭夜脸上登时又现出一丝忧虑之色,忙问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风无情弯身坐下,一面倒茶,一面回道:“从耿大夫的医馆回来的路上被一群人偷袭,不小心被暗算了。皮外伤,不碍事。”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秋庭夜听了,心里却是又惊又怒,道:“是甚么人如此大但,竟敢偷袭锦衣卫!”
风无情叹了口气,道:“江湖中人,自恃武功高强,别说是锦衣卫,哪怕是皇上带着藏宝图独自在外,他们也敢来抢!”顿了一顿,又道:“和你……们分开这一月,不知道有多少人江湖中人听说我身上有藏宝图,纷纷冒着胆子来抢,幸好我福大命大,否则早就被人谋财害命了。”
秋庭夜听了这些话,沉吟半响,故意问道:“莫非那张崇辕的藏宝图,真的在你身上?我还以为你昨晚是为了让萧铁掌死得瞑目,才故意说谎骗他。”
风无情听如此说,看了他一眼,随即从怀里取出一块长命锁,道:“周大人把藏宝图放在他儿子颈项上的长命锁里,后来你杀了他的妻儿,我便一直把这块长命锁随身携带。”说着,黯然叹了口气。
秋庭夜见他这般,也低头叹息一声,道:“你知道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风无情叹气不语,随后两眼盯着长命锁看了半响,轻轻将其拆开一看,只见锁里果然放着一张绢纸,正面画着一幅藏宝图,背面则标注了宝藏内的所有机关所在。
风无情凝视着藏宝图,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江湖中人拼命都想得到的藏宝图。”
秋庭夜从他手里拿过藏宝图,聚神细看半响,说道:“这批宝藏是当年张崇辕搜刮民脂民膏才得来的,里面装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汗水、泪水和鲜血。”
风无情听了,黯然叹息一声。秋庭夜目光望着他,柔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批宝藏?”
风无情不假思索道:“既然是从老百姓身上抢来的,就该还给他们。”
秋庭夜嘴角扬了扬,道:“既如此,那我们就把它带回京城去交给皇上。”
风无情听了这话,脸色陡变,一把抢过藏宝图,冷冷道:“为甚么要交给皇上?”
秋庭夜见他这般,忙柔声释道:“只有交给皇上,才能用之于民呀。”
风无情冷笑道:“交给皇上,真的能用之于民么?”说着,想了一想,又皱眉道:“你说过来成都除了找我,还奉命替皇上办一件事,难道……你办的事就是替皇上找藏宝图?所以你其实是为了找藏宝图才来的,是不是?”
秋庭夜忙道:“当然不是!只是我……”说到这里,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好,于是低头不语。
然而风无情见他突然沉默不辩,只当是给自己猜中了,登时又气又怒,冷笑道:“我就知道,秋大人位高权重,日理万机,怎会千里迢迢来到成都,寻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原来你是为了帮皇上找藏宝图才来的。哼,秋大人果然忠心耿耿!”话刚说完,便负气跑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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