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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颓势

炎热的天气既抚平了时间,也消磨了观众们的躁动心情,他们终于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牢房门“吱呀”打开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一个观众指向通向地牢的门喊道:“有人出来了!”

疲惫的观众一扫煎熬和困倦,齐刷刷望去。两名守卫升起了铁门,艾妮莫斯被带了出来。她走到场地中央站定,再度拿出了黑柄法杖。

不知是哪个角落传来响亮清脆的掌声,接着几乎所有观众都鼓掌喝彩起来,角斗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阵阵雷鸣。

观众们不再在意她是否是魔族的“敌人”,只知道即使已经疲惫万分,即使知道无数的强敌还在前方等待,她依旧选择回到角斗场,继续战斗!

艾妮莫斯诧异地抬头看向狂热的观众,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都在叫嚣着:“杀了她!邪恶的女巫!”

而今他们却为她鼓掌喝彩,欢呼着她的名和姓,他们甚至没对自己的同族这样做。

她在心中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心:“我要耗尽最后一丝魔力在战斗上,要考虑的东西很简单,不过是要么杀死对手,要么被对手杀死。”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就如同莉丝塔所说,这是我的报应,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一百个、一千个敌人,我是为了守护人类、为了正义事业献身的!玛伊莎女士,她一定会为我骄傲、为我悲伤的!”

“即使被无数的魔族憎恨、践踏,那又如何?只要我唯一的、我最珍视的家人仍然会留念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重新被点燃的战火中,挑战者很快纷至沓来。她高举法杖,场上的碎石震动起来,飘到她身前形成三个十几米高的石头巨人,它们两个巨石一般的拳头高高举起、重重砸向了地面上的挑战者。

他们在巨人的拳头和脚掌之间躲避着,未等喘上一口气,角斗场内的世界就被染成深紫色,紊乱刺眼的光线在虚空蔓延,如同神明的脉搏。

仿佛天空被撕裂的震耳雷鸣传来,风暴陡现,迅速将雷电产生的火花席卷至全场,整个角斗场死的、活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在震动。

“除了风系,她居然还会别的元素魔法!土系、雷系……”

“现在要加上火系了。”

“怎么可能同时掌握那么多?而且每种元素的运用都如此强大?”

在场的魔族都在惊叹她的实力,而且这只是她决斗的开始。就算在魔王身边,她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魔王伊契洛不动声色地看着,心中疑惑艾妮莫斯这样具有天赋的魔法师,怎么会、怎么可能是个人类?

难道说人类对魔力的掌控速度甚至是进化速度都如此之快吗?难道说魔族注定要不敌人类吗?

内部充斥魔力的结界宛如一颗璀璨耀眼的宝石,法提亚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他知道艾妮莫斯要动真格了。

“一定要赢啊!”他在心里说。

眨眼间,结界内的刺眼光芒迅速黯淡,乌云阵阵,十二道水柱旋转着腾起,扑向艾妮莫斯。

法提亚认得这个水系魔法,来自那个讨人厌的海怪罗伊斯。要不是他再度点燃了众魔的怒火,魔王怎会突然改主意,把艾妮莫斯丢进角斗场?

不过,归根结底,罪魁祸首还是他,要是他没把她带回黑石城,就没有这一切风波了。

艾妮莫斯周身泛起冷白的弧光,水柱与之接触的一刹开始冻结,冰雪沿着水柱涌来的方向冻结,继而碎裂。

漆黑的风暴卷起碎冰,将其向四面八方高速甩出。罗伊斯在冰雹、雪花的间隙中移动起来,艾妮莫斯也遁入风中。一时间,十几人的战场变成了他们二人的战场。

罗伊斯恍惚间消失了,犹如一滩水溶于尘土。一股凉意蔓延看来,夏日午后的角斗场顷刻间如坠冰窟。

角斗场的地面出现巨大的漩涡,末了变成了翻腾的海浪,一个奇形怪状的峥嵘巨兽从中钻出,数个带着吸盘的粘腻触手抓向她。

结界内淅淅沥沥、纷纷扬扬,风暴骤起,暴雨如注,冰雪肆谑。大海怪吸引了艾妮莫斯大部分火力,挑战者们趁机向她发起猛烈的冲锋。

“喂,这是我跟赛以琉的决斗,你们来凑什么热闹?”大海怪不满叫道。

艾妮莫斯心中,各种强烈的情绪也翻涌起来,就像现在结界内的极端天气。战斗到最后一刻,直到死在强敌手下,这就是她的宿命。她这样想着,决心和信念前所未有地坚定。

疲惫、恐惧和绝望会化作尘土,生命也会化为尘土,随风逝去。此时此刻,她要召唤最强的风暴,把自己的魔尽情地发挥出去。

光线交织折射着,万千水珠在暮光中闪耀,它们映出了很多仓皇逃窜的挑战者的身影,也映出了艾妮莫斯冰冷的绿眸和疯狂的笑意。

奇异的馨香从背后传来,她眼珠骨碌碌转向一旁,在掠过的水柱中看到身后有一个红发女魔接近。

卑鄙的、狡猾的敌人,艾妮莫斯瞬间转身再度挥起法杖。女魔的红唇勾起妩媚优雅的弧度,手心轻轻贴到了她的额头,飘渺的声音传来:“嘘……可怜的孩子,你会找到自己的。”

那动作和话语如此温柔,艾妮莫斯一时忘了反击,然而她并未在回忆中找到这个美丽女魔的蛛丝马迹,她完全不认识这个魔族。

突然,她感觉到一股邪恶力量、诅咒从额头钻入了大脑深处,从中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就好像有看不见的幽灵在其中生生撕扯她的灰质、髓质和头骨。

她伸出一只手抵住额头,急促地呼吸起来。

“别害怕,赛以琉,你会好起来的……”

女魔如同短线的风筝一般飘离,别的挑战者如群鸦一般扑上来,艾妮莫斯顾不上疼痛和困惑,跟他们缠斗起来。

不知不觉间,许多观众都早已紧张站起观望着,有的甚至贴到了结界上。昏暗的结界内传来扑通一声轻响,前排的观众们惊呼起来,是艾妮莫斯第一次从天空被击落。

挑战者们并未打算就此收手,他们趁胜追击起来。艾妮莫斯迅速恢复状态,但她已然疲于应付,不仅频频受伤,还出现了致命的失误。

法提亚恍惚间看向天际线,黄昏已至,但离日落还有要命的一个多小时。他坐不住了,艾妮莫斯已经撑不下去了,谁都知道不出几个回合她必死无疑。

现在上场,把她带走吗?就算没有黑石城,世界之大,何处没有立足之处?他告诉自己。事到临头,他懊恼地责备起自己来。

早知道自己真的可以下定决心为了艾妮莫斯放弃一切,那他应该早点站出来的,又或者压根不应该因一己私欲让她落入险境。

……总之,直接龙化,捉住艾妮莫斯,然后一口气飞向结界高处,用龙焰把它焚毁,扬长而去。大家肯定想不到我是要带走她,反应不过来的。

就算反应过来了,罗伊斯那个大海怪只会游泳,翼魔飞得没他快,使徒们无法击破他的龙鳞,就连魔王也拦不住他。

只要离开,他们就能活下去,艾妮莫斯就能活下去。那之后不管她是要到哪里,他都情愿。

这时,场上传来巨大的轰鸣,漆黑的风暴再次席卷全场,结界外的人们几乎无法看清场内的情况,只有那道诡异可怖的风暴呼啸着。

虽然艾妮莫斯掌握了好几种元素魔法,但他们确确实实理解了,她对风系魔法的喜爱和用心钻研程度可见一斑,远不是其它元素能比拟的。

风暴中卷着幽幽绿光,法提亚知道,这是艾妮莫斯不到迫不得已不会使用的招数。

他站了起来,莉丝塔忙喊道:“法提亚!”

她眼神严肃,直勾勾盯着他,无声警告着。

同时,他的手腕忽被一双有力的手捏住,路易吉道:“法提亚,你想做什么?”

“……我也要上场跟她决斗。”

“你别忘了,很久之前曾有族人因一个人类女子站在整个魔族的对立面,他已经被永远驱逐到另一片大陆了,就算他曾身居魔王之位,就算他为我们建立了黑石城,他也绝对不会被允许回到故乡了!”

“我当然没忘,前任魔王阿迦毗,皆因他的疏于防备,才导致人类获得了魔力……不过,我怎么可能那样呢?而且,我身上可没有什么能使魔族遭到致命打击的秘密。”法提亚道。

“为什么突然讲这些?法提亚上场不是好事吗?毕竟那女巫从前那样折磨他,他去复仇也是应该的。”

洛拉斯不解问道,他隐隐觉得氛围有些古怪,他们好像不约而同地隐瞒了他什么。路易吉和莉丝塔都没有回答他,这让他更加确信此事!

“你可想清楚了,你是跟我们一起、从小在黑石城长大的。”莉丝塔急切地说。

“喂,发生了什么,你们好奇怪……”洛拉斯终于忍不住询问。

“我……”法提亚欲言又止。

感受到法提亚的犹豫和动摇,路易吉这才放开了手。无论怎样,他相信法提亚不会背叛他们。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上场,你改变不了……”路易吉的话还没说完,重获自由的法提亚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刺向了角斗场,赶在了挑战者们前面,阻挡在他们和艾妮莫斯之间。

这下换路易吉噌地站了起来,他心里叫道:“真有你的,法提亚,还能不能有一点信任了!?”

他一边抱怨法提亚,一边抬首看向角斗场观众席的最高、最近之处,并惊讶地发现魔王伊契洛在法提亚上场的那一刻也站起来了,神情显得震惊和难以置信。

……糟了,魔王一直以来都很看重法提亚,法提亚,你千万别因一个外人做傻事,断送自己的前程,路易吉默默在心中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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