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晚进入生门,并能精准的找到封印所在的地方。就算是其他强大的煞鬼,说实话,也真的很难做到如此滴水不漏。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自认为很了解他,可或许一切,真的只是我自以为是。”
“三十三年,我从未放下过这份执念。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会回来,照掌门也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会解释清楚这一切,告诉我们事情不如大家所想的那样。”陈春仪苦笑着,泪不禁坠落,“可,如何能再解释得清,副掌门确实被他所杀,我想寻到他,又害怕再见到他...”
洛不归上前轻抚她的背部,轻声安慰:“遥行于前辈而言,已与亲人无异,自是没法接受他做出此等事情。您始终不愿意相信,也是人之常情。但天理昭昭,自有因果。无论人鬼,都需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我们不会让好人枉死,亦不能让恶人遁形。”
洛不归望向水云身,“无论如何,陈前辈都没有任何的过错。您曾主张的人鬼同行,并非不可为之事。您为自己的至亲辩驳,亦是人生来所具备的怜悯之情。错的一直是世间辜负真情,初心不定的那一方。而不是像陈前辈这样,敢爱、敢相信、敢给予真心的人。”
闻言,陈春仪嘴角微扬:“谢谢你。这番话说的,倒是让我觉得我活得一直不够通透。不置可否,‘义’之一字,乃安身立命之本。不义之士,自当铲除。”
辞别了陈春仪后,几人便打算跟着陈有道去到练功堂内,查阅生门的典籍史书,以便更深入的了解下怜心杏果。
途中,洛不归在脑海里反复琢磨着事发经过。
“虽然因为始终找不到人,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几乎可以确定三十三年前的事情就是遥行所为,包括两位副掌门的离世。只是,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个地方很奇怪...”洛不归疑问道。
“说来听听。”
“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窃取杏果,后面人们一直找不到他,说明他也确实在不断地逃窜。那他当初掳走掌门是为何呢?既然当时已经打伤了照夜清,把他带着岂不是如同累赘,此理不通。”
“或许是想把掌门作为人质,以防有人找到他了,他可以由此脱身?陈前辈说,不夜村的村民看到他身边有一个模样类似于照掌门的人,只是性情大变。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照夜清,只是因为那五年遭受了遥行的折磨,不复从前。”付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道理。”洛不归思索着他的话。听完陈春仪讲完这些过往,忧思之情自心底蔓延,时刻笼罩着她。
不论人鬼,皆为有情之生灵。世间当真存在此人,欺瞒挚友足足七年有余?他怎么忍心下手,伤害养育了无亲无故的自己至成人的师父?
世间又岂有君王,难辨奸佞之言,竟决意要处死相知相识十五载春秋的忠贞良臣?
她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陈春仪,心怀执念。可记忆中的那个人,只停留在过去。残忍的真相袒露在面前,也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
“有道兄,刚有个问题我没敢问陈前辈,是不想让她再回忆她亲眼所见的惨烈场景。她说两位副掌门是惨死于不夜村,具体的情形,你可了解?”洛不归摆脱心中思绪,开口道。
陈有道点头:“我知道的,上一任副掌门梅英是我师爷,当年就是我师父亲手埋葬的他。”
在遥行失踪的五年后,两位副掌门的尸首惊现不夜村。二人遍体鳞伤,且胸口皆有一道致命的贯穿伤。更为惨烈的是,二人的头颅均被砍下,不见了踪迹,凶手恨意之深,可见一斑。
“按生门的规矩,死去的同门都会被葬在山群间的往生墓中,与他们生前所携之物一起下葬。两位前辈的尸身过于残缺,我师父说,当日带回来后便直接下葬了。”
“如此说来,是生前穿的衣物、配饰以及携带的武器都会一起下葬吗?”
“是这样的。本该整理遗容,但...”那般凄惨之状,实在无需多作处理,突然陈有道又想起一事,“说到武器,当时也只找到了孙亿前辈的断剑,梅英前辈的剑却不知所踪,想来许是打斗中,被击飞在了何处。”
“凶手竟这般残忍,如此亵渎人身。想来当时,生门中人也必然没有心思去细查尸体了吧。”洛不归蹙眉。
“看着自己的前辈师兄这般惨状,大家都是不忍的,只盼早日入土为安,胸口的贯穿伤很明显,一击毙命。村民当时也帮忙指证了,确实是遥行所为,想来也没有再细查的必要。”
不论是先斩首再补刀,还是先杀了人后斩首,若非恨意滔天,实乃多此一举。
至于丢失的佩剑...
思考间,五人已步至练功堂内,只见各种典籍卷轴井然陈列于数个铁箱之中。陈有道熟练地从其间抽取出一册,递给了洛不归:“这上面记载了与怜心杏果相关的事宜,看可有帮助?”
想到付阑平日里酷爱读书,阅读速度也是上乘,洛不归便把书给了他。
“师兄,你仔细看看,这怜心杏果有何效用,最重要的是,为何自第一颗杏果被使用后,生门的人便决定要将日后诞生的杏果都封印起来呢?”
这时陈有道似被同门呼唤,他转过身来对几人道:“我师父唤我,乃是有门中之事要处理,若我未归,诸位要离开,直接前往下船的地方即可,船夫会在那里等候诸位。”
等陈有道离开后,付阑抬头悻悻道:“七绕八绕的,你们还记得路吗?”
南宫离闻言,忍俊不禁:“笨蛋路痴师兄,安心看你的书吧,有我这个专业向导在,再复杂的路也难不倒我。”
付阑无奈摆头,不多时他便开口道:
“这怜心杏果,确实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凡事都有代价。”
原来,吃下这第一颗杏果的,并不是当时的掌门,而是掌门夫人。彼时的掌门姓江。
因着那是千年结出的第一颗怜心杏果,自它开花之日起,众人便盼着它的落果。生门中人都想得到它,其上附着千年灵力,必是珍品。
而未等落果,掌门的夫人便在一次与煞鬼相斗中不幸身亡。江夫人的死令生门上下悲痛欲绝,江掌门更是几近失神。
江掌门与江夫人乃是一对神仙侠侣,二人曾救扶了数不清的百姓,而他们对待门中弟子,亦如待亲生孩子一般尽心尽责。
江掌门德高望重,所以生门众人皆达成一致共识,只待怜心杏果的落果,就让江夫人服下。
江掌门终日用内力滋养着江夫人的遗体,保其尸身不朽。他亦日夜期盼着怜心杏果的到来。
经年累月的内力供给,江掌门肉眼可见得衰老了许多,可总算没白等,两年后,怜心杏果落果了。
江夫人服下杏果后,江掌门满心欢喜得等着爱人的归来,只要她能醒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醒来的不是江夫人。
是一脸惊恐,对周遭一切迷茫不已的江夫人。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认识面前的人是谁,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任凭江掌门如何劝说,门生如何讲述。她,一概不知,只觉得恐惧。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活着。
她想要离开这里,想要逃走,每当目睹着眼前陌生的面孔,对着她泪流满面地倾诉着满腔爱意,她没有丝毫感动,只有深深的畏惧与不安。
江掌门当然不会让她走,他朝思暮想的爱人终于回来了,他怎么舍得放手?看到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看到她眼神中透露出的无助与恐惧,他何尝不是心如刀割?
他焦急万分,拼了命地想让她想起来。他爱她,但他不可能让她走,他失去过江夫人一次了,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一次。
可他离她越近,她就越觉得是一种逼迫。
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门生们很快发现他们的掌门变了,变得像一个疯子,充满了执念;掌门夫人也变了,她愈发恐惧,一天比一天想离开此处,她逃过多少次,就被抓回来多少次。
到后来,原本温文尔雅的江掌门甚至亦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一切又结束了,仿佛命定一般。
江夫人的尸体在茯苓河飘了起来。她又死了一次,只是这次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掌门也不再是像了,他彻底崩溃,真的变成了一个疯子。
不久以后,茯苓河里的浮尸又多了一具。在江掌门的遗书里,血字写明他的愧疚与悔恨,他知道,这次,是他害死了她。
那个服下怜心杏果醒来的女子,已经不是爱他的江夫人了,那只是她的肉身装着一个无辜无知的灵魂,他却逼着她,要让她成为江夫人,这份执念,也真的逼死了她。
“原来如此,”南宫离叹道,“怜心杏果救活了江夫人,但是却让她记忆全无。这便是代价。那如果是活人吃了,提升了修为,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洛不归接话道:“走火入魔?神志全无?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可以理解江夫人的恐惧,她对面前的世界一无所知,江掌门却坚持要把她绑在身边,每天给她灌输陌生的思想。或许当初不救她是为上策,这都是天命。”水云身深感遗憾。
“江掌门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挚爱,唉...两个人都好可怜。”南宫离撇嘴。
“怜心杏果毕竟是逢春杏木此等千年灵树所产的灵物,若随意弃毁恐遭反噬,可它所具有的效用,即是恩赐,也是诅咒,难怪要如此严密地封印起来。”付阑放下手中的书,顿时了然。
既已了解了所有需要的信息,五人便打算离开生门。
洛不归其实有意想探查下两位副掌门的遗体,毕竟死者之身,往往藏着诸多线索。可一来,这不合礼数,实乃大不敬;二来,岁月悠悠,二十八年过去,就算曾经有什么痕迹,或已被时光磨灭,因此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临行之前,他们去看了那株年岁三千有余的逢春杏木,只见其高耸入云,树干粗壮,五人堪堪环抱得住。树侧立有一碑,其上镌刻五字:万物皆有偿。
“接下来,就是去不夜村了,那里是遥行最后留下踪迹的地方。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找到他,三十三年前的事情,须得要一个结果。不论这次赴灵山崩裂是否与他相关,找到他也定能知晓更多的线索。”洛不归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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