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有什么感想吗？”
Alef：“谢谢，醋喝饱了。”
──────
夜空被层层叠叠爆开的烟花照的如同白昼，冰场中心扩建了一个喷泉池，成群的光鲤见到人影就会围上来，半透明的鳞片随着灯火的余光熠熠生辉。
满目绚烂，却掩不过那个伫立在喷泉旁的轩挺背影。
来霞谷做客的暮土人并不少见，但是没几个仅仅是站在那里，只是流光映照的轮廓都透出让人心惊的吸引力。
虽然光之子们在集会上听说了圆梦村来了位难得一见的大帅哥，光听是一码事，等到亲眼看到的那一刻又都狂按相机，挤在远处激情讨论。
“好帅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就凭这颜值身高，吊打王国校草好吧？话说那排行榜怎么没有他啊，我不允许——”
“少废话，你们冲不冲，联系方式不得搞一个？”
“玛德看起来好高冷，谁敢去要，我出一千买！”
“……欸你们没发现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吗，不应该啊，这种帅哥进了霞谷难道不会被当场包围吗？”
“……”
众人闻言又抬头看了一下，冰场不算冷清，但是除了喷泉池旁的人，方圆五十米连个活物都没有。
很奇怪，有问题，但是这种程度的诡异还阻止不了热情好客的霞谷孩子。
片刻后，两个女孩和一个白净的男生率先走上前，越靠近越发觉这位客人真的很高，他们的个子已经超出霞谷大部分人，居然也要抬头仰视对方，还未开口气势都弱了下去，到嘴边的问话嗫嚅了半天也没有声音。
那个男孩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那人低垂的视线，不由得呆住了。
那是非常美丽的紫色、宛如星云汇聚其中。
最后还是对方转过身向他们客气的问了话：“晚上好，你们……需要帮助？”
女孩回过神，连忙说：“啊，没有没有，就是想问一下……你是一个人来吗？”
客人闻言笑了一下：“是两个人，他就在这里，我来陪他。”
两个人？
可这里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人啊。
三个孩子生生吓出冷汗，说这句话的时候，对方的语气都一瞬间暖下来，就像是真的看到了某个人，无奈又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
夜里开始起风，这一句话比风还要冻人，连带着冰场的安静都格外渗人。
两个女孩子尤为害怕，但是还强撑着打趣：“哈哈、这笑话有点冷啊，一定是在逗我们吧……”
“——！！！”
他们全都看到了。
不知何时，对方身后的水池一阵响动，一只手搭上池边的大理岩，纤长惨白，淋淋漓漓的落下水珠，随着风微微的摇晃。
之前没有人注意到喷泉池内的水流声夹杂了重物拍打水的声音，都以为是光鲤在成群游动；此时抬眼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不可能是鱼的声音：所有的光鲤都躲在水池的礁石下，一动也不动。
就像是在恐惧什么。
那只手缓缓地摸索着池边，随后拖着身躯露出水面——
同样是深色的衣袍，兜帽异常的大，只能看见一个强扯起来的笑容，冰冷的池水不停的下落，从里到外散发着怨念的气息。
女生已经抓着彼此开始尖叫了，惊恐得不住后退，他们既害怕又不敢动，瞪着眼睛看到那双惨白的手一把掀开了兜帽——
这玩意居然还知道露脸！！啊！！！
多么恐怖的表情——那惨白的脸、哀怨的笑容、幽蓝的大眼睛！
简直就像、就像——
他们教官。
三个孩子：“……”
Alef：“……”
霞谷首席扯着嘴角，不怎么像笑，倒是有七分预言山谷那守门兽头的韵味，毫不怀疑这人一口一个小孩。
Alef微笑，一字一顿：“有、事、吗？”
这谁敢有啊，登时三个人也不嚎了，原地立正齐声告退：“不好意思打扰了！教官再见——”
Caleb第一次见到这种落荒而逃的场面，感到很新奇，他家星星除了打扫卫生好像还很擅长打扫学生。
Alef搭在池边的手蔫蔫摆着，下巴抵在手背上，半个身子还在水里。
虽然他看起来已经湿透了，实际上还隔着层保温魔法，不然帅哥不可能放任人在水池里泡着。
Caleb也在池边坐下，低声问他：“怎么不高兴。”
Alef偏过头看Caleb摇晃的衣摆，干巴巴的回：“没有不高兴。”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鲤鱼没抓到，游的挺快。
这其实是原因里占比很小的那部分。
Alef因为工作忙不常来集会，原本打算拉着帅哥满村子闲逛，看看新出的流行刊物和魔法。
还没走上半圈，前来搭话邀请的人一趟接一趟，全是冲着身旁那位去的，把路堵的严严实实。
来人的态度和措辞都很礼貌，就算被婉拒了也会闲聊几句，讨论一些有趣的故事，气氛其乐融融。
——除了Alef。
他非常努力地试图专心研究手里那本拿反的书，但是交谈声无比清晰的占据了他的脑袋，憋着憋着，无声变成一只头上冒烟的醋坛子。
是，只是友好的交流，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光之子之间都带着巨鸟留下的共鸣，主动互动是被母亲推崇的。可是心里那点劣性越压越膨胀，只要一想到Caleb在和别人说话，就无端的烦躁。
Alef以前是没体会过占有欲，但是不代表不知道，他也清楚这点小情绪特别幼稚，因为Caleb正常的人际交往就发作，着实不像话。
而且他目前这个心态无论开口说什么都醋味爆表，脾气上来的时候任性还蛮横。
不行，不能这样，不应该。
Alef心情复杂地把书放下了，看也没用。他摸了摸鼻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蔫了吧唧地去戳Caleb的手心。
没戳几下，那只温热的手掌突然收拢，反抓住了捣乱的指尖。
Alef给攥的一抖，小动作被当场抓包，不由得一阵心虚，他抬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空了一大片，依旧有人朝这里看，但是没有再靠过来搭话的。
“人太多，影响交通，叫他们回去了。”Caleb解释，一手把在地上孤独划圈的Alef拎起来：“累了？”
Alef摇头，心里不上不下，他想着Caleb对那些人笑了没有、又留了谁的联系方式、是不是觉得其中有人……很好看？
他想了半天，最后问：……要不要去看鲤鱼？
————
冰场还算冷清，Alef没想到在这还有胆大包天的崽子过来找人，阴恻恻地从池子里一跃而起，为霞谷又增添了一个“冰湖水怪”的怪谈。
类似于“半夜一点整在圆梦冰场上闭着眼睛贴近池水，六十秒后会出现非常恐怖的事情”——这种谣言。
反正池子里的光鲤是真切的体会到了首席的怨念，游出了逃命的气势，争先恐后钻进了雕塑脚下的礁石里，与霞谷首席遥遥相望。
“……”
Alef情绪低落的时候就不爱动，按以前的做法就是去睡觉，睡醒就活蹦乱跳了。
但是他已经有将近二十分钟没有主动和Caleb说过话，心里乱糟糟的开不了口，要是真去睡觉还舍不得留帅哥一个人，导致Alef抱腿低头坐了半天。
脚麻，还不敢动。
他偶尔不像平时话多的时候，Caleb倒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刨根问底，安安静静地陪人看景色，等到星星扑过来的时候才问一问，无形之中给Alef减了不少压力。
不过今天安静的时间有些过久了，连圆梦村的烟花都炸了好几轮。
Alef还蔫着，突然又担心帅哥会不会已经不耐烦，他很想回身确认一下，但是抬起的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勇气，这个姿势让霞谷首席的视线正好对着那群瑟瑟发抖的鲤鱼，两方目光交流下还奇妙的产生了一些共同点，比如怂。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突然开口了：“喜欢光鲤？”
Alef：“……”
光鲤们：“……” 你仔细看看，他不是！他没有！！
星星在心里叹气，当然是喜欢你。
不过好在沉默打破了，Alef急于掩饰自己那点心思，瞬间演技拉满，真诚又不失感悟的吹了一波光鲤的优点：
什么历史悠久、品性优良、手感上佳，不摸亿下真是可惜……
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Alef别的不说，在面不改色地掩饰心虚这方面堪称拿手绝活，一时间Caleb也被这一通天花乱坠的小作文糊弄住了，没看出破绽，应了一声，神色里带了隐约的一点犹豫。
坐在水里的怂人始终没敢回头，答过话后沉默再次兜头落下，使得不远处城镇里头传来的喧嚣声都清晰起来。
似乎有很多年纪尚小的新生光之子也来了集市玩，这些孩子来的时间不到两个月，个头都没有首席们膝盖高，声音稚嫩又响亮。
光之子自降生起都由先祖带着长大，随着时间推移会自发的模仿先祖们进食、睡眠的习惯。
不过星河的孩子终究和脆弱的先祖不同，他们实际上只需要光和巨鸟所赐予的“感情”。
先祖里有一部分人会进入长老会成为长老，进行指导光之子和分配工作；剩下的多数是原驻地的守门人，只在必要的活动里才会一同出席。
新生的孩子还不会自发的模仿睡眠，也就是说整日都不会休息。
长老们有心无力，压根遭不住这群崽子的阴间作息，除了必要的指导以外会把孩子交给经验丰富的光之子来带，也就是王国二线打工人团体——各大首席，而Alef没有去带小孩子的原因是“个人素质过于优秀”。
长老们生怕他闲下来就又能想出什么鬼点子折腾整个霞谷，索性把这个首席扔进秩序混乱的霞谷校区，反正都病入膏肓，不如试试以毒攻毒。
从效果上来讲立竿见影，同时大家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霞谷校区乱象彻底平复；
坏消息是他们首席简直毒中之王，无人能敌，全校区都怕了这位祖宗，听见教官的声音都得绕着路走。
所有长老沉默片刻后达成了共识：这首席没救了。
谁都不会相信这个能把王国掀个底朝天的人也有被拿捏住的那一天，要是让霞谷那帮长老知道恐怕要连放三天烟花庆祝。
Alef一想那个场面，就倍感凄凉。
他好歹也是全心全意为王国做贡献，怎么越努力越往不对劲的方向去了呢。
这么想着，Alef又感觉有东西碰了下自己的手臂，蹭过手掌的触感是温热的，像是鳞片，估计是哪条胆大的鲤鱼在他周围晃悠。
这家伙见人不推它，贴着臂弯片刻，哧溜一声钻进他怀里了，个头还挺大，好像大半截尾巴还留在外边，扭了两下。
Alef被挤得想笑，感觉怀里塞了个会动的长抱枕，还沉甸甸的，小心翼翼在他腿上盘了一圈。
他想着都自己跑到怀里了，那就摸摸吧。
鳞片是菱形的，非常坚硬，有点磨砂的质感，还在发暖。
Alef盘的认真，忍不住想：光鲤看上去油光水滑，手感居然这么好啊。
他把怀里的家伙盘了两遍，突然顿住了。
Alef没有摸到鲤鱼的头。
准确来说，应该是头的地方，反而是一个尖角，越往后越粗。
他缓缓低下头，怀里的赫然是一条黑鳞的长尾，比他的手臂还粗一圈，鳞片宽厚坚硬，每一片末端都泛着浅淡的紫色，一眼就能联想到另一种异曲同工的瑰丽紫色。
“……”
那一刻Alef的大脑是空白的，反射弧炸的噼啪作响，以至于他猛的起身撞上Caleb的目光，都没能想通究竟发生了什么。
Caleb的表情则更为复杂一些，好像还透着点紧张。
Alef本来还在无法思考的状态里，结果发现大帅哥好像比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被惊吓的是他，怎么Caleb反而更局促一些。
见人脸上带了点无奈的笑意，没有出现抗拒的情绪，Caleb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连带着僵了半天的尾巴尖也下意识的在Alef怀里拍了几下。
Alef：“……”
有话好说，尾巴别晃，他有点抱、抱不住了！
————
Caleb是想哄人的。
他不会任由Alef情绪低落，奈何霞谷影帝的戏有些过于精湛，暮土首席暗中观察了半晌也没法确认具体原因。
再加上自家星星压根不看他、和光鲤群深情对视的样子，是个人都要有危机感。
在与巨鸟的交流中得知，Caleb的长尾是天生异态的一种，严格来说这属于光之巨鸟的责任，母亲偏爱这个孩子，就会在其出生时给予一点“礼物”。
就目前整个王国的统计来看，天生异态的几率是千分之一，程度有轻有重。
异态分为显性和隐性，Caleb的黑尾属于较为严重的显性，长达一米，年纪尚小的时候还不能稳定控制尾巴收起来，因此没少被同龄的孩子排斥。
哪怕星星和其他人一样厌恶异态，Caleb也能接受。
他不想让Alef继续消沉了。
不就是鳞吗，我也有。
这属实是一场不顾后果的豪赌，而Caleb孤注一掷的把心放在摇晃的天平上，任由它恐惧。他设想的结局有厌恶、有推拒，唯独没有这样一双清澈的冰蓝眼睛看向他，努力的组织语言：
“虽然我不太了解这个……是什么，不过很帅，超级帅，我喜欢。”
天平轰然倒塌，尘埃四起，有一双手捧住了那团小小的心火，送回胸膛。
那是一个无声的，让他恐惧的问题。
现在他得到了坚定的回答。
喜欢你。
Caleb很久没有这样愉悦过，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看的Alef又是一阵心火乱跳。
这种时候讨个抱抱不过分吧？
Alef是这样想的，另一方又何尝不是，有力的黑尾“啪”的一下绑住了他的腰，直接将人拽进怀里。
两个人相拥的时候，连着夜空飘扬的雪好像都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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