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里,人们被划分为修士与平术之人。修士之中,又有先天术士与后天术士之分。
先天术士生来便具备慧根,能够筑基修炼,这类人极为罕见,堪称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往往被视为天道的宠儿。而更多的修士则是后天觉醒,或因机缘巧合踏入修炼之路,这便是后天术士。
至于那些没有修炼天资的人,则被称为平术之人,也就是普通人。
当然,这世上占绝大多数的依然是平术之人。对普通家庭而言,家族中若能出现一名术士,哪怕是资质平庸之辈,也足以光耀门楣,成为整个家族的骄傲。
然而,对于底蕴深厚的大家族而言,术士并不罕见。先天不足,便以后天弥补。他们拥有丰厚的资源与传承,足以培养出众多修士。对他们来说,术士的存在并非稀罕,而是家族实力与地位的象征。
裴瑄雨便是一名后天术士,但她的灵脉并非依靠天材地宝堆砌而成,而是自发觉醒的。
当初裴瑄雨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修炼能力时,兴奋地跑去告诉母亲。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母亲的笑容在那一瞬间仿佛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母亲轻声问她,是否将这件事告诉了别人。裴瑄雨摇了摇头。
“我们雨儿真厉害。”母亲温柔地夸赞道,但裴瑄雨总觉得,母亲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忧伤。
那时,裴度正忙于在外处理公务,并不在府中。也正是在那段时间,裴瑄雨不知为何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隐约看见母亲一直守在她的床前,轻轻抚摸着她的手,低声叹息。
病愈后,裴瑄雨发现自己再也感知不到任何灵力了。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昙花一现的梦,转瞬即逝。
她沮丧地告诉母亲,自己似乎又变回了平术之人。母亲依旧平和地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宽慰道:“没关系,在母亲眼里,雨儿永远都是最厉害的那个。”
裴度得知女儿重病,匆匆赶回府中,不过此时裴瑄雨已经无大碍,可以活蹦乱跳的追鸡逗狗了。为了不让父亲担忧,母亲与裴瑄雨隐瞒了关于她灵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事情。
直到父母离世后的第七年,裴瑄雨意外收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匣盒,盒子上了锁,那锁的样式莫名熟悉。
她努力回想,终于记起这是小时候母亲常与她玩的解密游戏中的那把锁。
裴瑄雨小心翼翼地打开匣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香囊和一张泛黄的纸笺,那是母亲的字迹。
“致雨儿
雨儿,我将这个盒子托付给了一位故人,我告诉那人,如果哪一天觉得时机已到就把它再转交给你。当你看到这些字时,便意味着你已经长大,能够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其实你确实是术士。因为我的私心,你的灵脉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封印了起来。
修真界并非如世人想象的那般美好,它比凡世更加险恶叵测。作为母亲,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地安度一生。然而你应当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这个香囊中的符篆可以激活你的灵脉,但一旦使用便无法逆转。你可以选择继续做一名平术之人,或是踏入修真之路。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希望你最终不会后悔。
——母亲”
选择自己的人生吗……
其实这一年以来裴瑄雨始终在犹豫不决。
一方面,她依附于裴王府,离开这里,她不知该何去何从,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然而另一方面,整个裴王府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笼,而她不过是其中一只按部就班的金丝雀,没有自己生活的目标与意义。
她在这个世上无牵无挂,但有时候了无牵挂的本身就是一种束缚。她承认自己张扬的外壳下是一个脆弱的懦夫,她没有出逃的勇气。
但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前。裴瑄雨偶然从几名闲聊的婢女口中,听到了自己即将出嫁的消息。
裴意决定将她嫁到琅琊王家。
“你们别不信,我可是亲耳听到的!那天我去送点心,裴大人和王大人正在谈论这件事呢。”
“天哪,那王家家主的年纪,都能当雨小姐的父亲了吧?”
“还不止呢,听说还是做侧室。”
“侧室怎么了?这年头,受宠的往往都是侧室。年纪大点也无妨,年纪大会疼人嘛。那可是王家,多少人想嫁还嫁不进去呢!就咱们那位小姐的脾气,能摊上这么一桩婚事真是她天大的福分。”
“既然这么好,那把你家宁小姐嫁过去呗。”
“呸呸呸,我家宁小姐才貌无双,自有良缘佳婿相配,哪像那位雨小姐,一点女子的贤良淑德都没有,怎能与我家宁小姐相提并论?”
……
裴瑄雨本不愿相信,但不久后王家果真送来了聘礼。她不顾下人的阻拦,径直冲到厅堂,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嫁!”
裴意微微皱眉,语气冷淡道:“回去。”
裴瑄雨毫不退让,坚决道:“我绝对不嫁!”她今年才十六岁,她才不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当小妾啊!
前来送礼的王家管事见状,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劝诫:“裴姑娘,姑娘家都是要嫁人的,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裴府吧?”
裴瑄雨不假思索道:“那我也不嫁给他!”
王管事对她幼稚的发言只是笑着摇摇头,显然并未放在心上。他转向裴意,语气恭敬中掺着几分深意:“我家老爷的诚意,您也看到了。希望大人您不要食言。”说完,他行了一礼,转身告退。
裴瑄雨难以置信道:“叔父……”
裴意坐在那里,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睫羽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灰青色:“王家哪里不好?”
裴瑄雨一着急,口不择言道:“您要是非逼我嫁过去,那我就逃婚!”
“放肆!”裴意的声音陡然提高,裴瑄雨第一次听到他的语气里带了些怒意,“来人,把雨小姐送回屋,出嫁之前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
看着倒在地上的侍卫,裴瑄雨怕自己没控制好力度,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伸手探了探侍卫的鼻息。嗯,呼吸很平稳,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她小小地舒了口气,随即毅然踏出了房门。
裴瑄雨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朝着后院赶去。前庭人来人往,她若从正门出去,很容易被人认出,因此只能选择从后院的偏门悄悄溜走。
她一边快步前行,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偏门千万不要上锁。
通往后院的路上,有一段长长的游廊,这里随时可能有人经过。裴瑄雨不敢耽搁,暗中加快了脚步,心跳也随之加速,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弦上。
“喂...小丫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你是裴府的吗?你家大人在哪儿?”
裴瑄雨眼睫微微一颤,却假装没有听见,脚步不停,头也不回。
“我在问你呢...呃。”那人踉跄着从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语气带着醉意,“裴意呢?我要见裴意!”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显然是个喝醉的宾客。
不能贸然动手,裴瑄雨心中暗想。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语气平静而疏离:“抱歉我不知道,要不您去问问别人吧?”
“你们府里的人怎么可能都不知道?”那人显然不信,依旧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不肯放她离开。
裴瑄雨心中不耐,正想出手打晕他脱身,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呼喊。
“陈大人……陈大人!”是陈大人的仆从在四处寻找他。
“嗯。”陈大人朝家仆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哎哟,可算找到您了。”仆从连忙上前,搀扶住醉醺醺的自家老爷。
裴瑄雨趁机微微低头,以袖遮面,假装不喜酒气。游廊的光线本就昏暗,仆从也没看清眼前这个“婢女”的脸。
仆从道歉道:“哎,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家老爷向来不胜酒力,今日也是高兴才多喝了几杯,让姑娘见笑了。”
裴瑄雨客套地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开,这时又来了一人。
“老爹!”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女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一边拧着陈大人的耳朵,一边嗔怒道,“就知道不该让你来!大夫不是说了绝对不能饮酒吗?你还偷偷喝这么多,看回去我娘怎么收拾你!”
陈大人连忙求饶,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哎哟,我的小祖宗疼疼疼!我这不是好久都没喝了嘛。你最心疼爹爹了,回去可千万别告诉你娘亲啊!”
看着这对吵闹的父女,裴瑄雨微微怔神,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但很快她回过神来,趁着他们无暇顾及自己悄然转身,迅速离开了这片喧嚣。
拐进曲折幽静的青石小路,裴瑄雨一路蜿蜒前行,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眼看自由的曙光就在前方,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悲哀地发现偏门果然被锁上了。
她没有钥匙。
冰冷的锁仿佛映照着裴瑄雨此刻冰冷的心情,她在心中狠狠地问候着那个该死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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