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默默收回手,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
秋宴的眼神向来清亮,落地后弹射起身的动作迅猛得像豹,在雪地上她漆黑的双眸如同黑夜里的闪动的烛火,引人注目。
前几十年妙阁收到的消息都是苍吾宗秋宴如何如何配不上少年天才顾卿怜,后几十年妙阁收到的消息变成了清灵君除魔夺魁如何如何威武霸气又为人和善。
再也没有人提到秋宴连姓名都记不清,只知道她是霁月君的未婚妻。
你看,多么有趣的一个人。
在看到她画像的第一眼,净安就知道清灵君有双好眼睛。
事实证明他猜得对,桃林初见时比起女子手中那把神秘长剑,他先看了她的眼。
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正不解地看着秋时。
“怎么了?”
秋时讷讷开口,“没什么。”
“噗哧。”耳边传来一声笑,转头就见净安笑得花枝乱颤。
“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秋时公子今年多大了?”
意料之外地,秋时并未同他斗嘴,而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厚实的白绒围领斗篷给秋宴披上。
净安睁大眼:嘶,这小子。
林皎羽颤抖的身躯僵硬一瞬:秋时公子?极妍君?我一直在你旁边发抖,你没看见吗?
秋宴摸上毛绒温暖的围领,“这斗篷……”
秋时眼眸一弯嘴角上翘,唇边的细痣也跟着晃动。
“是师姐的。”
她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不久前在竹月阁外给秋时披上那件。
“秋时公子,你还有吗?”林皎羽搓着手上前,语气可怜巴巴,“我的储物袋被那魔……苏溪搜走了。”
秋时绷着脸摇头,“抱歉林执事,没有了。”
边说边伸手按住秋宴肩膀,生怕她说不冷要把斗篷给男人。
“我有。”
秋宴从储物袋里拿出两件斗篷,一件是苏溪送的,一件是云瑛送的。
转头看净安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披了件精美的蓝纹斗篷,便将手里的两件分别给了林皎羽和秋时。
进秘境时气候虽寒凉但不至于下雪,出来时怎么冷成了这样。
两人披上斗篷,秋时靠过来,秋宴下意识伸手帮他把领口的带子系上。
她以往习惯了这样照顾苏溪,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林皎羽眨巴眨巴眼悄悄靠过去,被秋时侧身一个手肘挤开。
环视一周,视野内白雪茫茫能见度极低,方圆没有人烟,只隐约看见远处立着几座雪山。
“到北境了吗?”
净安裹得严严实实像只圆滚滚的团雀,闻言用鞋尖戳开地面的雪露出下面的植被,蹲下身翻看几眼。
“还没到,但是快了,北境边界只在百里之外。”
他常年往返两界,对这些比几人熟悉。
秋宴眼底闪过一缕诧异,“百里外?那怎么会下雪呢?我们进秘境的时候不是才十一月初……”
忽然,她双目蒙上一层冷意,“净安阁主,浮生秘境内的时间流动会跟外界不同吗?”
净安点头,“是有这个说法,浮生秘境一日,外界约莫……”,他掐着指头数了数,“三日左右。”
“阁主为何不说?”
“你们又没问我。”
得,顾不上咚咚直跳的太阳穴,秋宴转身往雪山相反的方向走。
“先找一处地方落脚。”
寒风呼啸,四个小点眨眼便消失在雪地上。
一刻钟后,几人到达一处可以避雪的寺庙。寺庙构造简单一眼便能看得到头,神像下方插着不少供奉的香。
方一站定秋宴就召来灵鹤传信给师父、方叔、戒律司章长老、孟洛、孟逍遥等人,告知他们她此时的大致方位,同时询问一些事项。
按时间来算,几人被困在秘境许久,章长老派出的人一路北上,即便他们晚几日出发也该离北境不远了,说不定很快就能来接走林皎羽。
只等把人交给戒律司,秋宴就去找孟逍遥一行人汇合。
苏溪也许已经顺利出境回到魔族,眼下显然追不上了,那么最紧要的就是抵挡魔军。
也不知事态发展到了何种地步。
秋宴无声摩挲指间的玉叶,忽地看向秋时。
“阿时,你的手给我看看。”
秋时伸出手,长袖下的肌肤雪白如玉,美中不足的是一条鲜艳的红纹渗入皮肤表层。
“嘶,这是什么?!”
林皎羽惊呼出声,净安也凑上前来,他嘴角上翘的弧度像猫。
“别慌,这是秋时公子从浮生秘境里带出来的好东西。”
对上林皎羽明显不信的眼神,他虚空点了点那片诡异又华丽的红纹。
“浮生秘境里成功生出意识的死物,至少有千岁了,一般人它还看不上呢。”
秋宴没理会两人的窃窃私语,专心致志地观察红纹的变化。
“面积似乎变小了,但颜色好像深了些。”
她拉开秋时的衣袖里往上看,发现原本蔓延到肩膀的红纹又缩回了小臂,像条小蛇盘在他手上。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秋时摇头,“没有。”
“净安阁主,你不是说这东西出了秘境就会出来吗?为什么它没有动作?”
“可能它喜欢水,遇到有水的地方就会出来,可能它怕冷,暖和了才会出来,还有可能它喜欢秋时公子,不想出来了。”
这话听着完全像胡扯,但净安表情认真,说得一本正经。
秋宴揉了揉眉心,“若是它不出来,对人有什么影响?”
眼前寒光一闪,净安在指尖夹了片薄薄的刀刃贴近秋时,还未近身那红纹就龇牙咧嘴地流出手臂,抢先一步朝他刺去。
速度快如闪电,像条猝然发起攻势的蛇。
净安侧身躲开,刀刃消失的瞬间红纹也归于平静。
他眼底波光微转,悠悠笑道:“目前看来没太大影响,反而是件很不错的杀器。”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手臂的主人,“不用担心,我说过,秋时公子身上带了件好东西。”
秋时面色淡然地与他对视,深邃的双眸像浸在湖里的墨玉,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丝微妙,但这丝微妙转瞬即逝,
秋时朝着秋宴浅笑,声音清洌。
“师姐,我没事,眼下有更紧要的事情。”
秋宴点头,来历不明的东西始终是个定时炸弹,方才净安说的三种可能,最后一种暂且不管,但前两种可以找机会试一试。
要水得找河或者湖,周围目前没有,温度倒好解决,可以输入灵力试试……
“沙沙……”
正想着,寺庙外突然传来一道极其细微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极轻的踩过雪地。
“外面有动静,我出去看看。”
走到门口秋宴又回头道,“你们留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门口。
留在寺庙内的三个人,除了秋时,剩下两个面面相觑。
“林执事身体还未痊愈自然要留在这里,我出去帮师姐。”
封闭的室内荡过一阵凉风,再看哪里还有秋时的身影。
林皎羽从神像下薅出两个蒲团,自己坐一个,递给净安一个。
净安对着圆圆的蒲团一阵拍拍,随后优雅地坐上去,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套精美小巧的茶具,就地烹起茶来。
雪越下越大,从盐粒变作鹅毛,秋宴刚走出两步斗篷上立马积了雪花。
她凝神静听,却没再听到方才的动静,也没看见人影。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回头看见秋时顶着雪走到跟前。
他长得高,腰细腿长,体型偏清瘦,雪地中秋宴几乎能瞧见他白皙皮肤下的青色脉络。
“师姐。”
浓稠如墨的头发上落了雪,长而翘的睫毛上也落了雪,这般景象下更衬得他唇色殷红,开口时唇边的痣直直晃到人心上。
“阿时?”
“我跟师姐一起。”
秋宴想了想点头,“也好,我们绕着寺庙巡视一圈吧。”
寺庙青绿色的屋顶完全被白雪覆盖,秋宴走得轻快,留在地上的脚印很浅,踩雪的声音几乎没有。
这样更方便她探查周围异动。
秋时有样学样,忽然开口。
“等戒律司的人来了师姐就要去北境吗?”
“对。”
“我能跟师姐一起去北境吗?”
看着并肩走在身边的师弟,秋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阿时最近怎么了?”
秋时侧头看向她,“什么?”
他骨相优越五官分明,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是上天偏爱的作品。
“没什么,只是长大了好像反而更粘人了……”
比如现在,他与她肩并肩贴得很近,但从前他只会走在后面。
“师姐讨厌我这样吗?”
他颤巍巍地眨了两下眼,一汪水眸直勾勾看着她。
好像小狗。
“也没有,只是……”
很奇怪,为什么?
两人边说边走,秋宴偶尔看路偶尔侧脸看人,秋时不看路只看人。
“咔嚓”
脚下传来清脆的断裂声。
“砰,轰!”
雪地里走路不看路的代价就是差点儿掉坑。
许是山里人打猎挖的陷阱,秋时原先站立的地方坍塌出一个两人高的深坑。
他身形不稳往前栽倒到一半时秋宴一把扯住人跳离原地,落到深坑三步外。
“没事吧?”
“没事。”
秋时耳根微热,靠在秋宴怀里不自觉地轻嗅,心跳加速。
下一秒却感觉腰上的手力道陡然加重,师姐惯常温柔的声音变得冷如寒冰。
“阿时,这是什么?”
前一瞬还雀跃跳动的心脏猛然骤停,他视角往下却见藏在胸口的项链在方才的颠簸中露了出来。
那是一条黝黑的项链,唯有水滴形的坠子泛着幽蓝微光,此时微光轻颤如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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