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西班牙驻英格兰大使西蒙·雷纳正在官邸里书桌前,放下了来自母国西班牙的一封信。
帮助释放达德利兄弟?雷纳大使吸了吸鼻子,搞不懂写信人苏亚雷斯公爵在想什么。
达德利家族可是新教徒啊!如何能保证他们对天主教的玛丽女王效忠呢?更进一步,他们会对即将入主英格兰的西班牙国王忠诚吗?玛丽女王已经下了决心要嫁给费利佩国王,英、西两国正在商讨结婚的具体条款,相信过不了多久,费利佩与玛丽就将成为英格兰与西班牙的国王和王后。
可是苏亚雷斯公爵是国王跟前的红人,他这么说,必定是有缘由的。自己也担任很多年大使了,怎么才能更进一步呢?还是不要忤逆他为好…
雷纳大使正在沉思,突然仆人报告,加德纳主教来访。
“主教阁下!”雷纳大使热情地接待了加德纳,在女王登基后的短短一年间,加德纳已经成为了他家的常客。
两人来到官邸的小礼拜堂,四下无人,可以放心交谈。
“主教到访,想必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西蒙·雷纳当然知道他此访的目的,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抛出了问题。
加德纳主教盯着圣母抱着圣子的塑像,“英格兰是只迷途的羔羊,曾经走上了异端的道路。在女王的带领下,正要回归天主的怀抱。在这个过程中,她必须斩除一个女巫,一个是她亲人的女巫。”
“我完全赞同您的看法。”西蒙·雷纳目光闪动,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很乐意为您提供帮助,毕竟帮助您的君主,也就是效忠我的主子。”他又问道,“主教,这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很遗憾,只查到怀亚特。”
“主教,这个机会非常难得。”雷纳大使皱了皱眉,显然不满意,“再想尽办法多拿几份口供,不应该很容易吗。”
“我知道,大使阁下。”加德纳主教走近了一步,“正因为这次机会非常难得,所以取证也会更加困难。您务必要劝说女王陛下,下定决心。”
“我知道,我过几天就有机会觐见。无论如何,这个案子要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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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要到此为止。”伦敦的另一个宅邸,佩吉男爵抿了一口威士忌,自言自语。
突然仆人通报,拉德克里夫伯爵来访。男爵微微一笑,心中了然,这是今天的第几个了?于是站起身来,往前厅走去,准备迎接这位客人。
不一会儿,拉德克里夫走了进来,“佩吉男爵,有段日子没见了!狩猎季差不多结束了,给您捎上几只猎物和庄园特产。”说着,仆人献上了带来的礼物:四对松鸡,四对兔子,一只狐狸,还有几瓶庄园酿的杜松子酒。
佩吉男爵满面笑容,张开手臂迎上前去,“伯爵,真高兴见到您。瞧瞧这几只肥肥的松鸡——噢,再看这只狐狸。”佩吉摸了摸狐狸油光水滑的皮毛,“您今年收获颇丰,想必心情大好呀。”
“相反,我心里正发愁着呢:有只无辜的小鹿,要被猎犬们撕碎了。”拉德克里夫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大衣和帽子交给仆人保管,跟随主人移步前往客厅。
“啊哈!”佩吉被这个比喻逗笑了,“您可不用担心,与其说是小鹿,倒不如说是只聪明的狐狸。放心吧,只要稍稍打开陷阱,她就会飞速跑出去的。”
拉德克里夫伯爵惊讶于佩吉男爵的乐观,他也不再绕圈,直截了当地问道,“勋爵,为了避免手足相残的悲剧,我们必须做点儿什么。”
佩吉男爵拍了拍拉德克里夫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走向了酒柜,“您别着急,先跟我说说那天您押送公主进入伦敦塔的故事吧——白兰地还是威士忌?”
“谢谢,我想来点儿威士忌——”拉德克里夫坐了下来,瞄了一眼椅子扶手上精细的花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他大口饮下威士忌,醇厚中带点泥煤的辛辣味道让他畅快不少,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
“那天下着雨,我将公主带到伦敦塔入口,加德纳主教上前来迎接,让她从‘叛徒之门’进入伦敦塔。
公主当然不肯,于是借口说要给女王陛下写信,托我捎去。就这样,她写了好一会儿,直到天都黑了。更重要的是,潮水涨上来了,把叛徒之门变成了一个小洞口!她就这样从其他门进去了,把加德纳主教气得,那顶头上的黑色小帽都歪了。”
佩吉男爵哈哈大笑起来,“真有意思!我之前都没有想过潮汐的事情呢。后来呢?”
拉德克里夫又喝了一口酒,在好友面前难得地健谈起来:“后来,我拿着公主的信,赶紧坐船去白厅宫。唉!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又冷又湿,白厅宫走廊的蜡烛也是亮一盏、灭一盏的。
我走在路上,心里上上下下,直犯嘀咕,这件差事,怎么就轮到我了呢?过去二十年来,变了多少事情啊?亨利老国王的六位王后起起落落,老国王走了以后,爱德华、简·格雷、玛丽,三位君主……
国教也是,从天主教变新教,又从新教变回天主教。英格兰上上下下都要乱套了。您或许知道,我那个前妻就是个倔强的新教徒,现在已经跑到欧洲大陆去了。
更不要提王公大臣们了,当年显赫一时的西摩、布兰登、格雷、达德利,还有霍华德,都不复当年的威风了呀——
噢,当然,您这样有真本事的人物除外。所有的君主都喜欢您、信任您,把财产交给您打理,赐给您特许经营权,还有那么宝贵的嘉德骑士勋章,我是真心佩服您。
总之呢,现在那些大人物们都倒台了,居然让我来押送公主。”
佩吉男爵适时接话道,“拉德克里夫,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一直在萨塞克斯老实本分,没有在宫廷里站队,因此才能保持中立的形象。您到了白厅宫,然后呢?”
拉德克里夫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啊,看我,又说远了。咳咳,我走到女王套间门口,等通报以后就进去了。女王陛下的脸色——比外面的雨天还要阴沉。她都没有说话,只用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我赶紧汇报,已将伊丽莎白公主带入伦敦塔。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公主的信,呈给女王。
我以为,女王陛下看到信,会顾虑姊妹情谊,心情好一些。结果没想到,女王只粗粗浏览一遍,反而发起火来,敲着桌子指责我延误时间。
我的上帝啊!我当时真是吓坏了,跪在地上请她宽恕,具体说了些什么,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陛下让我滚蛋,我就赶紧快步出来了。”
说到这里,拉德克里夫仿佛心有余悸,又喝了一口酒压压惊,随即又忧心忡忡,“我真是没想到陛下会如此恼怒。你说……她会不会处决公主?”
佩吉男爵优哉游哉地转动着酒杯,浅啜一口,“不要担心,拉德克里夫。听你这么说,我认为既然女王没有处罚你,说明她也不确定公主是否真的反叛。我们只要抓住关键——那就是‘怀亚特叛乱案’”。
拉德克里夫连连点头,“是啊,关键在于,这起案子会怎么结案?”
佩吉神秘地前倾身体,压低了语气,“我已经有眉目了。怀亚特的叛乱,是此前诺森伯兰公爵达德利反叛的后续,目标是再次拥立简·格雷——别忘了,她正是公爵的儿媳,而她的父亲正是怀亚特的同党。
或者说,无论他们是否真的想拥立伊丽莎白公主,都必须回答不是。这是一个对英格兰而言最好的结果。
女王陛下刚刚处决了简·格雷——她已经犯过一次谋逆大罪了,与女王的关系也更远些。至于伊丽莎白殿下,有机会扳倒她固然很好,可也要仔细观察和掂量这位继承人的影响力。公主还有机会。”
拉德克里夫伯爵疑惑地问道,“可是……有很多人想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公主吧?枢密院里那么多虔诚的天主教徒——额,我当然不是说您,我是说,加德纳主教也一定去现场审讯了吧?”
佩吉男爵皱了皱眉,“啊,我知道。我本不应该这么说加德纳,毕竟当年是他在先王跟前引荐我进入宫廷的——可是嘛,这些年他的信仰简直是偏执了,蒙蔽了自己的眼睛,甚至还想引诱君主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
但不是有句话吗,‘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我们作为尘世中的人,尽心服侍我们的恺撒就足够了。”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拉德克里夫暗暗点头,佩吉男爵虽然是天主教徒,不过从不以信仰区或权势区分人,所以交到了很多亲密的朋友,包括自己。他又振奋起来,连忙询问,“男爵,您智慧的分析让我折服。那么赶紧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佩吉男爵也和盘托出,“我做为枢密院顾问官,会推动尽快结案,不要节外生枝,这样伊丽莎白公主在法律上就是无辜的了。
此外,我们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现状。他们会向女王谏言,请她保持与继承人的良好关系,这样对大局最好。
比如,前首席国务秘书威廉·塞西尔爵士是新教徒,必定支持公主。诺福克公爵霍华德家族虽然是天主教徒,但终究与公主有血缘的联系——随便一数,人数还真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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