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路石今年眼看三十二岁了，二十二岁出版过一本小说之后就没什么成就了，确实有些虚度人生。
见网上要一句话广告投稿，也不能确定被采纳，觉得苟且偷生。
最近写了个叫如何防止近视的小文章，居然过稿了，挣了一百元。可是自己就是个三百多度的近视。
别人说他眯眯眼的时候很美，其实是因为看不清东西只好眯眯眼。
这一百元的文章费和写小说共同点就是文字，不同点就是告诉他估计再也写不出小说了。
眼看房租快交不上了，杨路石却在这个根本不是家的出租屋里搭起了两个书柜。里面满满当当的小说和诗歌。
幸好北方没有什么梅雨天气，但是夏天连下个五天的雨，闷热潮湿。
昨天晚上房东又敲门了。
“杨先生，您已经两个月没交房租费了，这水电费咱先不和你计较，来租房的的时候您先掏了两千元的押金，我就从水电费里扣除吧……”
“我会尽量交房租费的……”
你别说，这房东是个上海人，说话客客气气的，叫人家都是先生先生的，虽然有些愠怒也不好意思骂出口。
正发愁怎么交房租呢，又有人敲门了。
“这房东催房租也太勤快了吧？她孩子读高中缺学费了么？”杨路石自言自语，有些不爽地推开门。
“我晕，你咋来了？你不是美术学院学影视动漫的么，跑来我这做什么？”
这是杨路石的弟弟万一煊，今年才大一刚入学两个多月，高中复读两年，是他学校的钉子户。
“我来你这里避避风头，过段时间我再回学校，这是你千万不要让姨妈知道。”
杨路石的姥姥姥爷四个女儿，我妈是老大，二姨在法院工作，三姨一直在小学教一年级学生，小姨是冰岛博士毕业的，算是学历最高的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儿子学习这么让人头疼。
“万一煊，你先告诉我，你又闯什么祸，你要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可不包庇你，四姨对我很好。”
“摄影课，我把教授拍的要在省参加动漫影展的胶卷弄错了，递给他的是我给女友拍的照片……”
想批评他，突然觉得不对劲：“万一煊，你给滚出，我这里不收留你，教授是不是在省里丢脸了？”
万一煊低着头，不敢看我这个哥哥。
这万一煊长了个一米八三的个头，学美术的，继承了四姨夫的电眼，高鼻梁，四姨妈的瓜子脸樱桃口，从高中就开始偷偷恋爱了，被姨夫叫到学校。
“没……没有让教授丢脸，教授还没有把作品送到省里，辅导员给家人打电话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这么严重？”
“因为拍了自己女友的……你知道的……”
“万一煊，滚！姨妈肯定会告诉我妈，我到时候收留个混蛋！”
“哥哥，你能见死不救么，小时候你还和我玩家家酒呢，你是我老婆，我给你糖吃！”
“死一边去，十岁的孩子知道个屁，你也不过从小个头比我高而已，是你逼着我头上盖个红布。”
“哥哥，我累了，跑了一天的路，你挤一挤我想睡觉了！”
“去给我刷牙，洗脸洗脚！”
“哦，好。”
第二天早上还睡得迷迷糊糊，就闻到皮蛋瘦肉粥的香味，好像还有葱油饼。
杨路石揉揉眼爬起来，万一煊把早饭放在餐桌上。
“哥哥，来吃早饭了，我也不会做饭，就在楼下的早餐店买了些。”
他一见这早餐的塑料袋名字就想批评万一煊。“好食到”的粥卖到二十元一碗，皮蛋瘦肉粥三十元一碗，葱花饼五元一张，桌子上放着五张葱油饼，这是要吸血么？
“哥哥，你黑着脸干嘛？”
“你算算你这一个早餐花掉多少钱，我平时早餐从来不去这家，每天早餐顶多花十块了不起了。”
“没事，我们学美术的家里都很有钱的！”
“你再这样大手大脚花钱，对得起你姨夫么，他就算是个小厂子的厂长，姨妈是口译，生活都不容易。”
万一煊好像没听到哥哥说的话，狼吞虎咽地吃掉三张饼，把自己的粥喝光了。
他吹着小曲在屋子里转悠，随便从书架里拿出一本书。
“你平时就读这些啊，上面一个字我都看不懂，有英文的——哦，还有些中文的，头大头大，读着都费劲。”
“你学影视动漫的照样得学电影史，美术史，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哥哥，你看这些书有啥用啊，你硕士毕业都六年了，除了你出版了一本小说以外也没什么水花了！”
万一煊的话也有自己的道理，自己年龄不小了，书虽然不能乱丢，也得有个工作吧。
“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咱搞一个与书籍有关的工作怎么样？”
“与书有关的工作？卖书啊？”
“肯定不是卖书啊，你不是读了这么多书么，你可以给别人教书，讲你读书感悟，把你学过的知识讲给别人啊？”
“我又不是大学老师，又不在大学怎么讲课？”
万一煊瞅了一眼这个出租屋：“光线还行，你把这个餐桌移到书柜对面面！”
“你要干嘛？”
万一煊没理杨路石，从带来的行李箱里鼓捣出一个DV，还有眉笔，眼影，口红粉底液和遮光笔。
“哥哥，其实你挺帅的，虽然只有一米七五的个头，矮了点，平时不注意打扮，你现在把你衣柜里比较正式的衣服换上，我要对你化妆了……”
他糊里糊涂地换了件衣服，之后，被七荤八素地涂了个浓眉：“啊，这个眉毛不适合你气质，我帮你洗掉。”
折腾了半个小时，万一煊说可以了：“开拍！杨先生自然点！”
“你到底让我做什么，我坐到凳子上发怵！”
杨路石从来不化妆，就用洗面奶清洁，要是北方冬天干涩了，就抹点男士润肤霜，看着店快要过季了打折就去专品店买下来，最奢侈的也就贴个面膜。
化了妆之后觉得嘴唇上的口红紧箍咒一样，嘴都不会动了，生怕把它吃进嘴里。
“哥哥，你不明白啊？我要把你读过的小说做一个网络课程记录，这样可以将功补过，学校兴许会网开一面。”
他一想，也算是帮助这个捣蛋弟弟吧，该讲什么呢？就讲讲自己读的第一本小说吧。
顿了顿，杨路石开始讲述自己读过的第一本书叫《麦田里的守望者守望者》。
读这本小说的时候还是小学五年级，主人公不好好学习，他还是三好学生呢，写了篇作文批评主人公不爱学习，长大后没用。
“后来我上大学了，教授再次讲了这本书，我慢慢读懂这本书真正的意义，为什么叫麦田里的守望者呢，其实是男主人公还有个妹妹，主人公不想长大，想想永远守护者一种纯真。小说的写作手法很独到，只有讲述三天的故事，展现出愤怒，焦虑，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无奈的人生。下面我简单地读一些小说内容——”
时间缓缓流逝，觉得可以了，杨路石合上书。
万一煊给一个OK的手势。
他用笔记本电脑下载了个剪辑软件，制作之后把这门课发不到视频网站上。
行不行啊，会有人看么？杨路石不停问弟弟。
“这种事情咱还得看网上有没有支持者，我传上去的是个中等流量的视频网站，成绩得看今晚和明天了。”
杨路石心里就像曲子《金蛇狂舞》一样热闹。翻来翻去睡不着，万一煊睡得跟猪一样。杨路石也要挪挪位置躺下休息。就在这一刻——
“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啊，离我远点！”
这万一煊是做噩梦了，还手舞足蹈的。杨路石捉弄一下这个弟弟，拿着手机把他的拍下来。
刚按下录像键，想起这弟弟说什么“不要碰我，离我远点”是啥意思啊？
万一煊好像被梦搅醒了，他微微睁开眼：“你流量上去了么？”
阳路是摇摇头。
“这还不好说？你看看那里面流量上去的都是怎么做的？得需要别的方式传播，把你这个视频转到微博里，□□空间里，朋友圈里，反正是各种转发，我帮你！”
又是一通转发，他的心又开始打鼓了，午餐的东西在胃里翻腾，想呕吐。
时间挨到七点多，万一煊有大手大脚在肯德基订外卖。
以为是谁打来电话，抽出手机一看，手指要抠进屏幕了：“真的假的？”
万一煊凑过来，流量飙升到二十万，还有三百多人打赏，下面的评论。
赞美较多，批评的也有，杨路石一一翻阅，那边万一煊却在拿着手机计算机算算数。
“哥哥，你很厉害啊，你这一下午到现在就挣了两千多啊，三百多打赏，说不定明天早上你就可以挣个小五千了。”
杨路石晕头转向，自己看了一下电子银行，果然进了两千多入账。
谁会对钱过不去呢，那在按键上点了点，然后松了口气。
吃完饭，悠悠哒哒地在屋子里转悠，二人说笑着，有人敲门。
“杨先生，你总算把租房的钱付清了，我算了一下刚好两千，这些是我儿子的伯父从美国寄过来的糖果，你尝尝。”
万一煊一脸黑线，哥一直欠出租费？刚挣得两千元就付租金了？
“我们刚挣点就交出租费了？”万一煊拦住递过来的糖果。
“这是哪位？说好了租房只有一人，多出来一个违反出租合同的！”
“阿姨，这是我弟弟，来我这住几天，过一段时间就走了。”
“我就准备住在这了，你尽管拿合同来，换成两人租。”
房东瞪着眼，嘟嘟囔囔离开。挣钱喜出望外，万一煊美滋滋地去洗漱，又吹着小曲，仰头躺下就睡了。
杨路石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拿着手机。那上面还留着半句话，就是万一煊梦里的“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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