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许多年里，
我都未有幸再得见这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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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生的极美，不愧为醉月坊的头牌，全身肤若凝脂，就像是一块红绸包裹的玉，轻盈躬身缓缓步入阁中央。
“奴家南鸢，见过二位公子。”
这娓娓一声萦绕耳边，令沈执恍然大悟。
她就是昨日，在深巷中遇到的女子。
沈执忽的握紧袖口，想到被自己藏在袖中那个已然损坏的香囊。
霎时，他心底盘旋着许多疑惑。
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睛瞥向座下的男子，心中暗自打量着，亦认出了他是那偷看自己跳舞的登徒子。
沈执对上那凌冽的眼神，却是丝毫不退缩，站起身来，俯身行了个礼。
“姑娘，好像似曾相识。”
“怕是在梦里吧？”杨钟打趣道。
沈执浅笑。
他方坐下，门外便传来另一道声音。
“南鸢。”
只见一位姑娘匆匆进了阁，对二人礼后，贴近南鸢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南鸢低眉，思量片刻，还是转身打算推门离去。
“二位公子，失陪了。”
杨钟放下手中的瓜子，忙抬手叫住：“哎？南鸢姑娘。这、这舞都没舞，怎么能走呢？”
南鸢转过身，朱唇轻启。
“这位公子，不是我要如此，只是那边的爷出了更高的价钱。”
杨钟最厌恶的就是仗财蛮横之人，一时口无遮拦：“他出了多少钱？小爷也可以出！”
沈执见状，竟反常地起身相拦。
“姑娘，不知醉月坊的规矩是否向来如此？姑娘身怀绝技，可让来者为这一舞情愿为姑娘破财。可纵使出再高的价钱，也理应分个先来后到才是。”
南鸢凝视着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曾见过达官贵人为她之舞一次又一次加码，也曾见过两人为争夺她大打出手。
却还是头一回见来青楼寻乐之人，居然会同她讲道理。
此等有趣之人，她竟忍不住多瞧几眼。
可惜一副书生打扮，必定是愣头愣脑，想逗也逗不出个乐儿。
南鸢轻挑眉头。
“世上无人会同真金白银过不去，况且黄金百两，只为换我一笑，你又能做到吗？”
沈执像被问住似的，果然楞楞站在原地。
—
天边覆上一层明黄的光，初阳高照，再冷的天也生起几分暖意。
沈执拿着请帖和拜帖，立在安国公府大门外。
安国公府。
他默念。
门前小厮注意到来人。
“可是沈公子？”
“正是。”沈执躬身。
“恭候多时，公子请。”
“不敢，还请带路。”
安国公的府邸是长安城内除了皇城，数一数二的大，大到沈执无法想象。
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方绕过府邸门后那片偌大的花池，又紧接着走上长廊，一层一层的院子相互交叠着，可以看到数不尽的客房，藏书阁，甚至兵器库。
安国公约见的地方在品茗室。
小厮引至门前，便退下了。
安国公一身宽布衣，掩不住身量丰腴，勉强伏做在矮桌前，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时不时地翻弄着桌上的文书，显然没有在认真地看。
沈执眸色微沉，徐徐走了进去。
“鄙人沈四，见过安国公。”
安国公见来人，正襟危坐整了整身，绽放出笑容。
这一番动作在沈执眼中，不过是为了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沈公子，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又不辞辛劳一路奔波，当真是令本公钦佩。”
“大人过奖，大人看重沈某，沈某定当为大人尽心竭力。”
世人恐惧安国公的势力。
做安国公府的幕僚是何其荣耀。
杀人不必用刀，犯法无人敢言。
安国公畅快地大笑，尽显狂态，与这一身素衣实在是相悖。
他欣赏沈四的诗篇，得此有才华之人，自是欢喜，故而设宴苍山苑，备了美酒，请了歌舞。
一来为了彰显权势，二来为了让沈执明了，当今世上，唯他这一条路可走。
待宴会准备齐全，安国公拂袖一挥。
“来人，给沈四公子斟酒！”
沈执见状推拒：“大人美意，沈某心领，只是沈某一介读书人，实在不会饮酒，怕在殿前失了分寸......”
那张憨厚祥和的脸上忽然透出阴沉，“今日设宴，本是同庆你我二人志向相投，共谱盛世，沈公子若不饮，可是不给本公脸面？”
“大人言重，既大人盛情，沈某怎敢再推辞。”话毕，沈执端起酒杯，躬身敬酒。
他的确不会饮酒，火燎一样的辣酒入喉而下，烧得他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一杯饮罢，耳边响起优柔的丝竹声，殿侧幽幽走上两行樱桃似的舞女。
声乐清畅，高殿辉煌，数十条红纱经扬而出，仿佛泛起赤色波涛。
波涛中一朵牡丹花含苞待放，虽面掩薄纱，那股娇媚却让人魂牵梦萦。
沈执嘴角微微翘起。
又见面了。
她身姿出挑，云手轻舒，随着踩鼓下腰的动作，整个人如烈火燃烧那样明媚。
裙袂旋转间面纱落下，又娇俏地抛向高座之上，惹那人痴笑不已。
果真是极美。
他不过饮了一杯酒，就已经身子虚浮，头昏脑热了。
丝竹声淡去，舞女礼毕，行至殿前。
“到本公身边来！”
安国公挥手。
南鸢含笑应下，踮起脚尖踏上高台，被安国公一揽进怀中，嬉闹声不绝于耳。
不知为何，这一幕撞入沈执视线，竟变得如此刺眼。
“今日不谈政事，有此等美姬为你我助兴，不枉沈公子走这一趟。”
“正是。”
沈执起身，礼道：“今日得见姑娘惊鸿一舞，实乃沈某之幸。”
缠绕着安国公的魅惑眼神倏地投向沈执：“听闻公子才华横溢，奴家斗胆，不知可否向沈公子讨个赞词？”
沈执对这赞美女子的词藻知之甚少，又或许是羞于出口，思量了半晌后，才道。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南鸢闻声似是不悦，目光轻扫过沈执，又倒入安国公怀中，娇柔道。
“沈公子就敷衍我罢。”
安国公斟了一杯酒，递到南鸢面前：“鸢儿想要赞词，可是忘了给沈公子敬酒？”
“是呢，是我疏忽了。”
南鸢脸色明快了些，接过那杯酒，又轻盈下台走到沈执身旁。
她呈上杯盏，柳枝似的腰身婀娜一弯：“沈公子，喝了这杯酒，可就不许再推脱了。”
沈执颤颤巍巍站起身，昏醉又炽热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女子，伸出手抓那酒杯，却是失去平衡，下意识抓住眼前的一切。
踉跄过后，那抹明红竟已被他拽入怀中。
待他看清，忙要挣脱，冰凉的指尖盘旋缠绕在他脖颈周围，令他无法动弹。
“大人，沈公子好像醉了呢。”
南鸢侧过头，依稀瞧见他耳尖烧的滚红。
几番推杯换盏，安国公似也有几分醉意。
“来人，先送沈公子回卧房歇息，咱们接着喝。”
“可沈公子抓着奴家，不肯松手呢。”
轻灵明快的声音又从耳边响起，沈执睁开半阖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搁在南鸢的袖角上。
他分明早就松开了手。
“也罢！就由你送沈公子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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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南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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