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来时不时就要上演一出让他心跳骤停的戏码,林雀觉得自己的心脏实在命途多舛。好在他没有心脏病,承受能力也尚可,不然他没被这恶毒反派弄死,自己先原地长眠了。
他没事。当九头鸟刚划破他的保护罩时,戚寒枝就以一种近乎强横的姿态挡到了他的身前。
在一旁玩球的小龙似乎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那颗妖兽团成的球往山谷深处一扔,便急急赶来支援。
于是林雀从远远看着各种噼里啪啦的火光和闪电交错,变成前排直击。
这回戚寒枝没有再把林雀推远,像是怕林雀远离了他的视线又会有什么突变发生。
也难为戚寒枝,一边要分神护着林雀和旁边的凤凰,一边还要和已然豁了出去、不管不顾的九头鸟斗。
九头鸟破釜沉舟,拿出了不顾一切的气势……人会在紧要关头突然变强甚至突破一些平常不能到达的极限,妖怪同样也可以。九头鸟就处于这种状态中。原先他还因为身上的伤战斗力大减,现在又像嗑了药似的,挥着手中注入了法力的兵器和戚寒枝他们互殴。
林雀还是担心的,也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别让戚寒枝分出太多精力在他身上。
同时他忍不住怪起自己,人家九头鸟能突然变强,他怎么就不能在这等关头再爆发一次。
不过细看一下战况,林雀又觉得他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因为戚寒枝哪怕没有小应龙帮忙,也还是将九头鸟按着打。
胜利在望,很快,戚寒枝就能像以往那么多次出公务时一样,顺顺利利收拾掉这只九头鸟,把他抓回去盘问,再铲掉他在人间残留的势力,顺带把像妖怪会/所、斗兽场这样的灰色地带给清理干净……
林雀本来是这么想的。
估计在场的所有人,原本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世上的事,往往没有那么顺理成章。
就在九头鸟奄奄一息即将被戚寒枝放出的牢笼圈住时,天光忽然大暗,他们所在之处也莫名卷起一阵没人预料到的妖风。这风来得突然,且威力不小,将地表上的焦黑石块和沙砾全数卷至空中,一瞬间飞沙走石。
哪怕是戚寒枝,在那一刹那也下意识地撇过脸去,稍稍眯起眼,试图缓解这来势汹汹的风及其带来的沙石,所导致的不适。
也就是那么一会儿的事,旁边的空间突然被撕开一道裂隙,而本已注定落败的九头鸟,被那道裂隙吸了进去。
……被不知道什么人救走了。
-
事情就是如此。
既然九头鸟已被劫走,戚寒枝他们在附近又确实没搜寻到对方踪迹,也就没必要在这个地方继续耗下去。将被扔进燋金谷的几个妖兽捞起来——纵然底下的火暂时已经熄灭,但因为戚寒枝在他们身上下了禁制,他们也无从逃脱。捞起来后,戚寒枝又将他们收进随身带的乾坤宝袋里,留着回局中审问。
十分荒唐的是,在戚寒枝准备将这些妖兽收起来的时候,其中竟然有一个不争气的妖怪开口求饶:“戚大人,看在我们都共同侍奉过那位大王的份上,您能不能……”
戚寒枝顿了顿,而后毫不犹豫地将这只求情都没求到点上的、愚不可及的妖兽塞进袋中。
并且,在林雀重复了一遍“侍奉那位大王”这几个字的时候,戚寒枝认真地考虑了一番,是否要在此处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妖兽动用私刑。
这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很快,林雀一行人由着传送阵直接回到了戚寒枝那间狭小的一居室。
刚来,林雀就被一团巨大的肥猫扑倒在地,吓得凤凰冲上去要啄这个肥猫,直到肥猫本猫吃痛地喊出声,凤凰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也是以前常来他们凤鸣山的小猫妖,而非要捕食小鸟的野猫。
虽然一般的猫应该也不可能捕食林雀这只小鸟就是了。
李咪咪热情地准备给林雀舔毛,又被戚寒枝眼疾手快地拎到一旁。
戚寒枝向林雀解释道:“我从会/所走的时候,拜托了阿辉将你们从会/所那个地方带出来,没想到您……去找我了,所以估计阿辉也只能把猫带回来。当时为了方便和安全,传送阵是设在我这儿的,所以阿辉出来的时候就带着猫直接过来了。”
经戚寒枝这么一说,林雀才发现之前一直对他多有帮衬的那位特调局的小哥符俊辉,也的确在这间屋子里。
房间不大,人和妖怪一多,就更是拥挤。
小应龙也被迫缩小了身体,才得以塞进这间屋里——它还没修炼出人形。
而且因为多了一只不常露面的凤凰,没见过瑞兽的符俊辉大为激动,简单和林雀打过招呼后就上去和凤凰套近乎。
场面好不热闹,根本没有刚干完一件大事之后该有的严肃和凝重……不,这件大事压根儿没干完,因为搞事的反派头目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了。
小鸟头疼。
不过小鸟还是清了清嗓子,作出一副“安静,都安静,现在听我说”的模样。
要是顺着刚刚被九头鸟打断的话题继续讲,林雀现在应该是要好好听一听凤凰给他讲那过去的事情的。但鸟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被别的东西转移,尤其刚才,林雀刚听到其他妖怪说什么戚寒枝侍奉别人,现在,他看到这处住所,又想起他刚从祭坛被救下,需要养病时,戚寒枝竟然不让他住在家里,而是把他发配到特调局一间关押坏蛋的牢房里!
但是看看现在,连临时被安置的李咪咪都能堂而皇之地待在戚寒枝的小家里!
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他知道戚寒枝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于是他在打听那九头鸟的事之前,先跳到客厅里能立足的最高的地方——一块安在墙上、横出来的置物架之上,他抬了抬他高傲的小鸟脑袋,用他赤红的豆豆眼睨着戚寒枝,非常有师父的威严。
他发问:“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要搞这一出?要是你需要当卧底演习,完全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可以配合……难道真的跟那个COS我的冒牌货说的一样,他在我身上种了什么蛊虫?那个蛊虫可以监控我的一举一动,所以如果我俩是在演戏,他马上会发现?”
即便是在小厅内最高的地方,戚寒枝还是能俯身看林雀。他走近去,在林雀面前弯下腰,聚拢了双手,凑到林雀跟前,用极尽轻柔的声音道:“对不起,师父,让您受委屈了。”
他这么说着,手上动作所表达的含义却是“来我这儿”。林雀稍有犹豫,扑楞了一下翅膀,又深处试探的爪,往前迈了一步,最终还是踩上了戚寒枝的手心。
戚寒枝将林雀捧起来,就像捧着什么宝物一般。
他将林雀举到和自己视线齐平的高度,注视着那双比红宝石还要剔透干净的眼瞳,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讲起,最后他还是选择先回答林雀的问题:“是,他一开始在您身上种了蛊。”
林雀打了个寒战:“……好恶心!”
戚寒枝又道:“他跟您说过?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夸大其词恐吓我,后来我发现他种下的蛊虫,真的能监控您的状态,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也能听从他的控制,在您体内作怪……”
“所以,你怕我因蛊虫而受到什么损害,就选择先瞒着我。”林雀帮戚寒枝把结论说出来,越想心情越复杂,他身上是没受什么伤,可是难道心里疼就不算疼吗?
至今回想起那段时间,林雀还是感到他的心隐隐发酸。
戚寒枝到底懂不懂啊……但,或许林雀自己也不懂吧。
没想明白的林雀无能狂怒,愤愤在戚寒枝手心啄了几口。
忽然林雀又想起一件事,猛地抬起头:“不对。”
戚寒枝本来眼里一片温情,正低头看着他毛茸茸一团的师父在他手心不痛不痒地乱啄,被这猛抬头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嗯?”
林雀说:“那既然我身上被种了蛊虫,为什么我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后来那九头鸟想控制我的时候也控制失败,当时他在那里发疯,我还当他是故弄玄虚……是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把蛊虫弄掉了吗?”
戚寒枝迟疑了一瞬,还是点头:“……嗯。”
“你怎么弄掉的?”
不论面对什么情况总是波澜不惊的戚寒枝,特调局的戚队长,此刻眼神闪烁:“一种秘术。”
林雀步步紧逼:“什么秘术?”
戚寒枝:“……”
“哪有什么秘术啊!”在一旁听了半天的符俊辉也忍不住了,“小师父忘了吗?之前你喝了那么久的药。”
“我记得。”
林雀当然记得,在特调局休养的时候,他就被迫每天灌下一碗药,搬回李咪咪的包子铺之后,也每日有人给他送药来。
其实当时他就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但感受不强,不真切,他怕自己只是想太多产生一些错觉,自作多情地认为这是经过戚寒枝手的东西。
但他每天还是好好地将药喝了下去:一是那东西经他验证并没有问题,他也相信特调局的人不会害他;再来,或许就是因为药中似有若无的戚寒枝的气息……
现在想来,药确实应该是跟戚寒枝有什么关系的,只是戚寒枝在上面做了什么遮掩,才使得林雀没能笃定。
戚寒枝看向符俊辉,目光陡然变得凛冽,他在警告符俊辉,别继续往下说了。
林雀看这样子更觉有猫腻,于是他又拍了拍翅膀:“没事儿,你说,你偷偷传音告诉我,他得听我的……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刚刚怂了一秒的阿辉又有了勇气。因这事的确不宜到处声张,阿辉如林雀所言,他憋了太久,如今就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把话倒出来:“小师父喝的药里,其他东西都是很常见的清热凉茶,但有一味药,是戚哥每天划开手腕滴下的血。他的血能治病你知道吗?”
林雀:“……”
这是林雀先前不知道的,戚寒枝没告诉过他。但他知道戚寒枝不会受伤,肉身上有些磕碰,马上就会愈合。因此符俊辉说的时候,林雀虽然也恨震惊,但却很容易就相信了。
毕竟戚寒枝本就是体质怪异……特殊之人。
而且林雀看自己现在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不正是戚寒枝的血能治病的最佳佐证吗?
符俊辉又说:“每天一大碗,他说怕不够用,每天放完血他脸都发白!
“一开始你神魂有损,也是戚哥用他的血把你养好的,蛊虫的事我不知道,不过这种蛊我听过,非下蛊之人不得解,你身上地蛊虫能被驱逐,多半也是因为戚哥的血……”
林雀没有听符俊辉讲完,他又有些要暴走了,他从戚寒枝手心飞出,振翅跃到其脑袋上,爪子泄愤似地在戚寒枝头上乱踩,真把戚寒枝的头弄成了一个鸟窝头。
戚寒枝心虚地开口:“师父……”
林雀很生气。
很生气……不只是生气,还有担心,后怕,同时他还怪自己没用,总是需要他徒弟为他付出。总之百感交集。
戚寒枝怎么总是这样?为他豁出命去燋金谷涉险也是,为了他不惜每天放血也是。
甚至这几百年来,戚寒枝似乎也是为了找到林雀才活着的。
林雀仿佛就是戚寒枝生命中的唯一意义。戚寒枝随时可以为林雀献上一切,而全然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从来都不爱惜自己。
林雀不喜欢这样。
他希望戚寒枝能好好的。
他自己看得很开,如果命运早已书写好故事的结尾,那么该碰上的劫数总会来,到那种时刻,只需坦然面对。
所以他觉得戚寒枝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他该有自己的人生,他希望他能更多地去感受这个世界美好的一切。
……
林雀在戚寒枝脑袋上又踩又抓,旁的人看了也不敢出言相劝,也不知道这阿辉是给林雀说了什么,惹得林雀这样一只好脾气的小鸟如此暴怒,以至于当着众人面公然暴虐他徒弟的头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雀听见戚寒枝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不在乎自己,但如果您不在,我独自一人在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戚寒枝道,“我其实很怕孤单的。”
很怕孤单,但是孤单了几百年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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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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