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形容容溪的表白事件呢,开头壮烈,结尾惨烈。
后来她问容溪到底是谁教你那种方式的,容溪闭口不答,于是她迂回一点,也芝讲:“你怎么会用那么蠢的方式。”容溪咿里哇啦,说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行吧,也芝只好安慰他,傻人有傻福。
她高中偶然有次和同学在外吃饭见过那个女生,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她一小时前刚同容溪线下说完拜拜,她拿同学的手机登上□□问容溪:“要拍给你看看人家的答卷吗?”容溪回她,不要了吧,怪尴尬的。她同那个女生,从来都只是只知道对方名字的同学关系,从来没加过联系方式,从来没熟悉过,没私下讲过话。她那时候看了两眼,觉得这女生和初中没什么变化。
很瘦,很白,戴着一个厚底眼镜,穿jk的腿好像只有也芝胳膊粗。五官,其实不算好看的,算普通,如果怕被人骂你是不是有偏见你这个恶毒的人也芝就会夸一句协调。十一班其实有比她好看的女生,不止一个,在大众审美上,但过了好久也芝同容溪认识了才听他讲:“不是啊,她笑起来很好看啊。”
“那你喜欢她什么?”
“笑起来很好看。”
“......”
一瞬间有想骂脏话的冲动,但转头一想自己对容溪的喜欢又何尝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她有什么资格笑他。只是也芝不放弃,她说:“更有内涵一点的理由呢?”
她真忘了容溪怎么回答的,因为想不起来容溪怎么回答的,也芝根据自己对于自己记忆力超群的坚信,她相信容溪根本没能说出来什么内涵。就这样他还坚称,自己不是搞一见钟情的,他是日久生情。
也芝同他讲道理:“日久生情的根本是一见钟情啊。你肯定是在某个瞬间忽然发现自己喜欢她的,某个瞬间忽然发现她笑起来很好看的。你不能是一直看一直看,然后日久生情吧,肯定是某个瞬间。”
“不是啊,我观察她很久了。”
“变态。”
“.......”容溪气恼,“md你又人身攻击我。”她那时候就发现了,容溪只会骂三句脏话,分别是tmd,md,和wc。甚至这三个词汇,她这么多年下来没见过他正确打过这三个词,用的一直是字母代号,wc偶尔会变成挖槽,就没有了。
回想起来,喜欢容溪这件事总带着一些侥幸,是一些小确幸。年纪很小的时候只是因为一个人长得很好看就喜欢他,徘徊很久以后下了决心去主动接触认识对方,幸运地发现,原来他是个好人。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也芝和平春都到了可以做老师也考下来了教师资格的年纪,虽然没有很老,但回想起来总觉得像上辈子的事,那天也芝忽然想起和平春说:“我没有后悔过喜欢容溪。我到今天都觉得他是个好人。”
没发生过什么恋爱关系,从来没把这份喜欢以一个女生喜欢男生的方式告诉对方,但回想起来是觉得幸运的。还好你是个好人,所以回看没有觉得这份喜欢让自己恶心。
容溪表白那天也芝记得还挺清楚。她走在学校里,是一个清晨,山雾还没完全散开,身后自己班上的女生匆匆跑过去。她听见她们说:“快快快,xx说容溪要表白。”
也芝几乎要压不住自己装不在意的脚步了,她看那几个女生一路小跑夹着快走互相搀着快跑进教学楼了,想自己现在加速应该不奇怪了,才快步起来。到她到班上,以也芝的体力,这一路加快脚步让她有些喘气了,真是十一班为什么要在五楼,为什么不能在一楼。
班上到的人不多,就没几个人这么早到了。她看见刚刚那几个女生围在前面一些,再往前看,是容溪的背影,他的背影挡住了女生的脸,让也芝看不见他到底要同谁表白。也芝刚想装作不在意放下书包然后换个角度看看是哪个女生,她就听见容溪的声音。
容溪说:“我喜欢你。”
然后她听见一声更干脆利落声响更大的:“傻b。”
容溪让开路,那个女生今天是值日,手上还拿着扫把,她直接下台了。没人敢堵着路,刚刚在空气中暗涌的一些躁动分子忽然都平静下来了,这个早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也芝看到了那个女生的脸,啊,是她,原来他喜欢她,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硬要说诚实地面对自己,大概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自己这辈子有可能瘦到这地步上吗。
没有一点可能,站在今天的视角上她只能这么说。如果不是天生这么瘦小骨架,你的身材体格忽然要瘦到这地步,你早晚进医院。有些东西生来有就是有,生来没有也不要强求,就活一辈子人要宽容对待自己,23岁的也芝对13岁的自己隔空喊话道。
这个早晨就这样了,容溪整个初中没再喜欢过别人,没再做过当众表白事。他同那个女生好像也没有不再讲话不再往来,也芝好几次路过学校外的小卖部会看到那个女生和她玩得好一两个女生手挽着手,旁边就站着一脸笑着说话的容溪和另一个男生。
或许她当时就应该明白,为什么自己初恋分手后对前任念念不忘两三年的时间里,连平春都有一两刻忍不住要抄起枕头揍她让她清醒一点,只有容溪从来没说过她这样不好,也没笑话过她,每次都会回复她,有时候会安慰,有时候没话可说也会发表情包然后讲两句话。本质上,他们两个在这件事上是一类人。这个道理,一直到后来有天她清相册看见自己截图的成年后容溪追女生失败,晚上十点给也芝发我觉得我今天还好,然后两点又发不行了也芝,怎么办啊好想她的聊天记录可以看出。她那时截图就是为了后来等他缓出来发给他的,后来不用缓了,容溪终于用他口中的真诚打动了人家,甜甜蜜蜜在一起了。没什么好说的,祝他和他女朋友幸福。
成年以后她看他,实话和平春说,我觉得容溪是那种你和他结婚应该会很幸福,但我真觉得他没什么成年男性的魅力。平春问,什么是成年男性的魅力。
“性张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呢。”
上进、挣钱的能力不能低于我,善良但不能没有底线的善良,人品好,其实还有好多。倒也不是说容溪对不上里头的哪些,只是,很莫名其妙的,她成年以后见容溪的状态,总觉得他是个好人,要是他以后和谁结婚生小孩,不管和谁,他都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但就是,以也芝后来的审美取向看,没什么成年男性的魅力。
成年男性的魅力,有时候是个褒义词,有时候恋爱谈得不好,就会变成重伤自己的根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同朋友这两个字应该不需要有什么关系的话。做朋友,是个好人就足够了。长大以后,出了江城去讨生活的日子让也芝由衷觉得夸一个人是正常人已经是很高的夸赞了,更不要苛求对方是个好人了。
班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一阵上课铃响后,共振的铃声终于掩盖掉今早那一声清脆动人的傻b。【1】
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今天讲作文,她讲了几分钟要大家开始写。些什么呢,写自己未来的理想职业。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上作文题目:
未来,我想做一个——
下划线上的内容自由填空。
几百字的作文,给他们一节课的时间来写,写不完可以带回家写。也芝看着作文纸发呆了一分钟,她想做什么,她未来会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会做什么样的人,一切的未知数会从今天开始书写吗。
才上中学接触的东西不多,而在江城这样的小地方,除了老师公务员和医生,剩下的职业好像都不太被大人们当作职业。也芝那时候其实没有确切地感知到自己想做什么,她是随手写的,也有一点真心,她写未来,我想做一个语文老师。那时候小,觉得江城好,在这里做老师一年有寒暑假三个月,优哉游哉的日子想来会很好。后来大了,去外头的世界转了转,年少写过的愿景成了她的紧箍咒,那会觉得江城哪里都不好,太小了,没东西吃又没东西玩,从城南走到城北一个半小时足以走完闹市区。后来又再大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学的专业自己在外的能力人脉很难让钱包鼓起来,每天在地铁里挤得失去生活的**,要是碰上雨天身上都沾着水汽还有担心鞋子会不会踩进积水的地方漏水,连生存的**都快没了,于是江城又变得好起来了。
养她长大的地方最终接纳了普普通通的她。也芝在家备考了好一阵,中间经历了很多天一模一样的日子,最终熬到招考出成绩,她又回了三中执教。到这时候,已经是做出能力范围能平衡点上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了。
只是快要三十岁的时候混不下去回来考老师,和十几岁的时候就写自己想当老师收获的评价不同。也芝那篇作文因为写得好,被语文老师拿出来当范文黏在教室后面,全班都知道了她写的是想做语文老师。范文敏看到后又惊讶又不信的语气:“你当老师?你?”
也芝实在是分辨不出来范文敏这意思是她不配还是她怎么会想当老师,也芝讲:“怎么了?”
“你怎么可能当老师。”
还是分辨不出来,索性不就结了。也芝问:“那你写了什么?”范文敏不答了,她说干嘛要告诉你。
神经病,也芝不想跟她讲话了。见也芝不问了,范文敏倒是反过来起劲了,她又转过来和也芝说:“你说高明写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拿过来看看啊。”
“?”也芝回头看,高明的作文纸被两面对折叠好了工工整整的压在课本下面露出一半的纸,“我就这么拿?神经病吧。”
“你拿吧,他不会生气的。”
也芝:“你要看你自己拿,我不感兴趣他要干什么。”话说,有没有人看见了容溪写了什么啊。也芝站起来,高明刚好回来。范文敏坐在椅子上,手臂撑在也芝的桌子上占去了一半的桌子,范文敏的语调和刚刚不一样了,她说:“班长,给我看看你的作文?”
高明成了班长这件事,比也芝成了课代表还玄乎,印象里应该是杜康问谁想当班长,全班就高明举手了,于是他就是班长了。
也芝想往外走,趁着下课铃还没响去走廊上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而且走廊那个位置人背靠着栏杆可以顺理成章地看见全班,站在哪里就方便看全班哪几排。也芝刚要往外走,高明伸手把自己的作文给也芝:“给她。”
也芝真是要把问号写脸上了:“你俩自己没手吗?”就隔着这么点距离,还要人传。范文敏矜贵地伸出手来,也芝看了真是不耐烦,她一把接过高明的作文纸塞给范文敏,逃一样地往外走。
挤出两个同学后,她悔脱看了一眼,看高明站在那像个一脸深不可测的神经病,范文敏像个爱到处看人家**的神经病端坐在她自己的椅子上把卷子铺平在也芝桌上盖掉也芝自己的课本,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两个神神叨叨的神经病,下周赶快来,让范文敏轮换位置坐到第一排去,受不了。
【1】防挂,拼音为sh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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