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吴金鳞目瞪口呆。
难怪盛阳会连唐怡萌她爸一起骂，根本不是什么上升到家人，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目送盛阳离开，唐怡萌嫌弃似的剜了吴金鳞一眼，好像在说，“妈也是你叫的？”
滔天的得意没有了，嚣张的气焰不见了，吴金鳞不断吞口水，腿软得站不住。
刚才那一声“妈”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吴金鳞收起小人得志的嘴脸，尴尬又讨好地笑着。
怎么会这样？
他得意于找到比领盛资本更好的实习，满心以为可以在唐怡萌面前扬眉吐气。
结果“盛阳投资”的“盛阳”居然是唐怡萌的母亲。
想到自己造谣老板女儿被宝养，吴金鳞如芒在背，他怕唐怡萌去找盛阳告状，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所幸唐怡萌比他想得豁达大度得多。
唐怡萌冷着脸，目光在吴金鳞身上逡巡，不用刻意模仿，自然流露出与盛阳极为相似的神态。
唐怡萌：“你该做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我知道。”吴金鳞点头如捣蒜。
他最大的缺点是势利眼，最大的优点也是势利眼。
唐怡萌相信，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吴金鳞也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她目光一转，再次停在垂在吴金鳞胸前的员工卡上，和先前一样，耀眼的灯光下，“盛阳投资”四个字无比灿烂。
唐怡萌微微一笑，眼睛弯得像狐狸，张口而出的还是那句话：“那你好好干吧。”
“好的好的。”吴金鳞感恩戴德。
幸好唐怡萌不计前嫌，没有让他“滚蛋”。
唐怡萌确实没那个心思。
她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她又让母亲失望了。
父母离婚后，唐怡萌跟着父亲唐启光生活，盛阳有自己的事业，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
即便见面，也总拿唐怡萌的成绩说事。
盛阳生性要强，事事勇争第一，办厂子做到最好，到了投资圈也要拔得头筹。
只要她想的，没有做不到的，唯独有一件事让她栽了跟头，那就是唐怡萌。
盛阳不只一次感叹，唐怡萌怎么半点都没遗传到她不服输的精神，“一点都不像我，也不知道像了谁。”
久而久之，唐怡萌跟盛阳愈加疏远。
印象里，“盛阳投资”的办公地点在经开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到这里。
她没告诉盛阳自己要考研，等考上时在告诉她，她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因为盛阳，唐怡萌考研的决心又增强了一些。
那句话怎么说的？
我要悄悄上岸，惊艳所有人！
唐怡萌和工作人员上楼，到了第一次来时去过的会议室，没有停下，路过上次去过的教室，也没有停下。
唐怡萌糊涂了。
这次要去哪里？
唐怡萌一边想，一边情不自禁地端详路过的每一个人，特别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男性，说不定就是叶沛良找来的新英语老师。
唐怡萌被工作人员带着走了很远，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
工作人员敲了敲门，在听到一声熟悉的“请进”后推开门，笑容可掬道：“唐小姐，就是这里。”
“谢谢。”唐怡萌道了谢，进去后蓦然一怔。
里面阳光灿烂，90度转角落地窗偏安一隅，极富视觉冲击，近处的沙发、茶几、衣架，各种东西井井有条。
这里既不是会议室，也不是教室，居然是叶沛良的办公室。
新老师已经来了，正坐在叶沛良的对面。
唐怡萌曾问过叶沛良，新老师长得帅不帅，据叶沛良说，和他差不多。
唐怡萌迫切想要一睹真容，可惜新老师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来了？”叶沛良和她打过招呼，转而和坐在面前的男人说，“先这样吧。”
那人知道叶沛良有事要忙，立即站起来，收好笔记本电脑之类的东西，说：“叶总，我先出去了。”
“啊？”唐怡萌在心里叫了一声，什么意思，她才来，新老师就要走？
直到“新老师”转过来，唐怡萌一眼看到挂在他胸前的工作牌，“领盛资本”四个字再明显不过。
原来是她误会了。
这个人是领盛资本的员工，不是新找来的英语老师。
那人见唐怡萌盯着自己，擦肩而过时，和她点头致意，唐怡萌愣了一瞬，赶忙微笑颔首。
她看着那人离开，还是觉得奇怪，他不是老师，老师在哪儿呢？
“坐吧。”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叶沛良向她招手。
“嗯……”唐怡萌顶着茫然的眼神，慢吞吞地走过去。
叶沛良还在忙手头的事情，头也没抬，说：“要不要喝点什么？”
唐怡萌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有。”
叶沛良以为她不好意思添麻烦，自己做主给她要一杯柠檬苏打水，他刚拿起电话，余光瞥见唐怡萌拿出的东西，一下子怔住了。
唐怡萌说自己带了喝的，原来不是谦逊，她确实带了，但是……
叶沛良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诧来形容，因为实在超出常人想象，简直是匪夷所思。
那是一个白色瓶子，瓶身有标志性的金、红两色。
叶沛良喝过很多次，小时候还被爷爷用筷子蘸着喂过。
事实上，以它的知名程度，不只是叶沛良，随便一个路人都能认出。
那是一瓶茅台酒。
她怎么……
就在叶沛良欲言又止的时候，唐怡萌已经旁若无人地打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
“喂……”叶沛良低呼一声，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管，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喝酒？”
李白喝酒才能作诗，唐怡萌喝酒才能学习？
唐怡萌差点被呛到，艰难地咽下去，说：“不是酒。”
她转了一下瓶身，把上面的字指给叶沛良看。
怪叶沛良粗心，瓶身上原本应该写有“贵州茅台酒”的地方，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不是茅台”。
“……”知道误会后，叶沛良自嘲地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怡萌怕他不信，继续把瓶口亮给他看。
“是保温杯。”唐怡萌平声道。
叶沛良往里一看，目之所及，银色杯壁映衬着轻舞摇曳的水波，仿佛此刻的心情，在撞上什么东西后，泛起波澜，持续荡漾。
惊异消除了，疑问没有了。
叶沛良浑身一松，身体微微后仰，唇边浮现出一抹看着小猫玩闹后宠溺又无奈的笑。
他目光一转，在与唐怡萌懵懂的眼神轻轻一碰后，似叹非叹：“唐怡萌，你真可爱。”
啊？
唐怡萌怔了怔。
他是在夸她吗？
是吧是吧？
意识到这个可能，唐怡萌迅速低头，一脸羞怯。
唐怡萌沉浸在那句“你真可爱”中，像呼吸一样下意识地回味着其中的深意。
她谨小慎微地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拿着红色瓶盖，完全凭着本能盖盖子。
唐怡萌试了几次，不是碰都没碰到，就是彻底盖歪了，最后又因为太过慌乱，盖子从手上飞了出去，骨碌碌地掉在地上。
“哎呀……”唐怡萌的脸更红了，弯腰去捡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沛良早把这一切收入眼底。
唐怡萌很使劲地盖瓶盖，又不得其法，笨拙的样子引得叶沛良很想上手帮忙。
等唐怡萌大叫一声，红着脸掉了瓶盖，叶沛良忍着笑，他真想问上一句，你是不是茅台酒喝多了？
鉴于唐怡萌的脸红得能滴血，再禁不住一点揶揄，叶沛良只好把这句话憋在心里，什么都没有说。
唐怡萌追着瓶盖，叶沛良则用目光追着唐怡萌。
他把手按在桌角，生怕唐怡萌起身时会碰到头。
比蜂蜜还要浓稠的关切稍纵即逝，等唐怡萌从桌子下面钻出来时，叶沛良已然表情淡然地收回手。
他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得好像最严格的上司。
叶沛良从手边堆成山的资料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唐怡萌，说：“你先看看这个。”
“啊？哦，好。”
唐怡萌的脸又烫又热，急需什么东西降温。
等她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时，心一下凉了半截。
叶沛良让她把认识的单词圈出来，看着眼熟但不确定意思的换另一种记号。
“好。”唐怡萌听话地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叶沛良这么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唐怡萌拿起笔，吭哧吭哧地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的叶沛良正在看品牌部发来的策划案，偶尔往唐怡萌那里瞥一眼，心也跟着凉了。
认识的单词几乎没有……
不过没关系。
叶沛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他放下手上的事情，耐心给唐怡萌讲解。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在这句话里有怎样的含义，同义词有哪几个，分别有什么特性。
“你等一下……”不用叶沛良提醒，唐怡萌直觉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
她抄起笔，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仔细记录。
遇到不明白的也会提问：“vocation不是假期吗？”
“那是vacation。”叶沛良看她一脸茫然，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单词。
唐怡萌首先被叶沛良握着笔的手吸引，用力时，指节突出，泛着羊脂玉一般的莹白。
随着握笔的手在纸上移动，唐怡萌又将目光转向行云流水的字迹，等手掌移开，唐怡萌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这竟然是两个单词？
她看了又看，终于发现两个单词之间确实有点区别。
唐怡萌没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反而情不自禁地流下冷汗。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完了！
以前的她至少认识vacation这个词，现在被vocation一搅和，两个词都不认识了。
最“恶心”的还是“ex”开头的单词，什么extent，extend，extant，这是人能记住的东西吗？
唐怡萌永远都不忘了那份绝望。
她自认为背会了一个单词，到了阅读里也能一眼认出来，带到句子里却读不通顺。
后来拿出翻译版看过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词，只是长得像而已！
唐怡萌手脚冰凉，万念俱灰。
所幸叶沛良早已洞察到她的慌张，他悠然一笑，让唐怡萌不要担心。
叶沛良拿起笔，用手一圈vacation的a，以及vocation的o，有条不紊地告诉她一个分辨两个单词的办法。
“哇！懂了！”唐怡萌轻松且愉快地记住了两个单词。
和上孙老师的课不同，短短几分钟，信息量大，知识点密集。
和自己在宿舍看网课也不一样，有什么疑问不用等，通常情况，等着等着就忘了。
只要唐怡萌说出来，很快可以得到反馈，叶沛良也会针对她的知识储备做出调整，知道的可以略过，不知道的可以详加解释继而适当延展。
他们有来有往，以至于半个小时过去，唐怡萌才猛然反应过来。
不是，他们在干什么？
为什么唐怡萌会有一种感觉，他们特别像在做一种只有老师与学生之间才能开展的活动，也就是俗称的“上课”。
可是……
唐怡萌仰起脸，眼睛一眨一眨，像思考也像不解。
几秒后，她问了一个问题：“那个，叶总，新老师是请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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