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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既多兴象(十三)

平阳郡下辖狐滠、蒲子、永安、杨县、襄陵、皮氏、临汾、绛邑、端氏、濩泽等县,处司州西北部。其郡守吴兴,出身曲阿寒门,素事亲孝,兆和十四年因其贤名在外,由朝中征召为都水台从六品参事,而后赴洛阳就职,十年间官已至正四品,羲回九年治郡平阳,为一郡郡守,从三品。

吴兴任平阳之时,政绩颇佳,体恤爱民之声远扬,时时上表朝中,言明平阳百姓之疾苦,恳求减免赋税徭役;又典卖私产,为各地修桥铺路,灾时开设粥棚亲自赈济四方。时有其若俗未果腹吾安敢入食之美谈,天子亦下诏嘉奖,内外皆知平阳郡吴兴美名。而后在羲回二十年,吴兴公然抗免田租徭役,殴打朝廷命官,聚兵谋反。

这场叛乱起得出乎意料,平息得迅捷无声。宛若一颗石子掉入深潭,不过溅起三两水花便被静静淹没。

吴兴年将至花甲,须发已尽白,时常行走需拄杖方可行稳。不料他竟也聚集了两万兵众围守平阳郡城,着甲站在垒垛上,厉声高呼宁死不降。

彼时裴行俭在城外看着,并未作声,不想吴兴先发现了他,对他喊道,声音略嘶哑,“裴家九郎,皇帝无德,不堪为主。汝等自小在圣人经纶中长大,缘何还不知黑白,不知是非?”

说罢,吴兴便大笑一声,叹道:“罢罢罢!世家纠结,百年盘踞,成山的锦绣、金块珠玉,不都是啮生民之膏,饮生民之血得来的?你们与皇帝,不过都是一丘之貉。”

“老夫今日即是战死平阳,亦难掩心头之悲、之恨!”

裴行俭坐于马上,神情肃穆,挥手命道:“放箭,攻城。”

箭矢如雨,密匝匝齐压下去,血腥满溢,惨叫不绝。

吴兴负隅顽抗多日,最终力竭倒在城墙上。平阳郡城城门大开,裴行俭一步步上了城垒,在尸群中寻到奄奄一息的吴兴,在他身前蹲身与他平视。

裴行俭轻声问:“吴公,何至于此。”

血已染红了吴兴的鬓发,他身上铁甲刀痕箭痕遍布,胸口尚插着一支羽箭,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

吴兴话语断断续续,几不成话,“小儿……年岁几何,也…来计较老夫行事……”

裴行俭闻听此言,微微笑了笑,伸手接过部将递来的匕首,道声:“吴公,得罪了。”便将吴兴的头颅割下。

……

吴兴府宅可谓寒酸,吴家满门算上仆婢不过数十口,亦不过十余间屋子,一口水井,小院中一棵古槐树。寻常的百姓家亦不过如此,未曾料及一郡太守竟清贫至此。

吴兴的家眷未曾逃出平阳,一直安然待在府宅中,只兵戈进门时,便多了几具尸首。

吴兴三子及五孙皆披甲随其守城战死。其妻邹氏,吩咐家中女眷烧滚沸油,手握钉耙。兵士甫一破门便被烫伤倒地不起。裴行俭再命人制住这些个妇孺,一一盘核姓名身份。

核毕,裴行俭将册页合拢递给近旁,命道:“寻个干净处所关押起来,之后再押解进洛阳,听候陛下处置。”

“是。”

裴行俭转身便出了吴兴府宅,自始至终未曾对那个钉在他身的憎恨目光给予半分回应,甚而一点视线。

平阳一役裴行俭自以为办得干净利落,直至后来他方察觉是自己自视甚高,以致这其中出了差错,为时已晚。

而今涑水畔,火光交杂,天际冷月发出冷寒月光,直直往下,远远得还能听见几声鸟鸣,短促刺骨。

裴行俭向陆予走过去,他正双膝跪地,头颅低垂。

陆予听脚步声判断裴行俭已走近,以头伏地郑重叩首,身上甲胄发出碰撞鸣音,他道:“卑奴叩拜主上!”

裴行俭至他跟前停下脚步,负手而立。寻常出行,他自是着宽袖衣袍,江风吹过,衣摆随之一侧,显得身形颀长挺拔。

裴行俭并未命陆予起身,只在火光中看着陆予的后脑,道:“你是裴氏部曲,非是卑奴。”

陆予的声音自下方传来:“属下自知犯下重罪,今夜特向主上请罚。”说着,他便起身解下上身甲胄,拔出铁剑,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

裴行俭却未拿过那剑,只问:“那便说说,你有何罪。”

陆予一字一句道:“罪一,攻克平阳之时未尽心,私生怜悯之情;罪二,私藏叛贼家眷,意欲蒙蔽主上;罪三,时至今日方才向主上请罪,拖延至此。”

听完这些,裴行俭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我若不过问,你会一直瞒到死。”

吴家儿郎皆战死在平阳,活下来的只余女眷。吴兴有一孙女,唤作吴啼竹,正是及笈之年,在平阳时被陆予调换了下来,而后又藏到了河东。

裴行俭初闻此事时可谓盛怒,之后又强压怒气,等陆予自己来给个交代。

陆氏一族世代为裴氏部曲,陆予自小亦是在河东营伍中长大的。裴行俭对此人自是看重。

陆予道:“属下自知有罪。无论何等罪罚,属下绝无半句怨言。”

裴行俭这时问:“那我要吴氏死,你办不办得到?”

陆予默然。

裴行俭仔细看着陆予神情,又问:“你要娶吴氏作妇?”

“……是。”

陆予小裴行俭五岁,至今仍未婚配。

“你杀了她阿翁、阿父、弟兄。又害她与姊妹母亲祖母分离,这样的妇人,你也敢要?”

“若以真心相待……”陆予渐渐没了声音,大抵他自己亦知这番话太过蠢笨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陆予忽而握紧手中剑,转而向自己的左臂砍去。

剑刃方才触及体肤,接着右手一阵巨痛,剑被裴行俭一脚踢飞,掉在了石滩上。

陆予感到右臂一阵发麻顿痛,一时怔然。

裴行俭脸色阴沉得似要杀人,他看着陆予这副模样,斥道:“自断臂膀,亏得你竟想得出来,沦为一个废人,又有什么用。”

陆予不语。

裴行俭走过几步捡起那把剑,左手握住剑刃,再慢慢顺着剑锋划去,霎时鲜血满布剑身。

陆予见此景惊道:“主上!”

裴行俭将剑掷于陆予膝前,发出一声轻响,他左手垂下,血珠顺着纹路自掌心蜿蜒而下,滴在石上,水雾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他道:“这罚,我今日替你受了。你记得,这是你同吴氏今日欠下的。待我回河东,便为你二人主婚,不要再做什么断臂自证的蠢事。若再犯,我定烹了吴氏来给你滋补。”

裴行俭右手自腰间扯下自己的私印扔给陆予,“你即刻回河东,办好户籍,给吴氏改名换姓。今后河东绝无吴家女。”

陆予接住私印,复叩拜在地,郑重中带着泣声道:“是。”

裴行俭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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