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剑斩落鬼王的时候。
人们从她的巢穴捉住了世间最后一只恶鬼，不过是一只恶鬼幼子。
他们把幼小的恶鬼关进笼子。某一天，一个孩童受到恶鬼的蛊惑，将笼子打开，恶鬼瞬间消失不见。
人们因害怕恶鬼的报复而整日里提心吊胆，可幼小的恶鬼却死在了荒野。”
沙哑的声音是恐惧又催眠的符咒，偃昭华沉沉睡去，可没一会儿她便又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只一眼，她便知道现在是个梦。
倒不是因为眼前的画面有多么的光怪陆离，让人警觉。仅是那一抹与她的世界格格不入的绿色，太过温柔，不似真实。
偃昭华修行的摘星崖坐落在大衍国都旁最高的赤畿山上，倚着一方嶙峋崖壁而建。
她在此间见过最多的绿便是雪松的颜色，只要仰头便能看见茂密的枝叶，在日光的照耀下蒙着一层血色，虽说是绿，却黑乎乎的如压顶的血块，难得见到这般整个天地里都透着朝气的纯净色彩。
眼前云雾间流淌的图案，像是被水汽氤氲的早春山林，透着勃勃生气。她伸手剥去云雾，这之后竟是一座碧玉石山。
山巅绿意最浓，往下是层层与乳白交融的嫩绿，就仿佛是谁将青翠山色自山巅倾泻，染就了一方凝脂白玉。
玉山。
“我总是梦见一座玉山。”
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偃昭华的心跳漏了半拍，酸涩浸润上鼻尖。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心神又找到了慰藉之所。
“娘。”她小心翼翼地回首，怕惊扰了自己的梦。可身后的天地间除了层层流淌的烟云，再无其他。心间的欣喜如破碎的浪花，仅是片刻便消弭殆尽。
幼时，娘总会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相同的故事，不外乎是她反复做着的一个梦。
“那是特别美丽的玉山，就像是采了一茬鲜嫩的春色揉碎作墨，挥毫染就。山巅之上有一尊香炉，炉内香烟袅袅升起……”
每说到这里，娘都像失了魂一样呆呆地望天。
偃昭华搞不懂天上有什么好看的，明明都是同样的景象，比不得在池塘玩水有趣。她满脑子里还想着娘说的玉山，窝在娘怀里歪着脑袋问她:
“那么好看的山，是谁住在上面？”
这句话像是把娘问到了，她沉默着没有作答。她梦过太多次玉山，与旁人提及时，他们皆道玉山乃是仙人居所，而玉山之梦正是一个启示，是成仙前兆。也因着这个梦他们开始唤她玉山君，可梦里的那座山——
“不过是座空山罢了。”
听到这句话的偃昭华却是神情激动，噌地从娘怀里坐起，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期待地注视着她。“那香炉是仙人点燃的吗？”
仙人。
娘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个她也不清楚的问题。史书里未有只言片语记录过仙人神力，民间流传的事迹更是没有半点仙人踪影。
大衍修行史虽有百年之久，此间甚至以山为界衍分出长邪、摘星、杏林三个派别。长邪山剑通阴阳，摘星崖观星问道，杏林渊行医济世，三派修行迥异，贯通死生将来，可百年来依旧未有一人飞升成仙。
在娘看来，仙人或许一开始便是不存在的，？娘轻抚着偃昭华的头发，叹息道：“昭华，世上已经没有仙人了。”
谁知偃昭华听了她的话竟是跳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她语气里带着三分自豪，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兴奋地转着圈。“爷爷说我会成为大衍第一个飞升的仙人。”
爷爷还说她拥有摘星崖罕见的天赋，必定要承担着结束这段没有仙人存在的时代的使命。每每想到那么多人无法完成的事情会由自己实现，偃昭华的心脏就被自豪感塞得鼓鼓囊囊的，这让她无比地期待着自己迎来飞升成仙的那一天。
娘看着面前眼含期待和渴望的孩子，诧异、惊恐的情绪瞬间笼罩了她。玉山之梦的画面又撞进她的脑海，思绪被跌落寒潭的烟气侵占，她觉得脑袋像是要裂开一般。忍着难捱的疼痛，她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昭华想成仙是为了什么呢?”
“唔？”
偃昭华一时语塞，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没有想过。一番认真思索后，她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答案。
虽说成仙，她却不明白仙是什么。不过她知道爷爷、叔伯，那么多的人都渴望着飞升成仙，在她的意识里修仙是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她长大了以后也得要成仙的。以此推出答案，她不由为自己的聪慧而开心，胸有成竹地答道。
“不为了什么，因为大家都想成仙，所以我也要成仙。”
偃昭华的回答打消了娘心里的担忧，她被她得意的神态逗笑了。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神，娘将她搂进怀里，揉搓着她的脑袋，看着她被自己弄得蓬松杂乱的头发，像一头迷糊的小狮子。
娘很庆幸，还好，她还有时间，孩子没有像那些人一样感染成仙的执念。
“昭华，抱着他人的期待是无法成仙的哦。”
成仙。
如今的偃昭华对成仙已经没有了期待，她依旧不知仙是何物，亦不喜修仙。仰望着眼前的巍峨玉山，山峰直入云端，一眼望不见尽头，比起她幼时想象的要更加壮丽。
这难道便是娘亲见过的山？偃昭华死寂的心有了悸动，她往山顶飘浮而去，待看见山巅的景色，饶是早有准备，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忘了呼吸。
空旷平坦的山地上有一尊玉香炉。
香炉与山色浑然一体，像是自玉山上长出的，毫无雕琢的棱角。炉身像盛开的芙蕖，炉顶状若莲蓬，一丛白烟自莲子内钻出，汇聚成一缕，在空中缠绕，最终幻化成一个婴孩。
和娘说的梦不一样。
她诧异，正想看到更多，可一阵劲风袭来，吹散了香烟，也吹乱了她的视线。
再定睛时，玉山已然不在，眼前幽暗如墨，呈现出一片陌生的风景。那是一片幽深的森林，土地被一条宽阔的黑色河水截成两半，河岸边卧着或整齐排列、或散乱分布的巨大黄色卵石。
岸上升着三丛篝火，一行人三三两两地围着篝火席地而坐，他们或倚着卵石休憩小眠，或专心致志地盯着火堆边的烤鱼。
一番扫视，偃昭华发现自己竟然也在那行人中，正捧着脑袋一脸期待地等待烤鱼熟透。
看到自己的脸，偃昭华一阵恍惚，觉得那人似她又不是她。她心脏发热，古怪的情绪自心底蒸腾而起，令她嫉妒。
篝火噼啪作响地烧着，空气中的温度逐渐升高。她看见地上的卵石微微泛光，竟变得通透，隐约能看见石头里面有血丝在鼓胀，地面也开始微微地震颤。
篝火边的人察觉到异样，纷纷警戒起来，有一人护住偃昭华。“昭华姑娘，小心。”
突然被叫到名字，偃昭华正要看看那人是何模样。卵石突然间裂开一道缝隙，又猝不及防地炸开，耀目的银光将森林照得犹如白昼，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与此同时，偃昭华的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脆亮的声音钻进偃昭华的耳中。
“小姐，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
“还有！还有一个好消息，大长老今天开始闭关！”
甜美的声音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但在此时却并不讨喜。
星现抱着一束嫩黄的腊梅花枝心情愉悦地跳进偃昭华的卧房。她来时见天空明净，想必会迎来一轮温暖的太阳。
自除夕夜后连着下了几日雨，天空阴沉沉的，星现盼这轮太阳可盼太久了。她开心地哼着歌，丝毫不知道自己惊扰了偃昭华的美梦。
将花枝放入偃昭华床头的蓝釉瓷瓶，星现走到团得鼓鼓的棉被山前，顺着被子侧面鼓起的口子掀开，里面的人闭着眼睛迅速将被子夺了回去。
“做梦了？”星现声音轻柔，蹲在床边侧起耳朵。
偃昭华瞪着黑黑的被面，心里空落落的。现实袭来得太快，不过片刻功夫她却如此想念梦中的玉山，手上不由地拽紧了被子。
看着被窝的动静，星现知道偃昭华的心情很不错，不由笑着自说自话。“让我猜猜，小姐定是做了个好梦。小姐梦到了什么？”
偃昭华垂着眼，梦中的画面像一团烟从她脑海中散开，她想抓住这段记忆复刻成语言，可零散的信息在她脑中浮现，却怎么也无法拼凑出一句完整的描述。
她唯一确定的，便是自己梦见了一座玉山。
梦本无常，未有好坏之说。然而在摘星崖，梦见玉山，并不吉利。
只因着频繁梦见玉山的玉山君下场凄惨。不仅因离奇病症暴毙而亡，出殡之日又撞上了大衍颁布禁仙令，严禁百姓修仙。
禁仙令甫一颁布，离国都最近的摘星崖便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山上门人被吓得哄散而逃，慌乱中一把火烧烬了灵堂，玉山君也落得个尸骨无存。
禁仙令一事后，无人再因玉山君的离世而感怀，忧愁着自己的修行生涯一朝被断送，心内怨气丛生。也不知是何人起的头，说这厄运接踵而至皆是因为玉山君的玉山之梦，如若不然，玉山君那样的天之骄子怎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令人唏嘘。
那之后，提起玉山谁不说一声晦气，若是梦见玉山，便意味着离灾祸不远了。
偃昭华记得那段人们将玉山当做饭后谈资的时间里，星现总是会和诋毁玉山的人们理论。后来人们忘了玉山君，便再也没提起过玉山。
反倒是星现在某段时日里不时地向偃昭华哭诉:“爻娘子是那么好的人，她那么厉害，怎么会生病？若是爻娘子在，就不会是现在这样，都怪玉山，都怪玉山！”
如今星现问她做了什么梦，她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玉山，便随口一句“我忘了”。
星现看到她眼底的失落，心里既烦闷又焦躁，她讨厌自己不懂小姐的心思。要怎么让小姐开心？要怎么做？她苦思冥想，秀气的脸皱成一团。我想想，我想想，我想想。
俄而，她双手一拍，开心地叫起来。“小姐要不要听听我做的梦?”
“早上梦到这个，我可高兴了。”
听她说起梦，偃昭华坐直身子。“你梦到了什么？”
星现偏头瞧了眼房门的位置，太阳已经照进屋里了。果然如她所料，今天天气不错。她心里打着算盘，一想到要说的话，脸上洋溢起笑容。
“我梦见小姐和我搬着马扎在梅园晒太阳。”
原一本正经准备着帮星现解梦的偃昭华一愣，星现说的梦与她定义中的梦完全不同，既没有奇妙的际遇，也没有预兆的表象。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甚至是无趣的梦，可一想到她梦里的画面，偃昭华就觉得心中郁闷被一洗而净，她咯咯咯地笑起来，整个人变得松弛。
“可算是笑了。”星现松了口气，高兴地坐到她身旁。“除夕夜之后，小姐就没笑过了。”
听她提及除夕，偃昭华又觉胸腔堵塞。“你晓得的，我只是不喜雨天。”
“今日太阳好，后面会一直晴天的。”星现取过新插的梅枝瓶，献宝一样递给偃昭华。“小姐你看，我今早从迴芳园路过，园子里的花开得可香了。腊梅、红梅、白梅，还有前几年栽的那株绿梅也开了，那颜色可新奇了，若再过几天，花就不鲜了。今天外面天气好，我们去迴芳苑晒太阳吧，我们悄悄地去，传膳前便回来。”
瓷瓶里的腊梅花清香扑鼻，枝头花朵有盛放的、含苞的，花瓣粘着清晨的露珠，各有各的可爱，格外的鲜活。
偃昭华抽出一枝花枝，凑到鼻尖嗅了嗅，一缕冷香沁人心脾。她看着透亮可爱的花瓣，想到冬季即将过去，鬼使神差地竟应了下来。
见她答应，星现美滋滋地去帮她找衣服，一边找一边笑着说:“其实，我不仅梦到小姐会和我一起晒太阳赏梅花，还梦到我们中午吃三鲜暖锅呢。”
“星现……”偃昭华无奈地笑，想到晒太阳、赏花、吃暖锅，都是会让人开心的事情。
星现本想着在偃昭华的衣服里找一件较为适合赏花的衣装，却在衣柜底部看见了一抹可疑的浅色。她赶忙扔下手上的两件墨色衣裳，从柜底捧出一条暖黄色的裙子。
“小姐——”星现将裙子举到展示给偃昭华，她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小姐竟还留着这个。”她还以为依着小姐对偃夜的讨厌，早就将这件衣服给扔了呢。
偃昭华眼角瞥到那抹颜色，便像被烫到似的飞速移开了目光。
那条裙子是偃夜送的生辰礼，去岁她生辰，因为离及笄又近一岁，偃夜破天荒地送了一份礼。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冷漠无礼的偃夜居心叵测送来的贺礼，却是最合她心意的。
偃夜是爷爷的人，素来瞧不上她，却不知为何在不合时宜的季节里送了她不合时宜的礼物。
那时她猜想偃夜的目的必定是想让自己受罚，可她却鬼迷心窍地将衣服留了下来。她明明藏得那么深，居然还能被星现给翻出来，只好冷淡着声音说道：“只是不讨厌衣服罢了。”
听到偃昭华别扭的解释，星现偷笑。手里抚摸着衣服上精致的绣花，她不自觉地夸赞道：“偃夜人是怪讨人厌的，但眼光当真不错。”
这套衣服选得无可挑剔，款式俏皮又不失端庄。尺寸合适，薄厚也可抵御摘星崖的寒冷。星现越看越满意，再看满橱的衣服，甚是嫌弃，哪一件都没这件好。
“今天就穿这件好不好？”星现一脸期待地看着偃昭华，央求道：“好不好？好不好？”
偃夜像往常一样守在偃昭华的院子外。星现今天进屋的时间待得太长了，他正准备起身去警告，就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那道浅黄色身影。他眼睫不可察觉地轻颤了一下，实在是因为那道身影太像爻娘子。
爻娘子那日便穿了这样鲜嫩颜色的衣服，若不是那身衣服，他都没法认出她来。
饶是过去了十年，那日诡异的事情他依旧历历在目。
那日是他受大长老偃瞻的吩咐邀请爻娘子去的明心院，可后来他进院子时，屋内却没有爻娘子的身影。
只有大长老偃瞻垂头顿足，痛惜着：“玉山君……便是连玉山君也……”
很快偃夜注意到一旁地上堆叠着的嫩黄色衣衫，疑惑自他心头升起。
只见一滩血液自衣物下滚出，似有薄膜包裹。突然血团炸破，血液像有生命一般在布料上游走，直至汇聚一处，消失不见，此后衣物之下有如异物蠕动。
偃瞻还沉浸在悲伤里，没有发现异样。偃夜后退一步，小心地拿剑挑开衣服。
衣服下竟是一对爬动的眼珠。眼珠吸饱了血液，滋养出手脚，汩汩的眼泪淌出，随着爬动拖出两道歪歪扭扭的泪迹。
他吓得退后一大步，这难道是……爻娘子的眼睛吗？
可爻娘子的眼睛明明是那么的温柔，眼前的却让他害怕得想要它们消失。这是怪物，绝对不是爻娘子的眼睛。他拔剑要斩杀地上的邪物，却被回过神的偃瞻拎着衣领扔到了门上。
偃瞻的视线紧紧地凝在那对眼珠上，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欣喜若狂。他爱怜地将那对眼珠捧到手上，眼球上细短的手脚在他掌心内挣扎。他哈哈笑着，却又不时叹气，既兴奋又失望。
“到底是玉山君！到底是玉山君呐，哈哈哈哈哈哈哈。”偃瞻高举着眼睛，如若至宝一般向偃夜展示着。“你瞧，玉山君差一点就成仙了。只可惜…”他语调一转，对着眼珠指指点点。“未能脱离肉身，借着这对眼睛苟延残喘，终是火候未到。”
偃瞻的话偃夜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恐惧像触手一般爬满了他的周身，他满眼都是那对眼珠，是眼珠上挥舞向上的细短手脚。
偃瞻很满意眼珠的表现，他觉得那是对天外星辰的渴望。身为摘星崖的修道者，成仙必然是扎根骨髓的事情。“你看，我们一辈子都在观测星辰，便是死去也期望星辰能给予仙人的启示。”说着他将眼珠送至偃夜眼前问道：“偃夜，你看得这景象，还愿意修仙吗？”
偃瞻将手递过来的瞬间，眼珠似乎感受到了偃夜的目光，与他四目相对，死死地盯着他。陡然和那视线碰上，偃夜感觉心跳都停了。
快拿开！偃夜心里抗拒着，手掌被他掐得生疼。
偃瞻似是看不见他的抗拒，倒是不满他怠慢的态度，嗓子里发出质疑的声音。
偃夜赶紧藏起眸子里的恐惧，装作如常一般冷哼道：“玉山君一介俗人，岂能修得成仙。侄儿乃本家正统，飞仙不过吹灰之力，断不会像玉山君这般狼狈。”
“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偃家儿郎。”偃瞻笑着，他知道这个侄子一贯来便看不上玉山君。他鼓励道：“玉山君离世，如今摘星崖上论天赋资质唯你最为出众，现在偃家只剩我们这些老骨头，往后就靠你这个小辈了。”
偃瞻虽在夸奖，偃夜却没有半点开心。
他那日说了违心之语，当晚便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太阳掉下来了。
掉进水里的太阳变成了一只金色的眼睛，追着他一直跑，一直跑。
待得偃昭华走近，偃夜方才回过神来，声音里微微地颤栗。“小姐今日，做梦了吗？”
“没有。”
偃昭华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定了，随后才反应过来偃夜这话问得突兀，就像是猜到她会做梦一样。
偃夜看着偃昭华的衣服，衣服虽是他送的，他却知道这样的衣服是绝不会穿在偃昭华的身上的，礼节让她不敢穿这件衣服。如今衣服在她身上，除非是梦到了预兆。
“当真没有吗?”偃夜不信。
偃昭华平静地望着他。偃夜平日里对她不管不问，毫不在意，如今眼里却有着急切，倒是让她有点看不明白了。
“有有有。”星现谄媚地抢着说道。“小姐今日梦见与我园中赏花，此梦预示小姐修行将有大成。偃少主今日可否放小姐出行？我们午时便回，没多久的。”
看着星现脸上的笑，偃夜的怀疑并没有被打消，他不依不饶地对着偃昭华又问了一遍。“小姐当真做的这个梦？”
“是。”偃昭华道。
偃夜拦路的手仍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放二人出行。他一脸凝重地目送着偃昭华走远。除了那身衣服，她和往常似乎没有不同。
看着那道暖黄色的背影，像一朵冬日里绽放的腊梅，过了除夕，便是花期将尽。
相见是缘，祝大家新年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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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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