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原原试完礼服,令抒陪她又在商场里逛了一圈,她给那位未婚夫买了一条领带。那一刻她有点郁闷。
宾原原跟她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她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宾原原却不是,她破罐破摔。可是家里真要她们去做什么的时候,她们都一样,笑嘻嘻地就去干了。
“怎么了?这才走了几家店你就累了?”
令抒倚着试衣间的门框,“不是累,就是想,我的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
宾原原一耸肩,“我也纳闷儿呢,你们老爷子那么个精明人,居然只是想让你去上班。”
令抒也没想通。
五点多,两个人回了学校,宾原原的未婚夫来接她,是莯城本地人,外祖是曾家,令抒没怎么接触过,不太了解。宾原原说了一堆,她也记不住。两人方才离开,令抒在校门口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
她怎么也想不到,简殊会和孙绍玉再有交集。有点小雨,人来人往的,她就在转角的店铺下面看着对面街道的两个人,孙绍玉个子高,身材挺拔,站得笔直,颇有傲骨凌风的气势,简殊在一旁笑得乖巧。
令抒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她对孙绍玉态度的转变,大概率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她不肯说,令抒也不好问。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确定了简殊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贫穷困苦。
令抒收回了视线。
没一会儿,郁萍知的车到了,接了她上他家里。他今天穿了黑色短袄,到了家里,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宽松的低领毛衣,整个人非常居家。令抒想起钟昱乔说的话,她大概不知道郁萍知还有这一面,要是知道,估计更迷恋了。
他挽了袖子去了厨房,“明明是你有求于我,到最后竟然还是我为你服务。”
令抒跟过去,在岛台另一边的吧椅上坐下,想等他准备好厨具,再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给她打打下手。
“你可以不做的呀,都说了我请你吃饭,你说要来你家的。”
“我叫你来你就来?”
“一顿饭而已,又不是没来过。”
郁萍知笑了起来,取得她的信任也太容易了一点,“冰箱里有果汁,你自己去拿一下。”
果汁是阿姨中午榨的,这个季节的西瓜不如五六月的多,令抒很久没喝西瓜汁了,她放了一杯在郁萍知跟前,他已经开始处理冻品,两手沾了水,还带点油。
“没手。”他提示说。
令抒打量他落在水池里的双手和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手已经落在杯壁上了,正要递到他嘴边呢,忽然手一顿,卸了力,“你一会儿喝吧,现在凉。”
“我渴。”
“吸管在哪儿?”
“没有。”
“那你渴着吧!”
看她铁了心不肯帮他,郁萍知只好告诉她吸管的位置。令抒找出来,往他杯子上一插,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她脊背挺得笔直,看他把处理好的肉块放到砧板上,拎过刀架上一把崭新的菜刀,对着肉块边缘位置利落地切了几刀。
落刀不疾不徐,看得出来不是经常做菜,但是动作赏心悦目。
“郁萍知,有女生追过你吗?”
“你这是……突然关心我了?”
“我只是好奇,对于你一开始不太想搭理的女生,如果她对你锲而不舍,你会怎么处理。”
尽管近来她态度好了一些,但仍很少对他表现出这样的关心,就算是好奇也没有。
“你指的是邹彤?”
令抒没想到他的思维能这么跳跃,“不是她,我只是好奇问问。”
郁萍知沉默了一下,一边剁葱一边说:“问题我是可以回答你,答案有点长,报酬你打算怎么算?”
他现在好像掌握了赚钱密码似的,讨要酬劳的时候格外得意。令抒笑了,“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猜。网上那些故事,多少也可以做一个参考。”
郁萍知前几天心血来潮,真的上网翻了那些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唯一让人觉得不爽的,就是把他这么和善仁慈的一个人,描述成一个工于心计无情无义的人。
“别看了,上面有几句话是真的?”
“那你聊聊吗?”
郁萍知点了点头,“其实我身边死缠烂打的人不多,基本上我拒绝一次就不会再靠近。况且,你想想,我十几岁的时候和你小姨差点订婚,令家闹出那样的事,我也下了死手,还有谁敢乱来?”
令抒觉得他说的非常合理。
但是现在有一个人敢了,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司!
“这倒是哦。”她这么应和一句。
郁萍知继续说:“后来二十几岁的时候,我当了爸爸,和羡阳妈妈即便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在大部分人眼里这关系也是隐秘而复杂的,有点脑子的人也不会来淌这趟浑水。”
令抒非常赞同,“我也有脑子。”
郁萍知说:“那你坐在这儿干嘛呢?”
“等吃饭。”她说。
她没有再问下去。再问下去,他一定会起疑的,她又不能将今天听到的话都告诉他,那样对钟昱乔不太好。
她也不能聊邹彤,因为没什么好聊的。郁萍知从来都不排斥提起邹彤,能有这种态度,要么是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他对邹彤也从来没有那个心思,要么就是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放下了。
令抒对他们那个故事感兴趣,十几年来,无论是她的脑海里还是她的梦中,他们的故事都像迷雾一样。她当然希望有人可以将细节都告诉她,这个人可以是郁萍知,但现在并不是时候。
听太多他的心里话,有种被他的感情和人生包裹的感觉,她再想逃出来,就是难上加难了。
令抒不知道要说什么,虽然还只是六点多,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两个人之间太安静,而他似乎有一点享受。她坐了一会儿,西瓜汁见底了,她去客厅打开了投屏,随便找了一部电影。
回来时郁萍知问起了她实习的事:“期待你的寒假吗?”
“还行吧,体验一下另一种生活。”
郁萍知笑了笑,“跟我去德国吧,也是另一种生活。”
令抒手撑着脑袋看他忙活,“然后我每天就像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想法了就出去走一走?钱不够了就找你要?一有哪里不满就在你跟前哭……最后被你扫地出门?”
“一定是过这种生活吗?”
令抒摊手,“我只要敢跟你走,那我就是过街老鼠,家里面不会给任何支持,还有可能会断我后路。我到了德国,语言不通,天气不适,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学习,努力适应。”
“为了你?”
“不可以?”
令抒听出来他在开玩笑,“那我明天就去办护照,护照下来我们就走。”
郁萍知笑出声来,“手机拿出来,现在预约护照办理,明天上午九点,我到你们学校门口接你。”
令抒把手机一摁,“没电了,再说吧。”
到底是个年轻人,不管表现出怎样的温婉敛静,依然有孩子气的一面。
郁萍知手里动作不停,“抒抒,跟我说句心里话,还想继续上学吗?”
令抒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有点儿猝不及防,他的语气正经、严肃又关切,脸上总是带着的那一抹笑意消失了。令抒安静又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做一些弥补。”
“并不需要,”她想起自己做不了的选择,想起老爷子对她说过的那些语重心长的话,时常觉得自己被压迫的仿佛呼吸不了,“爷爷他不愿意我把时间浪费在学校里,如果我不懂事,他会让我爸爸叫我懂事的,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郁萍知说:“看到了。”
话题没有再继续,令抒问他:“就没了吗?”
“没了。”
“那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跟你一样,好奇。想要什么报酬吗?”
“你怎么什么事都能扯上报酬!”
“那不然呢?就这一顿饭我跟你约时间都约了不止三次,你上个大学怎么能忙成这样?”
“那我要做实验,我还得复习,还得交朋友。”
郁萍知说:“那的确忙。”
郁萍知的厨艺真的不算很好,比不上沛姨一半,或许是因为陪着宾原原逛了一下午,又等他做两个小时的饭,实在是太饿了,令抒的心思全在那几盘家常菜上,几乎扫荡了全部的菜,连一锅汤也没放过。
她发现郁萍知不是个话多的人。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平时相处时间不多,他总是着急把话讲完,所以显得话密,实际上,他和郁家那些人没两样,做事慢腾腾的,心有成算。不一样的只是他乐起来是真的跟你乐,不是假惺惺的。
最重要的是,他对两个人关系的进步没有表现任何一点急躁,吃顿饭就是吃顿饭,吃完了饭,就老老实实把她送回了学校。
那是一顿愉快的晚餐,令抒回到学校时才后知后觉开始雀跃,雀跃后是无尽的失落——这种失落已经折磨她很久,雀跃和失落在她心里经历一场又一场博弈,她时常也觉得疲惫。
她是月底回老宅吃饭时,才知道他所谓的“做一些弥补”是什么意思。
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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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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