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和近藤回来的时候,夏岚的状态已经恢复好了。
伊可和近藤对了个眼色,默契地出了活动室,留下队长安慰精神受到创伤的队员。
“我问了一下宇宙法庭派来的调查员,他可能会因为损坏战舰和影响战队行程,被判三百年监禁。”
夏岚瞥一下嘴表示不满:“三百年对于他的寿命来说并不长。而且判罚的罪名也不对。”她仍然对这个剧本背景里,把繁衍后代看得比尊重个人情感意愿还重要这件事深感不满。
谢冰笑着抚一下她的发顶:“别气了。其实他的心一直以来都如同在监狱里。而且,他也已经受到了最严重的惩罚——失去了心里唯一的支柱,在他看来是比死刑还要更可怕的。”
夏岚抬头看他:“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的心理。就好像……”
“就好像,我就是他?”谢冰接了她的话,垂眸笑了一下,“或许,我比他还要坏得多。”
夏岚微怔,他的表情明明是在打趣,眼神却认真得可怕。
“那我们下一场再见了。”谢冰把话题拉回当下。
“哦好。”夏岚敛回思绪,打开脑内屏准备点击“结束直播”。
“怎么看你不是很情愿,不想走?”谢冰挑眉。
“能离开这奇葩剧我当然开心。我是想起每次直播开始我都得淋上一泼冷水,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这一场多亏我有异能,下一场不知道该怎么办。”夏岚叹气。
谢冰笑道:“下一场我帮你挡着。”
从低温仓醒来后,温司航没有着急起身,他抬起肌肉有些僵硬的手臂,将戳在他太阳穴位置的装置摘下来拿到眼前端详。
熟悉的线圈与电路,与参演者所戴的装置一模一样。
是负能量收集器。
他很确定,在此之前,它从未在他的低温仓里出现过。
有人在他进仓后来过!
恰好电话响起。
他从低温仓起身,从挂在一旁的外套口袋里取出手机。
“喂,温哥。”何解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比实际更成熟一点,显得格外靠谱。
“是我。”温司航将手机夹在侧颊与肩膀之间,用腾出的手换下低温仓专用紧身衣。
“查到了查到了。”电话对面里隐约有导航的声音,“我跑了好几处监狱,还托了做狱警的同学,可算是找到了。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就在松北监狱,我正开车在往那边儿赶呢。温哥,你把想问的告诉我,我来帮你旁敲侧击。”
温司航将羊绒大衣的扣子逐个系好,重新拿起手机,语气少有的严肃:“我亲自去问,你把地址发给我,然后立刻开车回你的事务所。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明白?”
他挂断电话,将何解发给他的松北监狱地址输入导航,快步走向停车场。
松北监狱在临市北郊,四周荒凉寥无人烟,温司航刚拐进停车场,就看到何解贼显眼的亮绿色羽绒服马甲。原本竹竿似的四肢在充绒量足的羽绒马甲衬托下,显得更加纤细。
似乎是怕跟温司航错过,他没在车里等,而是杵在停车场外,一个劲搓手,活像一只酷爱干净的苍蝇在飞行间隙疯狂清洁前肢。
温司航刚一下车,何解就看到了他,舞着手臂凑上来:“温哥!”
相比他的热情,温司航的表情可谓十分冰冷。
他蹙眉低声道:“不是说让你回去?”
何解凑到他耳边,低声解释:“我同学说这个监狱的犯人都挺复杂的,非直系亲属想探监得有点门道,这个门道得我来走。”
他说完笑着拍拍胸脯,向温司航耸了耸眉心。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温司航表情软化了些:“先说好,你只帮我疏通关系,见犯人只能我自己。何解,你是个好侦探,我不希望你陷入危险里。”
何解突然被夸有点不好意思,他挠挠后脑勺,乖乖点头答应下来。
他不明白采访一个垂垂老矣的犯人能有什么危险,但温司航的眼神让他没办法拒绝。
会面室里没有开暖风,透着一股冬天独有的湿冷味道。
身材佝偻的犯人被带进来的时候,温司航正看着窗外的松树上的积雪出神。一阵冷风袭来,卷起些许松枝上的落雪,钻过破旧的窗缝,发出低沉却尖锐的嘶鸣。
他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向透明隔板的另一面。
那张偶尔会在噩梦中出现的脸,现在已经不再年轻。仅十几年过去,这张脸却好像苍老了几十岁。
老到擦肩而过都不会认出的程度。
“我记得你。”对面先开了口,相比变化巨大的面容,他的声音几乎是没有什么改变,仍旧像十几年前那样沙哑刺耳,就像是指尖蹭过磨砂玻璃表面,让人浑身不舒服,“你是……”
温司航强忍住这熟悉嗓音带来的作呕感,冷声打断他:“闭嘴。”
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兀自陷入回忆,几秒钟后,他眼神亮了一下:“你是31号!我的小走狗。”
他说完鼓掌大笑,腕上的手铐撞击在一起发出脆响。
温司航侧颊咬肌的线条有一瞬绷起,手背也浮起青筋,但很快他态度镇定下来,冷哼一声:“走狗?”
视线扫过对方胸口,他淡淡道,“1067号犯人,你才是最真正的走狗吧。”
隔板后,那上苍老模糊的瞳仁开始震动。
“你怎么知……”话说到一半,他如梦初醒般转了话头,“闭嘴。我什么也不知道,别再问我!狱警,我要结束会面。”
温司航俯身向隔板逼近:“主谋在外面逍遥法外,你这个从犯却在监狱负重前行,你甘心么?”
对方脸色越来越惨白,两只手捂在嘴上,疯狂摇头。
“不用再藏了。你刚才的话已经告诉我了真相:你只是从犯,多年宁愿被判重刑也要守口如瓶,是因为你跟主谋签订了保密协议。你担心如果你说漏嘴,他回来要你的命!”
“因为你亲眼看到过,福利院的孩子在他的恐吓与折磨下昏厥甚至丧命。你觉得他也可以那样对你。”
“别傻了,你真觉得他能隔空吸走你的能量?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一个被叫过去的小孩都要带上一个笨重的头盔?因为需要收集装置才能达到吸收情绪能量的目的。”
温司航越说越向他靠近过去,最后他直接站在隔板前用最怜悯的眼光俯视着他:“而你,就因为你愚蠢的恐惧,白白替人背了十多年的主谋黑锅。真是可怜可悲。”
“啊……”隔板后的人抱着头蜷成一团,喃喃自语,“我什么都没说,这些都不是我说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些的,但我真的什么都没……”
突然他话音顿住,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欲盖弥彰似乎已经泄露了自己抵死隐瞒的事实。
更令他绝望的是,他发现自己真的毫发无伤——31号说的是真的,自己好像真的因为一个无法履行惩罚的协议白白承担了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罪行。
他颓然瘫坐在位子上,心里的懊恼不断累积,最后转化成一股怨气。
“是反空间!”
这件事被那一纸协议封印在心里这么多年,这一刻封印解除,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把这个散发着腐烂气味的真相喊了出来。
“反空间?”温司航蹙眉。
“你听说过平行空间吗?类似那个意思,但是那里的增熵和减熵与这个空间是相反的,所以负情绪能量在那边能做能源之用。”终于讲出真相,1067号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平整了许多。
“他长什么样子?有没有弱点?”温司航问。
“长什么样?你还没有听明白吗?他不属于这个空间,所以在这个空间并没有实体。”
“那你当年是如何与他联系的?”
“我不用与他联系,他的精神体直接附身在我的身上。所以在这期间,我虽然能感知到一切,但所有的意念和行为都是他在做决定,你明白吗?我连个帮凶都不算,我就是个木偶而已!!!我好冤枉!”他掩面痛泣。
“别哭了!”温司航怒喝一声,吓得对面险些哽住,“告诉我他附身开始和结束的详细经过。”
1067在他锐利的目光里,勉强压抑着抽泣,开始回忆往昔。
何解坐在大厅,注视着会面室的大门。
会面有时限要求,原本只能见十五分钟,他搬出老同学的名头,求了狱警半天,才将会面时间延长到二十分钟。
温司航已经进去十八分钟了。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这个犯人,但直觉告诉他,温哥似乎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想到这,他实在坐不住,打算起身踱两圈步。电视剧里人急起来都会这么干,想必有安神的功效。
他刚站起来,温司航就推开会面室的门走了出来。不到20分钟,他已经疲惫不堪。
本以为温司航又要皱着眉头质问他“怎么还在这?”
没想到,他只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费用这就结清,这些年辛苦你了。这件事虽然没有我原本想得那样危险,但你还是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记住了吗?”
他这回语气温和,却格外有威慑力。
何解讷讷地点头,转眼就看温司航跨步往门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停车场,何解这才突然想起什么,喊住温司航:“哎,对了,温哥,你联系我的时候,说你找到妹妹了,恭喜你啊温哥!这案子算是我司这么多年立足侦探界的经济支柱了,我给妹妹带了份礼物,刚才忘记从车上拿下来了。”
他说着打开车门,从副驾驶拿了一个礼袋递给温司航:“呐,请温哥笑纳。”
礼袋并不算厚实,里面是他家楼下芡实糕的礼盒装。
温司航接过袋子,笑道:“保重。”
何解看着他发动汽车,隔着车窗向自己挥手,突然想到那句“保重”在电视剧里似乎是个挺不吉利的话。
他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
虽然刚才“呸呸”两声,将自己脑子里的不祥预感吐掉了,但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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