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了十一点,钟隐才到厨房处理鱼,冰箱里还有一些鸡翅根,他打算红烧,再搭个白灼菜心,这顿饭也算是有两荤一素,齐全得很。
柏青对做饭一窍不通,这会儿自觉地到客厅捣鼓投影仪,钟隐把鱼拍晕,上手去鳞片时,听见客厅传来了狮子的吼叫声。
又在看自然纪录片。
钟隐毫不意外,心想着茶几上零食挺多,足够柏青祸祸一阵。
“对了,”钟隐把鱼剁好,还没有下锅,从厨房探出脑袋,“你把鱼喂一下,鱼食就在电视机柜子里。”
“我这个人没常识,”柏青阴阳怪气,“不怕我把你的宝贝热带鱼喂死?”
“喂死了你能给我买回来一模一样的就行。”钟隐怼完他,又匆匆地回到灶台前。
两荤一素也弄了一个多小时才上桌,鱼汤炖得久了些,期间钟隐也窝到客厅沙发看了会儿纪录片,他的热带鱼在几乎占了整面墙的玻璃缸里自在游弋,条条生龙活虎,没有被喂死的迹象。
钟隐抢了柏青手里的黄瓜薯片,也由着柏青把脚踩到他大腿。
纪录片的镜头转到了幽深的海底,厚窗帘被柏青拉上,外边的天光透不进来,无尽的蓝色弥漫至整个室内,也映照在柏青慵懒的侧脸。
“我今天就不陪你上班了。”柏青说,“晚饭你自己解决。”
“你之前没来,我都是一个人解决。”钟隐吃完最后一口薯片渣子,把包装袋叠好,扔进了垃圾桶。
“你又不在意这个。”柏青的脚稍稍用力地踩在了钟隐大腿根。
钟隐还得做饭,可受不了这般勾.引,一把抓住了柏青的脚踝,“毕竟十多年都是这么过的,习惯了。”
柏青转过眼瞧着钟隐,他瞳色偏浅,但在较暗的环境下,却能闪烁出猫科动物竖瞳的绿光,而钟隐是他唯一的猎物。
“我们认识也有十八年了。”柏青冷不丁地说。
“马上二十周年,难不成还要过个纪念日?”钟隐反问。
“再看看吧。”柏青轻轻一挣,收回了脚,面上笑出了梨涡。
钟隐习惯性地张开胳膊,柏青猫一样扑进他怀里,往他侧脸嘬了一口。
说是猫也不恰当,钟隐单手搂着柏青,另一只手放到了柏青后颈;柏青身量高挑、骨架宽大,趴钟隐身上轻易就将他笼罩——像狮子,很大一只,懒散又危险,钟隐才不会被狮子蜷缩在怀里的温驯姿态迷惑。
“之后走了也记得每个月发消息。”钟隐说,“你知道,我不会给你发。”
“你太冷漠了,阿隐。”柏青的尾音挽出些许撒娇的意味,“这习惯一点不好。”
钟隐只当没听见,“另外,你住三个月,往我卡里打三万块。”
“如果哪天我没钱了,你肯定不会收留我。”柏青嘟嘟囔囔地说,他被钟隐捏得舒服,眯上了那对看猎物的眼睛。
“你会没钱么?”钟隐失笑。
“那倒不会。”柏青飞快地舔了口钟隐脖颈上的牙印。
钟隐也回敬地掐了把柏青的后颈。
吃完饭,柏青去厨房收拾碗筷,钟隐就收拾卧房。
把次卧的被套换了,又撤下主卧的防尘罩,铺上春草绿的外罩。
柏青洗碗的速度快,在钟隐耐心折腾枕头时,吊儿郎当地靠在了门边。
钟隐听到声响,没有回头:“你那些耳环耳钉,我都放这边的床头柜了,戴之前用酒精棉片擦一擦。”
“嗯。”柏青哼了声。
“下午在家没事,把弄脏的被罩洗了。”钟隐耐心地抚平床单的褶皱。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大型猫科动物将钟隐扑倒在床。
“你就会使唤我。”柏青哼唧。
“你可以选择不听。”钟隐趴着不动,“你不听我也不会说什么。”
“但你会生闷气。”柏青说,带着一丝看透他心思的小得意。
钟隐忍不住笑:“为了我不生闷气,乖乖让我使唤吧。”
“唉。”柏青长吁短叹,隔着纯棉的衣料咬了口钟隐肩膀,“知道了。”
少爷说一不二,让去洗被套就去洗,说不陪钟隐上班就不陪。
晚餐钟隐点了他常吃的砂锅粥,和他搭班的同事不是老何和小何,所以上班过程中他有些沉默。
哪怕年近不惑,他也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的小毛病,即不太擅长跟不主动的人沟通交流,又因这些年都从事技术性岗位,不用在人际关系方面下功夫,故这么多年一直没改掉这个毛病。
说起来,柏青恰恰也是那个主动的人,甚至可以被称之为自来熟。
钟隐沉默地目送同事下班,沉默地目送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他目光扫过昨天柏青的位置,一眼又一眼。
如果柏青不来,钟隐想他不会那么在意,可是柏青来了,情况又不太一样,他的影子老是晃荡在钟隐的余光里。
晚饭的间隙,钟隐的手机银行弹出转账通知,三万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关系维持至今,多亏了柏青足够有钱,也多亏了钟隐没脸没皮。
钟隐学着柏青甩胳膊,把巨大的垃圾袋正正当当地扔进垃圾箱,他往小区方向晃悠,路过了便利店,顺手又买了盒白桃味的薄荷糖。
推开门,客厅还放映着自然纪录片,眼下停留在海底,钟隐养的热带鱼也游弋在荧幕弥漫出来的蓝光里。
柏青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身上盖着浅绿的空调被。
钟隐换鞋带上门,把兜里的薄荷糖放茶几,而后溜达去了次卫冲澡。
洗完澡再回到客厅,柏青还没醒,蓬松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素色的家居服也乱糟糟。
钟隐静谧地走近,荧幕里蓝色的鲸鱼缓缓浮出海面,他坐在沙发边缘,垂眸俯下.身。
柏青没戴耳环耳钉,左耳垂的耳洞瑟缩如花蕾。
钟隐吻了下柏青的耳垂,犹如一阵若无其事的暖风,而花蕾尚未发觉。
*
十八年前,千禧年还未走完第一个十年,钟隐读大三,将将二十岁。
他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为了凑够通识类选修课的学分,去到人文学院上宋词鉴赏的晚课。
教室在顶楼,阶梯教室,窗户一格拼一格承接着天花板和地面,外边的天空能透过玻璃窗染进教室里。
钟隐有次无事,早到了半个小时,推开门的瞬间,与某人撞了满怀。
捂着鼻子慌忙道歉,钟隐抬了眼,第一时间没有看清来者的面孔,目光慌里慌张地扫到那摇晃的棱面绿宝石耳坠子。
梨涡,白衫,燃烧的霞光漫过眼睫。
“没事吧?”来者浅笑,梨涡里满溢着善意。
钟隐疑心自己是被窗外的霞光迷了眼,他摇摇头,一声不吭地往教室里钻。
来者去而复返,不过几分钟时间,钟隐注意到他手上多了一截箫管。
他坐在前排,而钟隐坐在阶梯教室的末尾,箫管悠悠,吹奏出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钟隐没心思再看打开的武侠小说,想着自己先前没有见过这人。
很快钟隐得到答案,原来此人是授课老师的嫡亲弟子,中文系大三的学生,柏青。
柏是松柏,青是天青。
他擅长吹箫,是人文学院曲艺社的成员,因着老师这堂课鉴赏到了姜夔姜白石的词,故把他叫来给同学们吹奏白石先生自谱的曲调。
钟隐说不出这古曲的好处,钟隐心思还落在课前,只他二人时。
柏青吹奏得全然忘我,背对着钟隐似乎当他不存在。
钟隐便看着那白衫的背影神思发散,无头无尾地想抚平他白衫上的褶皱。
门外骤然传来说笑与脚步声,柏青停了吹奏,他没有回头看钟隐一眼,钟隐也自觉地低头摩挲书页。
这是从校门口书摊租来的小说,钟隐与摊主约好明日归还,可他眼下才刚刚看了开头,少年时期的杨过初入古墓,遇见了那天仙般的美人小龙女。
喧闹声很快充斥了教室,钟隐从泛黄的纸页里抬头,瞥见那白衫的背影,翡色的耳坠盈盈生光。
不过柏青对他们的初遇毫无印象,他无所谓地说自己记性不好还请钟隐多多担待。
钟隐也不好描述太多的细节,只说某个无所事事的黄昏,我听了你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那你还记得调子吗?我可以再给你吹一遍。”柏青说。
这回轮到钟隐不好意思,柏青吹的曲子他一首都没记住,但却牢牢记得柏青那件衬衣的褶皱,特别是肩膀的位置,像水一般的波纹。
他总是记得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再例如,他和柏青第一次同床共枕的清晨,柏青抓住他的右手腕,垂眼帮他把袖口的袖子扣好。
他就那一件好一点的衬衣,是酒吧统一发放的侍者制服。
柏青手指修长,食指的位置有握笔磨出的薄茧,除此之外,钟隐再也没发现他身上有其他搓磨过的痕迹——是位娇生惯养,又有些才华的小少爷。
大家新年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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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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