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要吃我了?”
宛芙斩钉截铁:“没错!”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妹妹一声,”元双认命地交代后事,“我给她攒的嫁妆在床底下,让她拿着钱去找个好人家……算了,把钱给她就行,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行吧,话真多!”
宛芙不满地点头。
没成想话音未落,眼前的呆子就哭了起来:“呜呜……我都快死了,还不能多说几句话么……”
“还有话吗?”
元双泪眼朦胧地问她:“有……你要怎么吃我?”
“这……”
这倒是把宛芙问住了。她握住元双的肩膀,左看右看,发现这人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咬下去都硌牙。跟着娘生活了许久,宛芙学习了很多知识,唯独没学怎么吃人。
在脑袋上撒鲜椒做成麻辣人头?
她的视线从脑袋往下移,落在脉络明晰的脖颈上。宛芙倾身过去,埋首在他颈间,叼住一截清瘦的锁骨。
“唔……”
他颤得越发厉害。
甜腥气在口腔中弥漫,宛芙沿着锁骨的走向啮咬,渴望更多温热的鲜血。唇贴在跳动的血管上,这是最脆弱的咽喉,藏着源源不断的血,她偏过头,轻轻描摹。
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元双竭力呼吸,他知道自己距离死亡很近了,近在咫尺。
心惊胆战地等了许久,宛芙始终没有下口。
他鼓起勇气睁开眼,发现她正对着自己的右耳出神。
指尖点在耳后那颗小痣上,宛芙不死心地搓了搓,试图证明那是一个小污点。
位置和形状,与预知梦一模一样。
她一度以为梦中的少年是某种妖怪,没有耳朵和尾巴的妖怪……怎么可能是人呢?
“你嘴唇怎么紫了?”
宛芙打量着元双,没好气地问他。
“冷。”
失血、恐惧和冷水让元双发抖,“好冷……”
他意识不清,搂着宛芙的脖子,看着瘦削,力气却出乎意料,她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把人扒下去。
半个时辰后,某处宽阔的树洞内。
宛芙郁闷地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发现元双还趴在干草堆上,乌黑的发丝遮住了面容,只露出半张脸,睫羽低垂。温暖的干草垫在元双身下,他睡得安详,任她翻面也没醒,大片瓷白的肌肤上是几枚暗红齿痕,透出一股说不清的妖异。
树洞内零星散布着兔团,跳来跳去,间或啃几口他身边的干草,恬静自在。
她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的喉结,暗自懊恼。
这人就是一个呆呆的凡人,为什么会在梦里和她做那种事啊!她又想,妖和人生下来的崽崽,说不定也是凡人。
宛芙想着想着,两枚獠牙再度冒出来。
她还是想吃了他。
她慢慢俯下身,温热的吐息扑在元双颈间。从喉结咬下去,也能咬破喉咙的吧?
那一点凸起,在宛芙的注视中忽然滑动两下,元双惊醒过来:“……别吃我!”
映入眼帘的是宛芙那张漂亮的小脸和两颗极其不相称的獠牙,他猛地朝后缩了缩,抓起一把干草挡在重点部位:“宛芙姑娘……你怎么还没吃我。”
“我、我们妖吃人也是有讲究的!”
宛芙拿指头戳着他,“比如像你这种瘦巴巴的,就要养肥了再吃。”
“可你之前啃我脖子……”
“喝点血怎么了?”宛芙戳他的额头,“你都要被吃了,还介意流不流血?”
元双被戳得直往后仰:“不介意、不介意,但是,你能不能给我找件衣服穿……”
衣裳劈头盖脸扔过来,他一面穿着,迟疑后忍不住问她:“你要养到什么时候?我可以回去看我妹妹吗?”
“想都别想,”宛芙撇撇嘴,“你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那可以给我妹妹报平安吗?”
“……”
宛芙转头睨过来:“你哪里平安了?”
“不是说暂时不吃我嘛。”
少年嘟囔着,半个肩头袒露在外,宛芙一转头就看见那几枚红痕。
他一拉衣襟,严严实实盖住了。
“什么要求都不能提。”她没好气地宣布。
树洞内陷入沉寂,只有兔团啃草的嚓嚓声此起彼伏。元双坐了一阵,禁不住起身,将散落的干草收拾整齐,就地取材编了个兔窝,把兔团一只一只放进去。
“停,”宛芙叫住了即将走出树洞的元双,“不许出去。”
元双晃了晃手里的陶罐:“我不走,打点水回来。”
“你身上有我的印记,无论你身处何地我都能感应到。”
“怎么了?”
宛芙握拳:“所以不准偷跑,明白吗?”
勤劳肯干的呆呆少年片刻后带着一罐子水回来,将树洞打理得焕然一新,宛芙看着他忙前忙后,直到傍晚。
宛芙和兔团们啃着鲜草,元双架起一口锅,煮野菜汤喝。
他捧着汤边喝边想,每天都吃野菜的话就不会长肉,不会长肉就不会被养肥……宛芙就没法吃他了。
夜晚的树洞并不是漆黑一片,银白的月光混着幽绿的萤火斜洒进来,虫鸣阵阵。元双趴在干草堆上尝试捉住萤火虫,碍于身旁的巨大兔子,胳膊不能伸直。
兔团们都睡了,他身边的巨大兔团也不例外。
元双喜欢这样静谧的时刻。
儿时他就如这般,和家人躺在田地里看星星,数着数着就沉沉睡去,一觉醒来,人已经在小床上了。
他蜷缩着,两手拢在唇边呵气。
夜凉如水,呵出的白色雾气烟云似的消散。
也许是呵气的声音太响,一旁的宛芙动了动,元双立时感受到一条毛茸茸的热乎尾巴卷上他的腰,将他拽进庞大的兔团。
像陷在厚重的毛毯里,温暖得令人安心。
“宛芙,”他轻声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缠在腰间的尾巴尖探出来,堵住他的唇。
好吧,还在生气。
*
待在树洞里的生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元双照旧早起割草照顾兔子。这里的兔子都是受了伤、没法行动自如的,唯一一只活蹦乱跳窜来窜去的兔子是宛芙,她的形态在少女和巨大兔团之间随意切换,让元双觉得树洞时而拥挤、时而宽敞。
他抱着兔团,靠近树洞外懒散躺着晒太阳的宛芙:“这些都是和你一样的妖怪吗?”
“才不是,”宛芙瞟他一眼,“这些是普普通通的兔子。”
“它们需要修炼几百年吗?”
“不是,”宛芙难得耐心解释,“这要看机缘。大多数的兔子寿命不长,哪来时间修炼?运气好的兔子才能修炼成妖。”
元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兔团:“那你的运气很好。”
“不是!”
宛芙有点烦躁。她气鼓鼓地望向他:“我是我娘生的,我娘是兔妖,我就是兔妖,明白吗?”
“我明白了宛芙,”元双连连点头,“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多了解你。”
“你了解我做什么?我以后要吃了你的。”
“但是那天在酒楼,你请我吃饭的时候,”他羞怯地敛眸,“也问了我很多呀。”
宛芙看不得他那副样子,伸手给了他一记脑瓜崩:“我那是为了吃你!”
“嗷!”元双吃痛地缩了缩脖子,“那我就是为了被你吃,不行吗?”
说完这句话,他好长时间都没等到回复,不由得抬起头向身边的人看去。只见宛芙嘴角翘得老高,双颊染着不易察觉的红晕,明媚的眼眸闪烁。
好漂亮。元双呆呆地感慨。
他不懂这异样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为了不让眼前这个漂亮的妖怪生气,便一股脑地把心里话往外说:“我骗你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我想让你别再生我的气……我想让你开心,就像那天在酒楼一样开心,宛芙。”
漂亮妖怪试探着问:“你……你打算怎么做?”
“我给你做青草糕。”元双突然灵机一动,“女孩子都喜欢吃糕点,你又是兔子,喜欢吃青草……对,就做青草糕,做很多送给你。”
“好吃吗?”
元双使劲点头:“肯定好吃!”
他忽的皱眉,扫了一眼洞内:“但是这里没有食材……”
“好吧,准你出去一次,”宛芙靠在树干上,枕着手臂眯起眼,“元双,你这次不会又在骗我吧?”
“保证不是!”元双举起右手,“我一个时辰就回来,我跑得很快的!”
“……”
相处一段时间,宛芙的直觉告诉她这人没有撒谎,可她总想要点什么保证。一睁眼,漆黑的脑袋凑在她身前,元双将颈间那枚青色的石头系在她的腰带上。
“你知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他说,“现在放在你这里。我会回来的。”
宛芙轻轻地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树影草地在飞快地朝后倒退,元双铆足劲、用最快的速度跑下山,他答应了一个时辰返回,算起来时间有些紧。前方突然传出不小的动静,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在向这边逼近。
疾跑的元双被人影扑了个满怀:“元对?”
他平日恬静的妹妹肩上扛着一柄长刀,一手铁钳似的箍着他的肩膀,凌厉的目光四下扫视:“哥,那个抓你的兔妖呢?”
“没有,”元双急忙拉住她,“没有兔妖!我那天是被风刮走了,你放心,我好好的呢!”
元对维持着戒备,拉着他的手往山下走:“不管怎么说先跟我回家。”
这一下竟然没拽动,她疑惑地回头:“哥?”
“我……我不走,”元双支支吾吾,“也不是不走,我要下山去买面粉和糖,然后回来。”
“回来?”
元双点头:“回这里。”
“哥,你被妖怪下咒了吗?”元对踮起脚够他的额头,“你买面粉和糖来深山里做什么?”
“哎呀,我,这个……”他解释不清,涨红了脸,任元对如何拉拽都僵住不动。
对峙良久,元对叹了口气,劈手打在他后颈:“哥,先跟我回家再慢慢说。”
她稳稳接住晕倒的元双,苦恼地皱眉。
原本就不太聪明的哥哥,被妖怪这么一掳,现在举止更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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