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江连答应秦成接受治疗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是一点半点，横在中间的一座大山突然夷为平地，两颗心不自觉地向着彼此靠近。
这几年，江连还是第一次像现在一样舒畅。拼命压抑隐藏的被秦成一点点掘出，在他石壁一般的外壳上留下一道裂痕。让那颗快要发霉的心脏，在腐坏之前，得以重见阳光。
他们两个这么和谐，跟着一块开心的还有秦思澈，不管是秦成还是江连这几天眼睛里都指剩下了彼此，根本就没人管他上不上学。
但他还没开心两天，某天早饭，秦成突然跟他说。
“你妈妈说将来几个月都不出去工作，好好陪你。等会儿吃完早饭，我把你送到她那。”
秦思澈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秦成。
现在，他已经不害怕秦佩了，反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这个漂亮有趣的妈妈很喜欢。他就是担心，回去之后会不会被逼着上幼儿园。
“那……我要是去了妈妈那，用不用去幼儿园？”
“当然。”秦成语气平淡，因为这就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低头给江连夹了两筷子菜，“我照着食谱做的，你尝一尝。”
江连点头，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忍不住又感叹一次，果然像是秦成这样的人，学什么都学的很快。
江连本来准备狠心不管秦思澈，让他去秦佩那乖乖上幼儿园。可看他这么委屈，江连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软。
秦思澈这么一个招人喜欢的小孩，在幼儿园肯定也是很受欢迎的，怎么会这么抗拒去学校。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成，诺诺这么抗拒去学校一定是有原因的。咱们还没弄清楚，就这么把人送到幼儿园是不是有些草率。”
秦成又给江连夹了一筷子菜，没有说话，眼神示意。意思是他吃掉，秦成才肯回答他的问题。
江连对着面前的芹菜，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嘴，他是个从不挑食的人，唯独对芹菜十分抗拒。
但秦成为了给他补身体，变着法做营养餐，他不想让秦成失望。塞进嘴巴里，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
“吃完了。”十分诚信地张开嘴让秦成检查。
秦成颇为欣慰的笑了笑，开口道：
“他不想去幼儿园，是因为有小孩子说他是没妈的孩子。现在不会了，我姐良心发现，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孩子。从此往后，肯定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的。”
“对吧？”秦成挑眉看着秦思澈。
“哼！”秦思澈鼓着腮帮子，扭头不看秦成。但他的腮帮子却不是因为生气才鼓起来，而是因为里边塞满了没咽下去的饭菜。
秦思澈觉得，就算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秦成这样问都不问，就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的做法很不礼貌。
“生气了？”秦成又问，语气还算诚恳，秦思澈赏赐一般点了点他高贵的头。
“生气也没有用，这是你妈决定的。而且你回去之后是住新房子，住只有爸爸妈妈的新房子。你不想体验一下，和爸爸妈妈一起，没有别人打扰的生活嘛？”
要是之前秦成肯定是不同意，就算把秦思澈送到托儿所，都比把他送回那个糟糕的家要好。
但现在嘛，江大校庆之后，也不知道霍沉那个书呆子和他姐姐之间达成了什么约定。两个人关系缓和了不少。
而一向软弱的霍沉居然也硬气了一会，主动和霍家那一大家子人断绝了来往。这份勇气，还值得秦成高看他一眼。
秦成这两句话一说，算是说到了秦思澈的心坎里。他几乎已经完全动摇了。但有一点。
“舅舅，那我要是去了妈妈那边，你能不能答应我。我上学的时候就在那边住，等到星期天了，你就把我接过来跟江连哥哥一起住。或者——”
或者你把江连哥哥送过去跟我住一起。
最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就被秦成打断。
“不行。”斩钉截铁，不留一丝转圜的余地。
“为什么！”秦思澈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因为。”秦成拖着尾音，看了秦思澈一眼，贴在江连的耳边将声音压低。
“林维生说，治疗期间最好不要被别人打扰。秦思澈虽然是个挺乖的小孩，可他并不知道这些事，咱们还是暂时避着他吧，你也不想被他打扰对不对？”
江连本来还挺赞成秦思澈的，但听见秦成这么说立马就倒戈了。
“你问你江连哥哥，要是他同意我就同意。”
秦思澈可怜巴巴地看向江连，还没张口，就被江连拒绝了。
“对不起诺诺，哥哥最近有事，不能跟你一起了，等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我去找你，好不好？”
秦思澈本来还想挣扎挣扎，但看见江连认真地神情，最终还是放弃了。别的不说，江连的话在他这还是很有说服力。
“好吧，就按你说的吧，江连哥哥。”
吃完饭，秦成开车把秦思澈送走。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接江连去医院。他今天和林维生约好了带江连做检查。
去医院的路上，江连在想怎样才能配合林医生更好的治疗。还问了秦成不少问题，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秦成说这么多话。还特地问了林维生有没有另外交代要注意什么。
其实林维生本来就什么也没交代，刚才那些纯属是秦成不想让秦思澈打扰他们两个的二人世界，编出来骗他的。
但骗人骗得多了，再编出来两条也是轻轻松松。
到了医院，林维生亲自出来迎接他们两个。按道理来说，他一个院长亲自出来接待，已经是给足了秦成优待。
他经验丰富，从业多年，尽管这样，秦成也依旧不放心，非得跟在他俩身后，一步一步看着江连做检查。
检测心理方面的疾病，不仅要用一系列的仪器。心理医生的诊断也是非常重要的判断依据，为此林维生特地花大价钱请来一个专家。他曾经的老师，国内精神治疗领域的权威人士。
这位专家是个很慈祥的阿姨，头发花白，笑容很温暖。看起来是知心长辈的类型，但问的问题却一个比一个犀利。
江连没觉得有什么，一边的秦成倒是紧张的不行。
在他那，江连就像是碎过一次好不容易才拼凑起来的花瓶，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上怕摔，哪怕是一丁点刺激，秦成都不忍心让他受。
但他这一惊一乍的，弄得专家都受不了了，忍无可忍地开口：
“这位家属，请你到外边等候。我们这问诊呢，你这左一下，右一下的，我们怎么进入状态。”
而且秦成就贴着江连坐着，他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影响到江连。
秦成被怼的哑口无言。三十多岁的人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江连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这么可怜的表情，差点就要心软。
但是想到梁医生的那些问题，江连不能确定，他回答的时候，会不会说出一些秦成不知道的事，比如说他对未来的规划。秦成还不知道他在做的事。
就这样，秦成被赶了出去，跟林维生一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人。一个是为了爱，另一个纯纯为了钱。
“我看过你的病历，很感谢你这么配合。但不用这么紧张，又不是要应对考核，放松一些。”梁亭拍了拍江连的肩膀，帮助他缓和紧绷的神经，“深呼吸——好，再来一次。”
跟着梁亭的节奏，一呼一吸之间，江连慢慢舒展开来。他来这里之前，是一直抱着一种说到就一定要做到的心态。
既然他答应了秦先生要配合治疗，就是一定会尽力去做。仅仅尽力还不够，最好还能拿回一份完美的结果。
这样就能证明，他是个敢说敢做的人，既可以为接下来他要求秦先生的事做铺垫，也可避免日后谈论起来落人口舌。
但就是这种事事追求完美，甚至急功近利的做事风格害惨了他。
心理治疗不是照着死板的经验来就有成效的，像江连这样往往会适得其反。
梁亭是什么人，从业几十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秦成对江连的影响不容小觑。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把人支了出去。果不其然，秦成出去之后，江连明显放松了很多。
走廊上，林维生和秦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林维生在说，秦成只是点头算是回应。他现在一颗心都在江连那，根本就不关心林维生说了什么。
要不是被撵了出来，房间的隔音又太好，耳朵贴在门上都听不见里边的动静。他怎么会坐在这里。
“哎，我跟你说啊。当时江连来我这拿检查报告的时候。我问他，不治疗，一直不能说话怎么办，你猜他说什么。他说科技改变生活。”
“一开始我还不信，没想到他真做到了。他那个手环真挺厉害的，哪个公司的啊，你知道不？”
秦成之前问过江连，只记住了一个品牌名。但一直没时间看，刚好林维提起来，他就拿出手机，准备好好看看。
点进这家名叫科非的公司官网，查看了他们所有的产品，却没找到一个跟江连手环一模一样的。
秦成疑惑地又仔仔细细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是有几个比较像的，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一些区别。
突然灵光一现，结合这几天他的调查结果，一个荒唐又大胆的想法在秦成脑海浮现。
江连是江州大学的人工智能学院的高材生，斩获过无数的国家奖项。
会不会，那个手环就是他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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