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种桂花,招鬼还。
我怕是鬼打墙了。在那天赶早去吃红豆圆子的时候。天蒙蒙亮,正是阴阳交接之际。抑或出发来民宿前鬼迷心窍重返古巷,深夜正是恶鬼游荡之际。
此后遇到的种种,菲尼克斯也好,金泽也好,红棺厉尸也好……还有吴老,还有这座古老民宿,统统都是凶鬼的幻术。
没有《聊斋》里的艳遇,也没有功成名就,倒也和急切破案有点关系。鬼怪不都喜欢利用凡人的**,给黄粱一梦,再吸干精气吃掉吗?
金泽舔着我的手,咧嘴一笑,好似享受被打的滋味。我顿时明白了这一点。
正常人都不会有这种癖好,更不会捉弄一个手脚发软昏沉欲睡的“弱”女子。
他在等我彻底沉迷,交换之际就是吸食的好机会。女子完全交心之际,想来皮肉最为诱人吧?
“金泽,你最好有所收敛。”我用力咬一口嘴唇,让血迹逼着隐隐堕入**的意识清醒说,“你是妖,我死后也能成厉鬼,我饶不了你。”
“不会有那一天,”他舔掉我唇瓣的血迹,“我们会长命百岁,再长命百岁。”
“你只嘴巴说说,我不信。你让我见到学生,我可以信。”
“不是刚见到了吗?”
“我要见真人。活的!会动的!”
“见到了,就不会再悔婚?”
“对。”
“好。”他搂紧我,“闭上眼,我带你去。”
我照做。忽地一阵旋风涌至面部,罩来浓郁的草木清香。
我睁开一条眼缝。刺眼的阳光下,一串串树叶以200码的速度后退。一转头,一株尤为茂密的粗枝迎面撞来。
我赶紧后仰,看着它撞上金泽。正要心里拍手叫好,树枝忽然升起。我转头向下望去,看清了脚下足有20米的深渊。
这些高大粗壮的树木,从深渊底冒出,直耸云霄。我望着往后望不到头的树梢,嘴巴不由张大着。太不可思议了。
“雨熙不喜欢听话,”金泽有丝轻笑,“喜欢这里吗?”
“喜欢”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抿紧嘴。
父母离世后的我,跟着韩毅或学长们奔波在不同的城市。高楼大厦间,抓捕行动最为被动。
钢筋水泥阻挡视线,能藏匿的地方太多,都不利于我们行动。刚发现线索,目标又躲进一处大楼。专挑大型商场下手,随手一抓都是人质。我们却不能一枪爆头。
如果是乡村田野山林,要的是长途跋涉的体能,方位搜寻的敏锐,近身搏斗的武力。这些我们都擅长。地广人稀,还方便一枪击中逃窜的小腿。
而每每完成任务回到单身公寓,城市的灯火通明总提醒只有我独自一人。
农村有院子,有花草树木,还有鸡鸭鹅陪着我。再养条小狗,漫步在田间山头。抑或包下一片山,种上父亲觉得最挣钱的杉树林,早晚间带着小狗巡逻一番。这样惬意的生活,谁能拒绝?
只有鸟语花香的山林,远离凡尘喧嚣。我不再一个人。我融入了大自然。
我伸手抚摸从眼前飘过的水杉叶。沾着露水的嫩绿色,柔软着指尖。两排对生的细长叶子,柔美得像凤羽。
菲尼克斯……金泽放慢下降速度,我折下一株,摁在心口。
许是我的表情透露出思念着别人,金泽猛提速。失重感一瞬飙升到极致,我不由搂紧他的脖颈。
“雨熙,记住你只能爱我。”
他果然生气了。语调虽还温柔,嘴角却抿成一条直线。我盯着近在眼前的俊脸,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
我凑近金泽,亲上他嘴角。说是亲,其实是触上。触上就离开,轻轻的,似有若无。
他睁大了眼,银瞳里闪现熠熠金光。“雨熙,”他柔了目光,像电视剧里见到女主的痴男,“我也爱你。”
我咧嘴一笑:“等把学生们送回学校,我们就在一起幸福生活,好不好?”
温柔目光很快消失殆尽,漫上点点悲伤和冷厉。他不回话,我明白他不同意。如果同意,他会说好。不说好,大概是因为办不到。我只不过是他心上人的替代品吧?
吴老说金泽不喜欢撒谎,似乎是真的。
金泽不再看我,只加速下坠。寒风从脚底上涌,刺骨冷冽。他俊俏的侧脸,面无表情得覆上一层寒霜。
点点雪白的霜珠,冻住细小的汗毛,反射头顶烈日的七彩流光。我伸手想摸摸是不是真的结霜了,他适时转过脸,含住我的手指。
一股热流涌入筋脉,冻得打抖的身子顿时暖和起来。
此时,眼角余光里的嫩绿色,都变成了雪白。
一串串冰凌挂满枝头,像童话故事里的冰雪世界。道道彩虹,穿行在冰晶间。
我来民宿不过三日,夏季才刚刚开始,断没可能就到了冬季。这些冰霜雪树,冒出深渊的顶端一片绿意盎然。以洞口为水平线,烈日和冰雪并存。
“金泽,她们还活着吗?”
金泽含着我的手指说:“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办到。雨熙答应我的,也一定要办到。”
他的眼神过于严肃,我鬼使神差道:“如果没有呢?”
他眨巴一下又冒出金光的眼睛:“不会有那一天。”
我想问既然笃定没有为什么还要问,却见他的身影缓缓透明。
“金泽?”我搂紧他的脖子,“你在变透明?”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我。他的银瞳很快隐入冰林的雪白中,我便感受不到自己紧搂的脖子。
我的手里空空无物,眼前一片雪白。头顶的烈日,只是一个圆圆的金盘,好似画中般毫无温度。
“金泽!”我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正浮在深渊里。
脚下一片春意。茂密的树林里一处空旷的平地,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闪耀金光,六名长发女子双手放胸前低头祈祷。
她们似乎也发现了我,都抬起头。她们伸出双手,微微笑着,似乎在迎接我。
“主人,您终于来了。”
“主人?什么主人?”
“神明说您来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神明?哪个神明?”难道是菲尼克斯?
“刚送您来的神明。”
“金泽?”金泽也是神?什么神?**之神?还是蛊惑年轻女孩用的幌子?
“主人,您快下来。”
女孩纷纷起身,来拉我的脚。
她们一离开六芒星的角,六芒星就发出刺目光芒,罩住她们,给拖回原来的位置。
“啊啊,主人,救命啊,好疼!”女孩们跪在地上,胸口贴住自己膝盖,双手前伸,虔诚祷告着。如果忽视十指溢出的血色。
我赶紧一蹬腿,跳向六芒星。六芒星金光大震,似敞开怀抱欢迎我。算算两三米高,注意落地姿势,大概不会伤着膝盖。
不过,这样像落在棉花上的柔软是怎么回事?比救高楼自由落体人的充气垫还轻盈。关键一点着力点都没有,像金泽的一抛,看着吓人,其实柔情得很?
呵,如果躺着一动不能动算的话。
“金泽!”我奋力扭动被金光包裹的身体,“你出来!你答应了放她们回去!”
女孩们的手指,源源不断涌出鲜血。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成干尸。
“金泽,放她们走,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的妥协,同女孩们的痛苦呻吟,回荡深渊。直到我把嗓子喊哑,金泽都没有出现。
笼罩我的金光,逐渐被鲜红色代替。我像裹在蝉蛹里的吸血鬼,享受着女孩们年轻美丽的血液。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金泽书房里的那幅画,便是他的罪证。他把引诱来的女孩们都囚禁进画里。
他让我闭上眼,便是防我看见画中机关。那幅画,连接到了另一个地方——此处的囚禁之地。
寒风和冰霜的温度可以用冷冻库模拟。飞翔也可以用威亚。那身体变透明,消失呢?
障眼法?那双手感知不到他的皮肤呢?
这些都很像那个乘上凤凰去天宫参加选秀的凶杀案。我亲眼看见了学长们推理不出来的幻觉。
如此逼真的冰雪世界上方夏日灼灼,茂密杉林高耸入缭绕云雾。躺在深渊里的我,听着女孩们绝望的哭泣,渺小得毫无对策。
脑中忽地闪过自己的干尸脸,我闭上眼,把所有力气都集中到右手。被金光缠绕的食指,僵硬得似雕塑,无法扣动手枪的扳机。
或许毫无作用,可只要能打出一个裂口,便还有生机。
金光似乎感受到我的意图,越发用力裹紧我。窒息之际,我四肢痉挛,脑门充血。
我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清晰感受死神的降临,并不能平静接受。
入警校的第一天,我们都不再畏死。可死神并不会因此怜悯。
民宿二楼的尸体,在脑海里晃来晃去。污绿滑腻的尸液,干瘪发青的鬼手,吐露长舌的吊死鬼,脑子缺一半的凶恶厉鬼……统统汇聚成一张我的脸。
“菲尼克斯……菲尼克斯!”
原来人在绝望之际都是要求助神明的。可神明并不能听见。
我说我本佛,佛本我,可哪里来的神明?一切,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菩提萨婆诃!”我奋力喊出。
砰!
我的手指,扣下了扳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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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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