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背着我豢养傀儡？”
楚沉霭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眼神不再犹疑，而是切换成看不见尽头的冰冷。周围气压瞬间降低，堪堪悬在爆发极点的上方。
似乎这一切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
“弱肉强食，末尾淘汰，我原以为你是执棋之人，没想到也只不过是青鸾的一枚棋子。你让我特别失望，所以我现在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澹素心头发有些散乱，一丝一缕地垂下来，却遮挡不住她淡蓝色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挑衅。
“楚沉霭，如果没本事运营好你的试炼，就从这个位置上滚下去。”
她当初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监狱试炼转而与楚沉霭合作，其中的原因只是因为看中了这个酒馆地下实验室的隐蔽性。
楚沉霭提出来的条件，对澹素心来讲不仅重要，更是她用来威胁他的理由。
她既然选择抛弃万物者的身份，加入管理者阵营，就不会再在乎那些浮于表面的利益。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道理原来你不明白。”楚沉霭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细镜框。
“你觉得自己是聪明人？你用拙劣伎俩困住的那三个女人，她们现在应该已经逃走了吧。”
他走上前，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想要吓唬谁？”
楚沉霭的复苏是「致幻」，成为试炼主人后大脑被进行了改造，又多出一个可以操控藤蔓的能力。
现在澹素心不仅要夺走他对藤蔓的控制权，还在暗地里滥用她的复苏培养傀儡，妄图有朝一日篡位夺权。
当时的监狱试炼——
“你就是这层试炼的主人？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楚沉霭和云随竹站在一起，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孩。
澹素心的身上全是黏糊糊的液体和肉块，她刚从肉芝“口中”爬出来，此时正面色不善地给自己擦拭着。
三人还并不认识，但都是一类人，于是云随竹用「去污」给澹素心简单处理了一下脏物。
“谢谢你啊，洗衣粉小哥。”澹素心微笑着，声音却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当然，不是针对那两个男人。
“不用谢，我叫云随竹。”男人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淡淡答道。
“现在你的任务失败了？”
“我没有。”
澹素心嘴硬，但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己确实会接受到来自她上层领导的惩罚。
说实话，落日之城万物者的平均水平并不高，甚至略显低下，就算有复苏加持也只不过是空有蛮力而没有脑子。
更别提她在女性监狱里，遇到的大部分都是不能打、跑得慢、还又蠢又笨的女人，解决她们简直易如反掌。
这次碰上林霏和秦苑夕，着实让她觉得非常头疼，而且……嫉妒。
澹素心从小体弱多病，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女孩。但却野心勃勃，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让别人都听她的话，她想成为的，就是林霏这样的女人。
就算自己最后是在她手里吃了瘪，虽然气急败坏，但却不由自主地对林霏产生了兴趣。
“我有一个让你免除惩罚的办法，感兴趣吗？”
虽然澹素心嘴上否定，但楚沉霭一眼就看穿了她那颗挣扎在泥潭里的自尊心。
“你的意思是让我依靠你？”
澹素心一听这话就来气，自己凭什么要靠他？即使他们真的能给自己提供帮助，她也始终会对“男人”这种生物嘴里说出的话半信半疑。
“不，我们合作。今天你的任务失败了，明天，后天，你能保证你接下来一直不失败吗？上面的人不会这么宽容，我可以开出你想要的条件，你跟青鸾申请换一个工作地点。”
楚沉霭像是在进行商业谈判。
“你好像很了解我？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你想要的是我想要的，也正是这座城市里所有人都想要的。”
落日之城里，所有人都想要逃出去。
但身为试炼主人，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澹素心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感觉自己面前这个人正在策划着一件类似于“谋反”的事情。
但他搞错合作对象了，自己就会为了捍卫管理者的利益而战。
她想要的，从表层来说是安稳的生活，但在落日之城求安稳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于是她要权力，要让很多人听话。
在监狱里，澹素心只能控制无脸人和尸体，它们都是死人，没有意义。
但没想到，楚沉霭真的能给自己所追求的那份权力。
“我的酒馆有很多人，把他们的身躯和藤蔓融为一体，浸泡在装了营养液的容器里，成为半活人半植物的生物，能为我所用就随你控制。你想要的安稳生活，地下实验室会满足你。”
澹素心答应了，利己主义在此刻战胜了她的责任感。
从此住在阴暗的，冒着绿光的地下实验室，开始制造那一根根格外粗壮的藤蔓，那里面包裹的都是活人的身体。
营养液跟她的中医身份一样只是幌子，藤蔓汲取人体内的养分，变得有血有肉；人的身体却逐渐干枯，仿佛成了落日之城那些死气沉沉的植被。
唯有一点，跟楚沉霭说的不一样。
藤蔓的控制权不在澹素心手里，而在楚沉霭的大脑里。只要他的大脑结构没有被破坏，澹素心永远拿不到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澹素心起了杀心，但有云随竹在楚沉霭身边，她根本没办法靠近楚沉霭半点。
尤其是每天还要看着他俩在那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就烦得要死。
最关键的是，她还联系不到自己的上层领导青鸾。这个地下实验室是隐蔽，但也太隐蔽了点，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四维空间。旁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澹素心感觉是自己被囚禁了，跟楚沉霭“合作”之后反而丧失了所有权力，所以动了点别的心思。
她跟楚沉霭申请了一间隐秘的解剖室，拿到没有意识的活人之后动用「傀儡」在他们脑海中植入程序，以此达到操控的目的，然后再把他们装进藤蔓里。
“你最近做东西的效率有点低。”
“楚沉霭，你当初答应我什么了？把我当机器使，还是996工作制？”澹素心敲敲桌子假装愤怒地质问他。
楚沉霭实在太像一个代表着资本主义的公司老板，放在现实真的会被人骂死。
“现在还不是时候。答应你的东西可以给你，前提是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妨碍到我。”
澹素心不知道什么才叫“是时候”，总之她要让楚沉霭为他的食言付出代价。
她要夺走这层酒馆试炼的主人位置，然后等见到了自己的领导，跟它汇报说楚沉霭在计划一些违反规则的事情。
尽管这件事情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总之第六感告诉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楚沉霭不仅会被赶走，还会带着他那小男朋友一起被彻底抹除，灰飞烟灭，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澹素心就忍不住笑。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被唾弃惯了。
“楚沉霭……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本来她就要成功了，如果自己没在解剖室碰见林霏、应知汝和黎山晚的话，如果秦苑夕不带着那两个男人出现的话，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会思考会行动的活人，澹素心还有点不适应。
“澹素心？”应知汝难以置信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没死？”林霏开口第一句就很伤人，还主动把其他两个女生都护在了身后。
“那是我的地盘，我怎么会死？”澹素心总觉得自己心里莫名其妙酸酸的。
论动手她肯定占不了便宜，但如今这间解剖室也是自己的地盘，她不仅不会死，还能利用那些傀儡轻而易举地把林霏三人杀掉。
但澹素心没这么做，只是用了点小手段让她们误以为自己死了，然后乖乖躺到解剖台。
自我意识不强，容易被蛊惑的人还会在这种暗示下拿起手术刀捅向自己。
这个手段就是瞬间催眠，利用一个锚点让人进入催眠状态。
“滴……滴……滴……”
狗血的是，应知汝居然是心理咨询师。
她立刻就意识到澹素心要干什么，指令下达之后她假装自己也被催眠，等澹素心离开再将另外两人一一唤醒。
林霏没什么异常，但黎山晚手上的刀只离她的胸口堪堪几毫米。
……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澹素心心里明镜似的，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催眠困不住林霏她们。
从秦苑夕跟楚沉霭的对话，她判断出来今天这间酒馆可能会因此而不复存在。
但同时她也在疑惑，试炼的核心到底在哪里，要怎样才能摧毁一层试炼？
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澹素心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明明试炼主人和试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本不应该去思考这个问题。
“澹素心，明明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为什么要节外生枝呢？”楚沉霭问她，语气却很平淡：“你应该跟我们站在一起。”
“疯子，你梦里的站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澹素心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跑，却猝然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此刻，林霏、应知汝和黎山晚也正好跑到实验室中央，却好像看不见他们似的四处张望着。
“人去哪了？秦苑夕说他们就在这里。”
“这什么东西？”澹素心用力地拍打着屏障，却无济于事，于是很快明白过来：“楚沉霭，你他妈的又搞幻境！贱不贱？”
她心都凉了半截，在楚沉霭的幻境里，没有人能强得过他。就算他此刻看起来毫无攻击力，西装革履斯斯文文，根本不会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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