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至既然允诺,王惟清便觉得此事有眉目,做起事来都格外轻松。
黄誉在一旁看着如此愉悦的王惟清,凑近他身边,温声道:“惟清多久没有如此轻松,看来堂尊的点拨起到了作用。”
“对啊,黄经承,我都没想到堂尊竟是如此开阔之人。”王惟清回道。
“你没事老是往水利工事上跑,就是这个原因啊。可是,作为你的老大哥,我还是要劝你几句。这工事上才发生命案,你最好还是回避一下。”黄誉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王惟清的肩膀。
王惟清心中才解决了小渔村修筑堤坝之事,又听到黄誉如此关心自己,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和煦起来。“多谢黄经承提醒,不过丁经承和曹典史待我可好了。曹典史是天生的审案高手,他不会冤枉好人的。再者说,这案子都快结束了。”
黄誉见王惟清对他无甚防备,便又道:“如此最好。我也就放心了,惟清。”随后他又皱起了眉头,苦恼的开口:“惟清啊,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经承但说无妨!”
“这兴修水利,本是工房之事,我不可多嘴。但我是怕你会被人利用,所以劝你还是莫要掺和丁朴曹仁义之事。我能说的也就止于此,但愿你能明白。”黄誉目光炯炯,全是长辈对晚辈的提点。
王惟清没曾想黄誉会如此说丁朴曹仁义,虽然不知这三人以往是否有过节,但黄誉定是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一想到此处,王惟清又觉心中温暖:“黄经承,我能明白你对我的好意。我心中甚是感激。”
“如此便好。”黄誉说完,转头回到了自己的堂署。
王惟清亦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自己的书案。他此刻心中开始设想,临时安置所该如何搭建。
崔浩然看着满脸笑意的王惟清,只微微摇头,又开始伏案抄书。
三日后,王惟清在黄誉处得知,曹仁义已经抓到了凶手,是工事上的一个苦工。他赌博将所有工钱都输完后,看到陈管事和妻子吵架后各自离开,便跟着尾随陈管事,将陈管事杀害,盗窃了钱财,还将陈管事丢进平江里。因为冬季平江水流缓慢,再加上陈管事被水草缠住,才得以重见天日。若是在汛期,陈管事的尸体怕是已经到海里被鱼啃食殆尽。
此事告一段落后,长滩县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祥和。
眼看着端午汛期快到了,因为长滩县是长江的入海口的缘故,此时长江中上游已经是雨季,第一次洪峰很快便会到达长滩县,是以整个工房停止了水利修缮,直到冬季枯水期又开始又一次加固。
王惟清本想再去找程至,详细谈谈关于小渔村修堤坝之事,只是几次快走到程至的堂署时,都听说程至去了平川县,他只好悻悻作罢。
一眨眼,就到了李二狗和孔桂珍婚礼这一日。
现在小渔村的房子皆是临时搭建的茅草屋,如今李二狗能去县城里生活,有属于自己的不会被潮灾损坏的房子,小渔村里不知有多少人羡慕。
王惟清早早便去李二狗家帮忙,他忙进忙出的焦急模样,就像是他才是新郎一般。
而真正的新郎李二狗,却是紧张的满脸通红,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呆呆的被长辈们围住。长辈们一人说一个规矩,生怕李二狗等会拜天地时出岔子。
李爹将忙碌的王惟清拉到一旁,小声叮嘱:“惟清啊,等会儿你和二狗去接桂珍的时候,一定要多一双眼睛,帮二狗多看看,莫要让二狗做出些让人留下话柄之事。”
王惟清用力的点着头:“李叔,你放心,礼数我已熟记于心,到时定会随机应变。”
天刚微微亮,李二狗一行迎亲队伍便是来到了县城,孔桂珍的家中亦是一片红色,洋溢着浓浓的喜庆。
孔桂珍一袭红色嫁衣,上面还有少许金线秀的花朵,只是这些花朵歪歪扭扭,透露着一种别样的可爱。
王惟清不由得感慨,孔桂珍的绣工还有待加强啊。正想着,他又转眼看了看李二狗简单的婚服,又觉得这两人定是绝配。
鸳鸯盖头下的孔桂珍坐在即使铺了垫子却依旧有些硬的床上,利用盖头下仅有的缝隙,观察着这间海边的茅草屋。
她能感觉微凉的海风,给她久久不能平静的心些许安抚。
孔桂珍是家中独女,自小便是担着整个家的重担。这个朝代,女子做生意的不少,大多都成为了男子们口中的悍妇。而她便是长滩县有名的“悍妇”。又有谁知道,她不过是为了一家人的温饱,伪装成别人惹不起的模样。这世上,又有谁能明白她的女儿心思?
门被李二狗轻轻打开,现在的李二狗也很是忐忑。如此陌生的人,如何能有肌肤之亲?便是轻轻碰一下,他恐怕都会哆嗦。
“桂,桂珍?”李二狗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用疑问的语气,唤着她。这屋子里只有他和孔桂珍,难道他眼前的还能是别人?李二狗自己也觉得那个语气有些可笑。
“二狗哥,我是桂珍。”盖头下传来的是女子温婉的声音。
李二狗这是第一次听见孔桂珍的声音,这样温和的声音着实有些出乎他意料,不是都说她嗓门粗吗?强大的好奇心,驱使他掀开了孔桂珍的盖头。
以往只远远的看过她,如此这般活生生的孔桂珍,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从此二人便是要一生相随了,李二狗鼓起勇气,坐到了孔桂珍的身旁:“桂珍。”他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狂跳,面上保持着镇定。
“二狗哥。”孔桂珍见李二狗如此别扭的样子,觉得他很是可爱。她小心翼翼的牵起李二狗的手:“二狗哥,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孔桂珍温婉的语调萦绕在李二狗的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李二狗没想到孔桂珍会先对他表白,这样倒是显得他这个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了。“桂珍,我会一辈子保护好你。”李二狗拉着孔桂珍的手,低头道。
黑暗中红烛微亮,二人深情对视。如此良辰美景,氤氲摇晃。
几日后,王婶做了一桌子好菜,王惟清则在草屋一旁整理着渔网。如此闲适的生活,王惟清现在也已经习惯。
王爹照例是一进门就扯着个大嗓门:“今天大丰收。”
王惟清一听大丰收,立马拿起工具去接着王爹的渔获。
看着王惟清已经到跟前,王爹立马站定。“惟清你弄弄渔网就好,不要碰这些。明日你还要去衙门,不能弄得一身腥味。”
“王爹,这衙门里根本就无人在意我。”王惟清一面说,一面已经抢过了那些渔获。
三人坐在小竹桌上吃饭时,王爹便有些心不在焉。王婶便开口道:“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王爹微微叹了口气:“今日去海上,看了看天象。今年怕是飓风要提前来了。”
王婶惊讶的放下了碗筷:“端午节都还有几天猜到,今年飓风怎会如此早?”
王惟清穿越而来时,那一年已经没有飓风了,是以现在不明就里的看着王爹王婶愁眉苦脸。
“那今晚便将东西收拾妥当。”
二人一来二去,又向着王惟清解释了一番,王惟清才明白台风要来了。王爹王婶打算将值钱的东西全都搬到以往提前挖好的山洞里。
小渔村的村民每到台风季便要在自己挖的山洞里住几天,直到台风过境后,又修补房屋。那山洞及其潮湿,时不时还会溜进些蛇虫鼠蚁,条件及其艰苦。
为小渔村建临时安置所已经迫在眉睫。
王惟清于是在第二日成功堵到程至县令。
“堂尊,惟清叨扰了。”王惟清向着程至行礼。
程至一见王惟清将自己堵在县衙的廊道,心中便生出厌烦,然而面上却是不显:“无妨。”他说完拂袖准备离去。
王惟清却是又用身体挡住程至的道路。“现下飓风恐来,还望堂尊能快速的给小渔村些许帮助。村民住在山洞里着实不是办法,还望堂尊能划出一些土地来做村民们灾后的栖身之所。”
程至没想到王惟清还在执着于小渔村之事,奈何平日自己的青天大老爷形象不可毁,便拉着王惟清的手,语重心长道:“咱们还真是心意相通,前些日子我便也是想到了如此。你且放宽心,我是不会忘记小渔村百姓的。”
王惟清一听程至也又此想法,原本失落的心中又生出希望,小渔村有程至这样的青天大老爷,定能越来越好的。
回去后王惟清便将程至会在这几日给村民找地方安置的消息告知了王爹王婶,王爹王婶亦开始期盼起了程至会给他们找个什么地方安置。
然而,当飓风来临时,王爹王婶早就将心中的那些期盼抛在脑后。现在保命要紧!
一如往年那样,收拾好贵重物品,连夜搬到以往挖的小山洞里。
二人甚至还在庆幸,没有将惟清说的程至会安置他们的消息告知其他村民。若是提前告知其他村民后,实际县令并没有行动,村民心中难免会对王惟清心生芥蒂。
王惟清坐在山洞地临时铺的草席上,看着如此平静的王爹王婶,心中的悲愤、羞愧就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山洞顶上滴滴答答清凉悦耳的水滴声,也抚平不了王惟清此刻波涛汹涌的心情,反而黯然伤神。
这一夜,王惟清彻夜难眠。一来是他从未在这样简陋的地方睡过觉,二来是他对一县的父母官程至感到失望。
山洞外呼啸的台风,势要带走万物,不知能否带走原本不属于这里的我?
王惟清在心中呼喊,这般封建的世界,他待在这里是万分痛苦,他多想离开这里,回到公平公正的现实世界。
两日过后的晌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给为了重建,已经汗流浃背的村民带来了些许凉意。
男子们昨日已将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树干搬开,今日便是些村里的妇人清扫道路。男子们有的去山包上挖坟墓的坑,有的开始重新搭建草房。整个小渔村都团结在一起,因为他们知道,这么几百年了,无人可依,只能靠自己。
县衙之内,程至已经开始着手七日后宝安府知府黄卫查来视察灾情,约莫会呆上两日。据程至的可靠消息,此次知府大人来此除了来视察灾情,还亲自带来了十万的救济银。
程至忙前忙外,将县衙里硬生生腾出来一间两进的房间。他知晓这知府年事已高,又自诩廉洁,便不敢在外给他准备安置的地方。如此便顺应了老知府廉洁的名声。其实,这知府不过是为了替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幺子,贪得无厌的平川县县令黄古安打掩护而已。
大到房间外的景观水池,小到房间内书案上笔添的摆放,程至都是一一过手,生怕别人没有会意而怠慢了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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