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城钱家原本花团锦簇的后院花园,现在被用来搭建了一个临时的木质‘场馆’。
‘场馆’整体用的是檀木打造,顶部特意用了遮光材料。
明明是阳光和煦的五月,但‘场馆’里的人总能感觉到一丝丝寒意,就连周围仅剩的一些花草也都是恹恹然的样子。
安宁来的时候,就察觉到这四周的气息不对,似乎整个后院花园都笼罩在阴气以内。
等他进入‘场馆’,就看到数十个身穿法袍的除灵师站在法坛旁边念经诵咒,其中站位靠前、身穿红袍的中年男人看到安宁来了,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其实整个‘场馆’就是一个灵堂,法坛背后正放着一副冰冻水晶棺。水晶棺里躺着的就是钱家三公子钱旭。
前几日钱旭被发现死于城区的一间套房内,没有任何外在伤痕,但是面状可怖,像是受到什么过度惊吓。
警方那边的给的结论是突发心梗,心脏骤停。
但是钱家人觉得在这之前钱旭就有一些行为反常,就请了之前家里勘查风水的大师帮忙测算下。
最终几次测算下来都是有邪煞作怪,如果不处理,怕是后面家事不宁。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而安宁是正好与这次钱家邀请的其中一位大师相熟,托那位大师的邀请过来看看情况。
“小宁,你来了,我感觉这情况有些不太对。我和其他几个大师都看了下,这四周都没找到三公子的阴魂,而且我们也请香问过阴司那边,它们还没来得及将魂体带走。”
说话的人就是之前和安宁打招呼的杜海德杜大师,身穿红色法袍,将近五十的年纪,面部方正,眉眼浓黑。
安宁凝神望去,能看到杜海德周身有一定的白色灵力萦绕,虽不是很厚实,但好在稳定凝练。
现今末法时代、灵气稀薄,能有天赋感应到灵气存在的人本就不多,而能够吸纳灵气成为灵力修行者的更是稀少。所以必要时刻,也会需要这些人共同维持阳间秩序。
但又因大部分人一生聚焦于自身修行,或是灵力修行有限,并不能主动感知到旁人气息,所以也有一些修行者会选择隐于背后。
今天安宁来这,也同其他除灵师一样,穿了一身‘专业’装扮,除了自家师父道观特制的‘法袍’,还多带了半片兽形精怪面具。
安宁的法袍款式相对传统法袍比较现代化,中长款亚麻材质的黑色外衣,内搭一件白色盘扣内衫,外衣中间只留有一个系绳,其中一只衣袖上还绣着金色仙鹤祥云的样式。
按照安宁师父的话说,新一代修行人也得跟上时代个性化,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别那么死板,也正是安宁师父的这类‘教育模式’,所以成就了安宁现在散漫自由的性格。
不过好在这一身衣服的颜色和常规法袍相近,在一堆除灵师里也不会过于突兀。只是他这一身清冷干净的气质和过于精致的脸部下颚线,又将他与除灵师的形象拉远了些。
安宁:“一般横死的人魂魄离体后,短期内意识还没清醒,应该无法走的太远。杜大师你们有查探过他身旁亲友的情况吗?”
安宁面具下好看的眉眼微挑,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古怪,但魂魄应该还在这栋庄园里,不然这里不会有那么浓重的阴气。
杜海德微微摇头道:“倒是见过一些钱家人,钱家二公子前几天匆匆回来过一次就走了,应该是感情不深。一切事情目前都是钱家大公子钱洵在操持。”
“钱洵我也见过几次,没看到他周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至于钱家老爷子,说是钱家老爷子一向不喜欢这三公子。这次钱家三公子的死,似乎还牵扯了一个女人,估计是觉得丢了脸面,这个灵堂建起来后就没见钱老爷子来过。”
杜海德好歹是红袍除灵师,在卞城也有一定威望,期间给不少富豪、名人看过风水,所以对那些大富人家之间的事多少有些了解。
安宁对这种豪门秘事倒是提不起兴趣,对他来说人走灯灭,一切都没多大意义:“嗯,我这边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先试试,只是等下需要杜大师你帮忙。到时候如果还没有头绪,可能还是得去钱老爷子那边看看情况。”
“是什么办法?你先说来听听?”
杜海德本来喊安宁过来也是想着多个人多个办法,毕竟是那人的徒弟,怎么都不比在场的人差。
安宁:“引魂阵,我需要杜大师等下帮我作掩护。”
引魂阵,不同于引魂入阵,而是通过阵法去牵动阴魂与身体之间的联系,随着这丝联系指引去找寻魂体的方位。但这也只能在头七、人体内还有‘气’没散完的情况下。
如果这只是寻常法事,那只要按照正常超度流程走就行。但引魂阵需要用鸡血混着犀牛角的粉墨直接在棺顶作画引符,场面多少有些诡异,要是让其他前来吊唁的宾客或是主人家看到,影响总归不好,所以还得杜大师这边帮忙遮掩。
一旁杜海德刚听到这词还有些诧异,“这阵法我以前倒是听人说过,但是据说已经失传很久了,这是你师父告诉你的?”
安宁也不隐瞒:“嗯,师父也是游历期间,翻阅古籍知道的。”
见安宁这么说,杜海德就没再继续问。虽然现今灵学是一体,但是不同门系派系,都有自己的传承。
杜海德:“好,需要我怎么做你跟我说。”
安宁也不客气,直接将自己要在棺材上作画的事情简单告知了杜大师。
杜海德一开始也有些为难,毕竟这可是灵堂,进进出出那么多人,要是被人看见了,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传闻。
想了想,最终找了个要给遗体净身超度,旁人需要避让的缘由,招呼着人给棺材四周安装起了帷帐。
而因为引魂阵摆好之后,还需要灵力维系,安宁自己就没办法离开,所以他还得找个人帮忙追踪一下魂气。
想着,他弹了弹手上的铁质细圈镯子。
镯子外表看着古朴但其实是一个品相不低的法器,叫阴阳环,平时属阴,可以孕养阴魂,但被特定术法启动后则能切换‘阳’属性,镇魂辟邪。
此刻镯子被安宁弹的发出声声细响。
这时一道声音从镯子里传了出来:“宁宁,你快给我住手!”
安宁停下拨动镯子的手,只听里面的声音继续道:“啊呀,我脑门都被你弹的哐当响。昨晚刚通宵补完男神的新剧,现在我要好好补补阴气。”
安宁对她的阴间作息也相当习惯了。
“王春香,该起来办正事了。大中午的补什么阴气。”
叫王春香的女人是安宁小时候在野外迷路捡的一只女鬼,差不多死了两百年。那时候看她在外游荡怪可怜的,就带回了道观想让师父超度。
那时候安宁还小,不知道能在这世间游荡那么久还阴气不散的,不是有执念,就是缚地灵。
这女鬼大概就是心有执念不肯走,他硬是问了好几次,也没问出缘由。
后来这女鬼见识了外面世界后,就更加不愿意去阴界了,就此一直跟在安宁身边。偶尔待在阴阳环里,随安宁外出解决一些事件,也跟着攒了一些阴德。
王春香听到安宁喊它大名,立刻从镯子里探出了个头。
“请对女鬼尊重一些好吗,我现在再次通知你,我改名了,请叫我春香美子,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美子。”
安宁望着她那一身清式地彩绣花蝶裙和三绺梳头,不得不再次感慨现代社会是真养‘人’啊,就连一只鬼都开始有了迟来的叛逆,嫌弃起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春香。”
安宁一脸无害。
王春香无语的斜睨了他一眼。
正打算和这人继续掰扯掰扯。转头间突然发现四周都是清一色的法袍,吓得它立即缩回了镯子里。
“这,这是怎么了?我这补阴气呢怎么就变天了。”
安宁瞧它这样子,这会也没心思再逗它,还是正事要紧。
“放心,你身上有我的符印气息,算是半个同事。我现在需要你帮忙去寻一道阴魂。”
王春香听他这么说这才再次探出头来,“是前面这口水晶棺的主人吗?”
“嗯。”
安宁先将前面发生的事情大致跟它讲了下。
因为引魂阵牵引出来的气息如果没有人持香引路,气息飘散的方向并不会按照‘正常路线’走,而是直接寻着两点间最短的距离飘,这样看来也只有王春香最适合了。
安宁:“如果遇上了,记得先和我联系,自己千万不要冲动。”
安宁倒是不怕王春香遇上棘手的事情,毕竟它少说也有几百年道行,一般的厉鬼也是不能拿它怎么样的。相反的,他更担心它一时冲动好奇,给这事又增加了难度。
而王春香此刻根本顾不上安宁的叮嘱,它想冲动前提也得先出去呀。
“宁宁,这些都好说,就是,你要么还是去场馆完再放我出来,不然你让我当着那么多除灵师的面飘出去,这排场有点大。”
安宁:“... ...”
- -
在安宁维系法阵的期间,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宾客,就连钱家的大公子钱洵也到了,在帷帐外接待着到场吊唁的人,偶尔还会拉着人交流几句商业场上的事。
因为之前通知过,需要净身超度、闲人避让的问题,所以大家也只是在帷帐前上香祭拜一下,并没有胡乱往里张望。
安宁一边维系着法阵,一边听着帷帐外的人讨论当下政策和未来商业规划,觉得眼前棺材里钱家三少爷,着实凄惨了些,此刻就连‘躺着’,都依旧在给钱家人发挥‘价值’,属实有些讽刺。
就在他思索间。安宁突然感觉到帷帐外有股奇怪的气息在靠近,若有似无的煞气。
一开始他以为是和四周浓郁的阴气有关,正想提醒一旁的杜大师,但仔细感受下来又不是。因为随着那股气息的靠近,就连四周的阴气都被冲散了些。
正当他疑惑时,听到外面人的寒暄声。
“呀,你小子,真是好多年没见了。大明星呀,今天你能来,我三弟知道了肯定高兴。”
这是钱洵的声音。
“钱大哥,好久不见。很遗憾今天这个场合才来,还请节哀顺变。”
这个声音略带低沉,但又富有磁性,语速从容不迫,让人感觉是一个矜贵又很有涵养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安宁总觉得这股若有似无的煞气就是和这个人有关。
钱洵:“都过去了,今天看到你,我这心里又宽慰了几分,近来工作怎么样?听说令尊最近在拓展西南那边的项目?”
“.......”
安宁感觉都快对这个钱大公子的话有些免疫了。
虽然任他这个‘旁听的人’都觉得无语,但对面接话的人倒是从容不迫,哪怕上一秒还在跟人说着节哀顺变,下一秒就给人讲起了工作近况。
不过相比外面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倒是更好奇这人身上若有似无的煞气,虽然没感受到什么威胁的成分,但总感觉有些古怪。
想着安宁引一股灵气波动轻轻推动了帷帐的一角。
此时帷帐外的黎嗪,正想将祭拜过后的檀香插进跟前的香炉中,就看见帷帐似是被风吹动推开了一条缝隙。
他来的晚,并不知道设立帷帐的原因,倒也没有顾忌的直直朝里看去。正好与张望过来的安宁对上了视线。一时愣然。
他先前有听到帷帐内除灵师吟唱做法的声音,以为就是常规法会上看到的那些,可刚刚帷帐掀起时,透过缝隙里的一瞥,却又和他记忆里的‘除灵师’格外不同。
腰身挺直、盘膝而坐,穿着不是很‘正经’的法袍,带着半张兽形精怪面具,面具外的脸白皙细腻,轮廓线条精致。不同于周边人的‘正派’,反而有些过于年轻惊艳了些。
相对比起来,更像他参演的那些古装玄幻剧剧本中、天赋卓绝的关门弟子,那种纵然一瞥都能感受到的清冷傲然的气质。要不是帷帐很快的又落下了,他还挺想多看几眼的。
而另一边的安宁,虽然也惊讶于方才跟人对了个正着。但他此时注意力全在刚刚匆匆一瞥时,对方身上那代表着各种气息颜色的发光团。
那浓郁到不行的紫气和煞气,还有紫气四周那星星点点的红色信仰之力,连着紫气和煞气分庭抗礼。
他整个人在安宁眼里就像是一个红紫色夹杂黑色的发光团。
这种情况安宁还是第一次见。都不知道是新奇于为什么身负紫气的人会身带煞气,还是震惊于那么浓重的煞气竟然会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出现这件事。
可安宁这一想又觉得不对,从刚才看到的气息来看,明显煞气要来的更重一些,那就不应该只有安宁现在感受到的这些。
只可惜刚才时间太短来不及细看。
此时帷帐外的黎嗪上完香,也不好一直再在堂前待着。
他正打算离开,一旁的钱洵见人要走,立马又上前拉着人换了个地方,继续刚才的话题。
黎嗪对钱洵这番举动着实有些无奈,但是今天场合特殊,出于礼节他还是得应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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