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白裙女人迅速旋身，脚尖轻点竟直接跃上两旁围墙，不过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道残影也不曾落下，带起的劲风吹动了隔壁摊贩贴着当做招牌的符箓，引得周围好一阵惊慌。
“各位不要惊慌，”孟常归没有去追，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原地，还顺便安抚了一下周围的人群。他稍微扬声说：“刚才那是个修为不怎么高的小妖，不小心闯进了巷子里，被本人摊位上的辟邪铃铛给吓走了。”
叶酒还是站在他肩膀上，被他这套不要脸的说辞震惊了一番。
谁知道孟常归的鬼话还真有人信，不少顾客将信将疑的聚到他的摊位前面。
“那你这铃铛怎么卖啊？”一个留胡子的中年男人问到。
“三千块，一口价，”孟常归笑了两声，装模作样的推来一下鼻梁上的平光眼镜，“有效期半年呢，比符箓好使。”
“那这串手链呢？”一旁的高马尾小姑娘也没忍住。
此时此刻，孟常归脸上挂的笑容绝对是发自肺腑的，他还真不知道红林路古巷的生意这么好做。
“哟，白玉镇妖手链，只要五千，您看看要是喜欢就拿上？”
叶酒就在旁边看着孟常归整个人忙碌了好一会儿，这才两个小时不到，他带来的那些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就都卖了个精光，不知道有多少孔方兄都进了孟常归的腰包。
“你拔我一根坟头草，就能坑害这么多人？”叶酒决定算算账了，即便他不知道三五千放在这个时代的贵贱程度，但是从孟常归那一副占了便宜的脸上也能看出几分端倪——这混账绝对赚了不少。
“你总共拔了多少，赚了多少黑心钱？”
孟常归闷笑两声，没直接回答他，弯着身子稍微收拾了一下摊位，抬头看向空中一轮弯月，眯了眯眼：“再跟我去个地方。”
叶酒：“？我刚才说话你没听见？”
孟常归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听见了，这怎么能叫坑害别人呢。那可是被神鸟朱雀的坟头草浸润过的宝器啊，我价格定得贵吗？我卖便宜了岂不是贬损了您的身价嘛？”
叶酒听着他胡搅蛮缠，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我的坟头草被你拿去发家致富，这是什么道理……分我一半。”
孟常归：“……”
他还真想不到叶酒会管他要钱。
“不行，”孟常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一只小鸟敛那么多财干什么？我这是要攒老婆本的。”
“你现在不还是光棍一条吗，别找借口唔……”
叶酒又是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孟常归捏住了鸟嘴。叶酒条件反射般的扑腾一阵翅膀，掉下几根赤红的羽毛。
“先说正事儿，”孟常归流氓似的嘿嘿一笑，“再跟我去趟你老家。”
红林路临近郊区，就在洛华山脚下，天黑之后没有多少车辆往来，在柏油马路两旁的路灯的泛着暖意的黄色，静静倾泻在地面上。孟常归双手揣兜，一边溜达，一边用食指揉着叶酒毛茸茸的鸟头，心情十分不错。
“我要是说我能飞，你会不会很惊讶。”孟常归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惊讶个屁。”叶酒的声音闷闷的，隔着衣服布料传出来，“你之前不就是被一只蠢鹰带飞的？”
“不是那种。”孟常归把叶酒掏出来，冲着他咧嘴笑了，“给你表演一段……主要是洛华山半山腰太高了，我懒得自己爬。”
话音落地，孟常归“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随后右手食指中指并行，在半空中虚点两下——一道如有实质的气流瞬间凝起，仿若一把冷而锋利的刀刃，从叶酒身前迅速划过，转而乖顺地凝聚在孟常归脚下。
叶酒张了张嘴：“……剑气。”
孟常归扬起唇角，冲着叶酒伸出胳膊，示意他站在自己手腕上：“目前的官方数据里，没有人能像我这样。普通的异能者力量经过千百代遗传，早就消散得差不多了。但是我的情况不太一样，我一直知道自己的异能和普通异能者不是一个强度，”
“这不合常理，这也是我希望跟你合作一下的原因。”
呼呼风声从两人耳畔响过，夜里风凉，孟常归本来速度极快，过了一会儿后大概自己受不了了，只得放慢了速度。
“冻死了，”冷风鼓吹起孟常归的宽大袖袍，他倒是依旧伸着一只胳膊给叶酒当树枝，然而嘴上不甚老实，“把你的鸟毛扒下来给我暖暖。”
叶酒根本懒得理他，耷拉着眼皮看了一圈四周。山上覆盖着不少灌木树林，只是现在正值冬季，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周遭漆黑一片，两人在半空中飞着也能清晰地看到枝干的黑影，宛若在山沟地面上蜿蜒爬行的毒蛇。
一阵强风呼啸而过，叶酒忽的打了个冷战，心底里冒出几分怪异的感觉来。
不知飞了多久，孟常归总算有了落地的趋势。他带着叶酒从半空一跃而下，恰好落到一个漆黑山洞面前。
已过夜半，冷风拂过地面传来“沙沙”的声音，除此之外山区里一片寂静。叶酒无声地望向孟常归，就见这人掏出一个黑色的棒状物体，在柱身上按了两下，那根棒子就乍然发出一道强光！
叶酒暗吃一惊，身子小幅度的抖了一下，却被孟常归立刻察觉。孟常归“噗”的笑出声来，随后摆出耐心讲解的模样：“这是手电筒，高科技，三百万一个。”
“知道我平常赚钱有多不容易了吧？”
叶酒眼神里满是怀疑，但也没继续纠缠这种事情，只是不耐烦道：“来这儿干什么？”
“啧，”孟常归觉得颇没意思，“带你见个朋友，他应该能帮你控制你现在的灵力。”
孟常归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手电筒向山洞里走去。山洞石壁被苔藓和夜里的水汽所覆盖，石壁上方的水滴凝集随后“啪嗒”滴下，脚步声在静谧之中被无限放大。
他没走两步，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就忽的蹿出一支利箭，直直地向着孟常归的面门而来！他侧身闪过，利箭落地瞬间碎裂，孟常归拿手电虚照一下，才依稀辨认出那箭矢大约是寒冰凝结而成的。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就有无数支相同的利箭破空而来，在手电筒的光照之下各自反射出冷白的强光，瞬间照亮整个山洞！孟常归披着宽大锦袍费力闪躲，只得掏出割金丝稍作抵挡，锋利的丝线转瞬击碎十来支箭矢，可这些利箭像是永远用不完一般，如绵延不断的潮水一般向他们二人袭来。
“你跟你朋友交情挺深的吧？”叶酒扇着翅膀，灵巧避开两支利箭，迅速飞到山洞顶部，看着孟常归狼狈表演。
孟常归堪堪偏头，被一只流矢划破脖颈，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渗出血丝来，又不过转瞬在他脖颈上凝成一道鲜红艳丽的血色冰晶。
直到此时，孟常归才终于忍无可忍了似的，扬声大喊——“姓赵的，滚出来！”
这一嗓子可谓气势宏大，喊完之后再也没有暗箭射出。叶酒见状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随后落到孟常归的头顶上。
前方漆黑的山洞里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孟常归拿手电照着，不过多时就见到一个虚影向着他们走来。
“孟常归，你丫有病吧？”赵刻明显刚醒，声音里带着一股浓烈的倦意，“大半夜来找死？”
“来给你上香。”孟常归抬了抬胳膊，一点儿礼貌都没有，直接把手电筒的强光打在赵刻身上。
叶酒逐渐看清这人的面容。青年皱着眉抬手遮挡强光，他留着一头白色长发，穿件纯白衣袍，腰间松松垮垮系着根带子，昳丽眉眼间困意和怒气相交杂，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正在痛骂孟常归——是个美人。
这个青年让叶酒有几分好感，便稍微放松，从孟常归的头上飞下来，想着仔细看看这青年是什么品种。
哪知他刚飞到一半，孟常归就从身后一把把他抓了回去。
叶酒：“……？”
“你见着他还真一下子就飞过去了啊。这小白脸是不是非常符合你们鸟类的审美？”孟常归把侧脸埋在叶酒的鸟毛里蹭了蹭，低笑着问道。
叶酒莫名其妙：“什么叫我们鸟类……你不也是小白脸？”
“这男的最擅长拐骗鸟类，之前他就跟一只神鸟好得不得了。”孟常归把叶酒重新放到自己肩膀上，“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一下。”
孟常归把叶酒捂得严实，赵刻却完全不理会他这套，上前两步就站定到孟常归面前，直接微微俯身，凑近了叶酒。
离近了看，叶酒才发现这人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的。
赵刻把没用的银边眼镜摘下来，眯着眼看了叶酒好一会儿，半晌直起腰来冲着孟常归笑了：“南明离火的掌控者，神鸟朱雀。”
“你真牛逼，连朱雀后代都能叫你碰上。”
“他不是，”孟常归盯着赵刻，“他大概属于诈尸复活的……而且还能说人话化人形。”
话音落地，赵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直接冲着叶酒伸出右手，思索了两秒开口：“我是风伯飞廉……的后代，赵刻，尊姓大名？”
叶酒闻言瞳孔骤然紧缩，略有几分惊疑不定——上古十大魔神之一、鹿头鸟身的风伯飞廉？！
传闻蚩尤黄帝大战，风伯飞廉和雨师屏翳随同蚩尤与黄帝作战，召来狂风骤雨击败冰神应龙，随后被女魃击败，后死于涿鹿之战……
但是风伯飞廉他妈的哪里来的后代？跟雨师生的吗？
叶酒压下心底的震惊和疑虑，伸出一边翅膀覆上赵刻的手掌以示礼貌：“叶酒，长渊谷朱雀一族第十三代族长。”
“啊……”赵刻盯着自己手掌上那只赤红色羽毛的翅膀，沉思了一会儿，旋即了然道，“长渊谷朱雀一族最后一任族长是吧？”
叶酒抽抽嘴角：“不愧是魔神后世，博闻强识。”
赵刻笑笑，抽回自己的手，转而搭理了一下孟常归：“所以你带叶族长来我这儿的用意？”
孟常归看他一眼，然后像是回自己家一样，打着手电筒往山洞里走。
“诶？谁让你进去的，”赵刻惊讶于孟常归的不要脸，“你真当这是自己家啊？”
“我家比你好出不知道多少倍……明明都给你上户口办身份证了，还非找个破山洞住着。”
山顶两旁还是不时有水滴落，跟两人的脚步声交杂在一起，回荡在狭小的空旷山洞内。
不知走了多久，孟常归忽的顿住脚步，就着手电筒的光亮熟门熟路的在石壁上摸索到一个摇杆开关。
“啪”的清脆一声，摇杆被孟常归拨动，两人脚下骤然一空，竟是直直的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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