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悠着点儿。”叶酒掀起眼皮看了孟常归一眼。
这人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有分寸。”
“搜魂”咒顾名思义，能把人都脑子里里外外洗劫一遍，但犯人的精神力会因此受到极大的损伤，有变成痴呆的可能性。
所以局里明文规定，不允许对B-级以下的待审人员用这个。
可惜女魃在候审前接受过检测，A＋级别的魔神，不会这么脆弱。
孟常归咧嘴一笑，咬破指尖往符咒里注入异能，隔着透明墙，渗透进去一条长长的透明丝带。
“三个问题。温昌衍在哪？你们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清远躲在哪？”
孟常归话音落地，那丝带立刻缠绕上女魃，而后直接贯穿了她的头部！
可惜女魃毕竟是上古魔神，对于这些小玩意儿十分瞧不上，她只痛呼一声，而后就抬起脸来跟叶酒和孟常归对视着冷笑。
孟常归耸耸肩：“顽强，正好省得我还得拿捏力道。”
说完他手腕翻转，丝带立刻缠绕得更紧，同时将女魃直接倒吊了过来！
女魃猝不及防，猛的呛了一下，她正要破口大骂，却一下子吐出一句话：
“温昌衍身上有禁制，离不开洛华山派！”
孟常归面色冷了下来：“特异局派人全面搜查过洛华山，连温昌衍都影子都没捞着，你最好说点儿真话……是‘搜魂’的力度不够？”
“你们一群饭桶，搜不到跟我有什么关系！”女魃咬牙切齿地瞪着孟常归，“我已经说了，还不把我放下来！”
“还没结束呢，”孟常归不理她，“你们的计划进行到哪了？”
女魃咬紧了牙关，没想到孟常归下手相当重，女魃只感觉肺腑都快被吐出来了。
她头脑发晕，一边干呕一边露出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万事俱备，只等朱雀族长献身了。”
叶酒挑眉。
“清远在哪？”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孟常归眉头紧皱，抓紧时间逼问。
“我说了不知道！”
孟常归对此置之不理，下意识觉得是女魃没说实话，想直接加大搜魂力度，然而片刻之间，异变陡生！
女魃的身形忽然暴涨了一倍，险些脱离了束缚。
叶酒反应极快，雪白离火蹿出掌心，一下子将女魃包裹其中，让她一点儿都不能动弹。
随后门口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孟部长？外边平安村的村民在门口聚众，要求杀死旱神女魃。”
孟常归瞳孔倏然紧缩，他跟叶酒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快步走到窗边——
特异局高楼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手中举着横幅和牌子，乱哄哄的吵成一片。
“她想害死我们！”
“我们要讨回公道！”
“什么神仙啊，害得我们村子一直干旱？！”
叶酒敛眸看了许久，回过头来跟孟常归对视：“你看他们的怨气。”
孟常归闻言在半空画了个无形的符，随后就可以肉眼看到……村民们怨气的轨迹。
雾黑的怨气有浓有淡，然而都无一例外地顺着高楼蔓延上来，慢慢汇聚在女魃身边。
女魃好像已经晕了过去，身形却又长了一倍。
“想出利用怨气代替灵气的妖鬼真是个天才，”孟常归气笑了，看向叶酒，“你看着她？”
叶酒点点头，旋即朝门外抬抬下巴：“你先去处理吧。”
孟常归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迎面撞上傅山的脸。
傅山可能没见过这场面，此刻急得团团转。
他焦急道：“孟部长你快下去看一下吧，苟主任已经在了。”
孟常归闻言身形一顿，扫了傅山两眼，又回头看了一眼还被束缚着的女魃，敛下眸子，点点头走了。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孟常归离开了审讯室，傅山却没跟上，而是转头走了进去。
屋子里除了女魃空无一人，原本跟孟常归一起审讯的叶酒也不见了。
傅山皱起眉，疑惑地“咦”了一声，随后也没在意，径自坐到了主审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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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酒幻化成了一只小巧的金丝雀，将自己完全隐匿在审讯室角落里。
他眸色微深，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山。
直到孟常归处理好平安村民的事情、重新回到审讯室，傅山都没有任何异状。
叶酒不禁微微蹙眉。
难不成傅山当时出现在平安村，真的是单纯去接他弟？
“终于回来了，孟部长，”傅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我自己在这里看着这魔神还挺忐忑的。”
孟常归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随后拍拍傅山肩膀：“你居然不相信局里设备的可靠性，我要给苟晨打小报告。”
傅山显然不太适应别人开的玩笑，只好局促地挠挠头：“苟主任很忙的……”
孟常归失笑，顺口问了一句：“你跟我姐最近怎么样？”
这话一说出口，傅山脸上就浮现出两坨可疑的红晕。
孟常归眼睁睁看着这人说话更加磕巴：“你姐……那个，夏夏很好的，我们……工作方面她也总帮我。”
孟常归：“……”
工作方面……孟常归唇边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傅山讷讷道：“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
孟常归点点头，看着傅山离开，随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轻松道：“阿酒。”
孟常归勾勾手指。
只见一道亮红弧线划过，叶酒落到了孟常归的手腕上。
“情况怎么样？”
叶酒轻声问道。
“安抚情绪、给出说明、疏散群众……”孟常归简略说了两句，“还是那一套流程。比起这些，”
孟常归挑起一边眉毛：“你幻化成这幅样子是……？”
“试探一下傅山的底细，”叶酒扑腾了一下翅膀，晃晃脑袋，“不是说他之前出现在平安村太过牵强？想着趁机试探一下。”
“结果呢？”
“相当安分。”
孟常归拇指擦过叶酒的头，毛茸茸的触感。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继续道：“那就继续观察。”
孟常归一边说着，一边联系了苟晨。
“干什么？”苟晨正烦着。
“你有没有权限，能派人暗中盯着点儿傅山吗？”孟常归的语气相当散漫。
另一边的苟晨皱眉：“你有病吧？”
孟常归稳下声音：“盯着点儿吧，顺便连我姐一起。”
“什么？！”苟晨相当惊愕。
孟常归却直接结束了通讯。
他挑起半边眉毛，对着叶酒说：
“还有，”
“根据女魃的说法，他们已经万事俱备了。但是想要让妖鬼界在颠覆人间，需要朱雀的全数灵力。”
“现在朱雀灵力有一半在你体内，另一半则在长渊谷底的朱雀尸骨里，由临江市特异局的利刃一队管辖，”
孟常归意味深长：“在王珂眼皮子底下，他们是怎么把朱雀尸骨弄到手的？”
叶酒：“我和长渊谷有共感，可我现在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孟常归挑眉：“那你和那具尸骨有关联吗？”
叶酒微微摇头。
“况且长渊谷有镇压灵气之责，可不管镇压妖鬼界，”孟常归无意识地摩挲着叶酒的头，“灵气没有外泄你自然感受不到异状。”
叶酒摆了摆脑袋，从他手腕上飞下来，落地化形成人。
他眉头轻蹙，一双瑞凤眼里藏着点儿不满：“别总揉我脑袋。”
“太小气了，山鸡兄。”孟常归眉眼一弯，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他锲而不舍地逗弄叶酒，又抬手揉了一下。
“啧。”叶酒拍开孟常归的爪子，“闲着没事儿就去联系王珂，确认一下朱雀尸骨还在不在。”
“遵命——”
孟常归拖长了声调，溜达两步到了女魃面前。
他做好一切审讯后工作，确保女魃被安全关押好了，才带着叶酒回到审讯部，准备联系王珂。
不曾想一推开审讯部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部长位子上坐着个熟悉的货——
赵刻。
孟常归感觉看见他就没好事儿，此刻眼皮狂跳。
“你有事儿吗？”孟常归“呵呵”笑了两声。
赵刻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慢条斯理地系起散落的一头白发，半晌才开口：“你帮我偷偷把卫临垣的新身份信息纳入到我的信息底下。”
孟常归乐了。
“这事儿还得偷偷干？”孟常归声调上扬，“阿酒，咱们当时有这么麻烦嘛？”
叶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站在了孟常归那边。
他温和地笑笑：“双方都心甘情愿不就可以了？”
赵刻：“……”
“我懒得跟你俩废话，”赵刻站起身，我可帮过你不少忙，这一次你得……”
“还想挟恩图报，”孟常归哼笑一声，直接打断赵刻，上手把人拽到了门口，“自己没本事，上我这里撒什么泼？”
孟常归把赵刻推了出去，“砰”的一下关好了门：“快走吧你。”
赵刻：“……”
孟常归拍拍手回过头来教训自己的部员：“以后看见他一定要关在门外，知道吗？”
方园园和小胖十分默契地低下了头，装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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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珂那边的意思是朱雀尸骨还在封存中，暂时没有异状。”
夕阳渐沉，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方园园和小胖下班最积极，早就没了人影，审讯部办公室里只剩下孟常归和叶酒。
孟常归忍不住皱了下眉：“那就奇怪了，照理来说，搜魂力度够大了，女魃吐露出来的信息可信度应该是比较高的啊。”
叶酒沉吟片刻，缓缓道：“如果实在不行，我前去查看……”
“不行。”孟常归想都没想。他抬眼注视着叶酒，“你现在属于一级保护对象，局里还恨不得干脆派一支队伍跟着你呢，凡是有可能让你涉险的地方都不行。”
叶酒哭笑不得：“我哪有那么容易被他们弄死。”
孟常归一言不发，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好好，”叶酒难得服软，“凡事我会跟你们一起行动。”
孟常归这才像是满意了，松下口气来。
“至于温昌衍，苟晨又调派了两支队伍再次巡查洛华山，我们等待结果就好了。”
叶酒点点头：“说起来，那个姑娘……”
“温芷橙？”孟常归接话，“她好得很，我往她体内打了张压制符咒，那邪术发作时，她不至于太难受。”
叶酒垂下眼眸，浓密的眼睫盖住了他眸子里的情绪。
他声音轻柔，有几分轻叹：“还是怪我，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
叶酒顿了顿：“邪术。”
孟常归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他挂起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山鸡兄，你往日那点儿嚣张跋扈怎么散得一干二净了？”
“这种罪责也要往自己身上揽了？”
叶酒：“我……”
孟常归嗤笑一声：“先不说现存的一堆邪术咒法里，有一部分是我创造出来的，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退一万步讲，就算少了这几个邪术，天下就能太平了？”
叶酒动了动嘴唇。
却被孟常归抢先一步：“你是想说，如果我不弄那些符咒，起码不会给温昌衍害人的机会？”
叶酒撇过头去，没说话。
孟常归叹了口气，解释：“千年前我以剑起家，对符咒一窍不通，你真觉得我有本事自己弄出这些东西来？”
“我收留几位天赋极高的符修，作为回报，他们需要帮我造出能让你魂魄回转的符咒来，也就是洛华山下的那个一直温养你神魂的阵法。”
“至于剩下的，都是在我死后，他们打着我的旗号所做的孽。”
叶酒呼吸一沉，惶然望向孟常归。
孟常归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会怪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现在我想尽可能解决这些事情。”
“……我，”叶酒艰难开口，稍稍偏过头去，“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大概是出于私心，我……根本没怪你，”
叶酒飞速地看了孟常归一眼，又收回目光，声音放得更低了：“你把我看得那么重，我甚至很——雀跃，可我知道你这样做伤天理，实在不应该为了什么情爱……”
几缕青丝垂落，孟常归窥见叶酒眼尾处的淡红，一双凤眼里盛着水光。孟常归伸手勾过叶酒的下巴，正看见他密如鸦羽的眼睫上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孟常归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垂眸看了叶酒许久，才缓缓开口：“别看你是只红毛山鸡，倒是很有道德感。”
叶酒：“……”
他的情绪瞬间就被孟常归打散了。叶酒眨了下眼，转而咬牙切齿：“孟、常、归！”
叶酒正要发作，却被孟常归先一步动作。
这人伸出手指碰了下他眼睫，湿润的触感在眼角和指尖晕开。
孟常归忽然拉进了两人间的距离，极轻地吻了一下叶酒的眼尾。
叶酒下意识眯了眯眼，随后就听到孟常归在他耳边轻叹：“你不必有什么负罪感，要有也该是我有……可我是心甘情愿，嗯？”
“可我会心疼。”叶酒几乎是下意识说出。
孟常归身形一顿，半晌才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天哪，山鸡兄，你谈了恋爱之后竟然可以如此温婉，早知道千年前早点跟你表白了，也不至于成天被你用离火烧。”
叶酒：“……”
不会看气氛就别看。
“我该爱你好几辈子了。”孟常归及时补充了一句。
“行了，”孟常归轻轻扣住叶酒的手腕，半揽过这位心思敏感的神鸟，语调含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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