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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捉迷藏(二)

这家超市门边的顶部破了一大块,右边的一面墙已经只剩下一半,但其余部分居然还完好。

一进门,虞百念最先看到的就是收银台。收银台是铁质的,没有倒塌,但锈迹斑斑。收银台上放着的商品已经掉落得遍地都是,包装袋漏气的漏气,褪色的褪色,让虞百念一时无从下脚。

他抬腿跨过这一地狼藉,走入超市的深处。

这个超市面积不大,右边是三四排七歪八斜的货架,放置的似乎是零食一类的东西。当然,那些零食现在看起来完全不能吃了,它们散落一地,有的还被踩扁了。

这里的左侧是及腰的柜子,下部是柜子上部是隔板的类型,上面一半是散称零食,一半摆着成袋的米面。柜子顶部的隔板有许多已经碎裂,商品已经掉入下部储存货物的柜子里。这家超市显然也被暴雨洗刷过,或是被水淹没过,面粉袋子也没能挡住雨水的侵袭,袋子里的面粉结块变得硬邦邦的,袋子周围留下了不规则的白色痕迹。

超市的最左侧是贴墙的不锈钢货架,这面墙还完好,因此贴着墙壁安装的货架也很幸运地得以被保全,只是货架上原本应该摆放蔬菜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了枯败的枝叶。

虞百念朝不锈钢货架那边走了几步,皱起眉。

这些蔬菜的状态实在是太奇怪了。

如果只是普通地放置,它们此刻应该是腐烂的状态,早就应该烂成一团泥,里面或许还有虫子。如果是在暴雨前腐烂,甚至应该已经被雨水冲得满屋子都是了。

而现在,那些蔬菜却像仍旧在生长的植物失去养分而“枯萎”了似的。

而且,从刚刚到现在,他都觉得见到的一切都太干净了点。

这里似乎真的没有风,也没有灰尘,至少刚刚虞百念没有感受到风,也没有见到灰尘。无论是室内的货架和商品上,还是室外的各种碎砖瓦块、残桓断壁上,全部都没有积攒已久的灰尘,甚至没有近期下过雨、灰尘被冲掉的痕迹。

这很奇怪,和这个村子本身展现出来的“被遗落在时光里已久”的样子格格不入。

总不能是这里的那个“她”非常爱干净,把灰尘全部打扫掉了,或者是系统为了那个“捉迷藏”的任务,给了他们一些优待吧?

虞百念正要到货架深处更细致地查看货架上的蔬菜,却忽然感受到了一阵阴冷的风从远处吹过来。

这阵风出现得非常奇怪,没有空气对流的感觉,更像是从某个不断移动的东西上刮过来的,风里裹挟着腥臭**的气味,还有古怪的血腥味,让虞百念本能感到不适。

风越来越近,从只能略微感受到转变为吹动虞百念的头发,血腥味也越来近,诡异的腥甜气息闻久了甚至还会头晕,与此同时,一种毛骨悚然的阴冷感觉袭上他的心头。

……是任务说明里的那个鬼吗?

虞百念心情一沉,立刻重新扫视了一遍整个超市内。

他刚刚一路走来,没有在路上看到能够遮掩的地方,离开这里显然有些冒险。他不知道那个鬼离自己多近,自然也不确定自己能否顺利逃走,想办法在超市中躲藏是最好的方案。

如果鬼只是路过,从外面看到超市里没人,说不定根本不会在这里停留。那样一来,超市里甚至会因为鬼刚刚来过变成一个短暂的安全区,无论搜查还是躲藏都十分方便。

话是这么说,虞百念还是第一次真正地面对诡异生物,他能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再怎么想稳住自己,恐惧也像附骨之疽一样,不断地啃噬他的骨、血、心脏、一切。

虞百念首先排除了暴露在外的收银台,收银台后面没有隔板,柜子也关不上门了,有人进来只要往收银台后面走几步就能看到他。虞百念实在不想躲着躲着突然有一张脸从收银台上面伸下来和他面对面。

零食货架那边也不行,虽然倒下的货架交叠着形成了一些角落,只从外面看去绝对看不清,不过一旦有人进入,很容易就能发现角落里不合适的阴影,用零食挡着也很容易被发现,他不敢去赌这个可能。

那就只有柜子那里了。

他刚刚就已经注意到,这里的柜子为了节省成本,内部只有框架没有隔板,是连通的。柜子接近零食货架的那边有一部分被压塌了,不过剩下的面积足够他钻进去。

外部的柜门只打开一扇的话只能看到一小块地方,就算有的柜门只是松松垮垮地挂着,也容易出现视角盲区。

柜子里储存的大多是成袋的米面一类,能够提供一定的遮挡。

血腥味更近了,虞百念不再犹豫,他扯开一扇歪歪扭扭的柜门,稍微挪动了里面塞着的东西,钻进去。很幸运的是,这里面的东西也和那些诡异的蔬菜一样,没有腐坏,他不必担心面对乱飞的虫子。

这里的柜子是9×9的样式,里面没有塞满。虞百念一边借着从柜门缝隙里透过的光把杂物拨到两边,清理出一条自己能够进入的通路,一边仔细地把身后重新堵住。直到最后一丝从外面透入的光也消失,虞百念趴在柜子中央,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只能暗自祈祷系统给的任务提示靠谱。

任务名称是“捉迷藏”,那么提示也就是“捉迷藏”,被抓到很显然会死,那么躲起来,是不是就不会被抓到了呢?

腥臭**的味道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浓郁的地步,血腥气充塞在周围的空气里,几乎让虞百念觉得空气中的每一个粒子里都含着一滴血。

阴冷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这阴冷并不针对他,而是像太阳散发热量一半发散出来,仿佛那个东西只是接近都会让人生不如死。

这种感觉让他生理性地难受,甚至有些头晕。晕眩没有让他有片刻松懈,反而让他更加全神贯注地去感受那个诡异生物的一切。

如果这里有其他人大概能看到,在这一刻,一道极其微弱的流光划过虞百念因为紧张而大睁的眼睛。那道光一闪即逝,在他的虹膜上留下奇异的色彩,而后缓缓消失。

仅仅几秒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这是虞百念在这个副本中第一次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以外的声音,他屏气凝神,努力倾听那个声音。

窸窸窣窣的声音近了,更近了。像百足虫爬过地面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又像厚重的布料缓慢地摩擦着地面。这个声音通过地面传开,传入虞百念贴着地板的耳朵中。他甚至不理解这么细微的声音为什么会被自己听得如此清晰,仿佛泥土也被那个东西所震慑,在“她”的脚下簌簌发抖。

“咔嚓。”

一块玻璃被踩碎了,碎玻璃的声音仍旧清晰地传入虞百念的耳中。

他这才想起,刚刚自己看到的玻璃中,确实有较小的碎块。现在想来,或许就是这个鬼踩碎的。

这个认知让虞百念更加紧张,如果鬼曾经来过这里,这次同样进入超市内的可能性就很大。

“咚。”

又是一道声音。这次是门口的收银台被碰到的声音,虞百念几乎幻听到了铁锈一片片落下的声音。

那个东西进来了……

这一刻,虞百念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里,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缥缈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与之相反的是,那个鬼怪发出的声音则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他听到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是鬼怪骨骼摩擦的声音。

这一刻,他仿佛待在鬼怪体内,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样听到骨骼摩擦的声音,甚至,他清楚地“听”到了鬼怪接下来的动作。

鬼怪缓慢地走入超市内,来到收银台后面,拉开和桌面锈成一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

“她”不耐烦地踢开脚下挡路的零食袋,一步步走向零食货架。在走到货架边前,“她”扭转头部,看向左侧柜子的方向。

一切都很正常。蔬菜货架,散装零食,湿透又被晾干了的米面,歪歪斜斜的柜门,柜门缝隙里漏出的货物。

在那一刹那间,虞百念再度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他几乎有些担心自己的状态会让心跳声也被鬼怪听到,但好在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

虞百念隐约察觉“她”在这么想,“她”再度抬脚,走到零食货架前,把堆在一起的不锈钢货架往另一边砸去。

……原来那边的柜子是这么被砸塌的。

虞百念感受着货架重重砸下带来的震动,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命大。幸好没有躲在这边。

鬼怪把几个货架都搬开,往墙边走去。

就在虞百念疑惑“她”为什么会往那边走的时候,他听到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那边的地面上,居然有一扇门。

虞百念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发出叹息的声音非常诡异,如同发声的时候喉咙被狠狠撕扯着、每一丝血肉都被撕开一般,又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少女之感。

“妈妈,我来看你了。”

“她”说。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虞百念脑海中传来一阵被烧红的钢针穿过一般的刺痛,他眼前一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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