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莱的第一次戛纳之行空手而归,但穷途末路拥有了当年的最佳男演员。
把穷途末路当做退圈作品的张涟,那位决定回家开小卖部做一辈子观众的张涟,被评委团高分评选为当年的最佳男演员,第一次入围戛纳电影节为华语电影捧回了一座久违的影帝。
张涟连获奖感言都没准备,倒是提了好几次傅莱和两位搭档演员。他已经不再是罗祺,聚光灯落在他身上,上台掉的几滴眼泪被闪光灯永远定格下来。
颁奖词里写他是天生的演员,毫不费力地掌握着表演这门学问。他想起自己处处碰壁,饥寒交迫的过往,站在陌生的盛会里他再也说不出话,泪流满面。
傅莱比自己得了奖还高兴,拉着张涟拍了几百张照片。
邵生澜穿着他的超低领高定跟着剧组一块哭个没完,被记者误以为是电影里的另一位演员拉走拍照。
几天的时间像一场梦,坐在回国的班机上傅莱还处在一个愉悦而不自知的状态。仿佛这里不是他最恐惧厌恶的那片土地,而是什么游乐园。
与来时不同,这次坐在傅莱身边的是邵柏青。
邵柏青穿着一件黑色衬衣,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看上去年龄颇大的机械表。这只表是他求婚那晚傅莱硬要送给他的,他说那是母亲的礼物。
那晚傅莱极度亢奋,一定要拉着邵柏青凌晨去海边看日出。到了沙滩上,傅莱刨了一个坑,把戒指虔诚地埋进去。他一定要自己把戒指挖出来,邵柏青认为这是一种非常童话故事的浪漫行为在一旁赞同鼓励。
在邵柏青无条件的鼓励下,傅莱刨出风格刨出特色,挖了一个相当深的坑,然后义无反顾把戒指丢了进去。
盖好沙子,傅莱开启了挖戒指工程。总归就是这么一小块地方,他连脚都没挪过地方,不可能丢的!
他挖第一次时还非常坚定,挖第二次时微微坚定,挖第三次时——
邵柏青拿来了一把铲子跟着一起挖了起来。
好在最后戒指找回来了,傅莱举起手指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把戒指放在除了他的手指以外的地方。
飞机平稳飞行,云朵悄悄溜走。
感受到傅莱近在咫尺的体温,邵柏青觉得世上再没有更好的时候。最爱的人终于走出阴霾,愿意接受他的爱,他们还拥有了一辈子的约定。他们拥有健康的身体,顺利的事业,未来还将照顾彼此几十年。
傅莱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给他镀上一层光晕,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可爱。
微微的刺眼反射光斑来自傅莱手上,他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戒指的款式很简约,日常戴起来也不会突兀。
邵柏青牵起傅莱的手,情不自禁地在无名指上揉捏。
“怎么了,这两天我手都快被搓细了,还不敢信呢。”傅莱将视线收回,亲昵地靠在邵柏青肩上,轻轻问。
邵柏青侧过脸在他嘴角落下一吻,笑着说:“最后再确定一下,别嫌我烦。”
“要不要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傅莱摸着男人的下巴,自己直起身子,把邵柏青的头往肩上压。
和傅莱中间所有的障碍都被扫除,包括感情包括工作。邵柏青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疲劳像沸腾的热水一样冒出来。他安心地闭起双眼,手执拗地与傅莱十指紧扣,“好,辛苦宝贝了。”
傅莱心疼地抚摸邵柏青泛青的眼下,骨骼感更加明显,是最近与Max斡旋的结果。
单单凭借那一天的决裂是控制不住Max的,傅莱很清楚自己父亲的手段,狠厉、毫无人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邵柏青不愿错过他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一直以工作人员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一边还要对付Max,在商场上博弈。有一次他甚至以为邵柏青被父亲抓走了,幸好邵柏青只是去接了工作上的电话。
傅莱很清楚,表面上平平安安的日子都是邵柏青在背后托底。
他想起来法国时两人僵持不下的冷战,眼眶泛红,说出的话带着湿润的哭腔,“其实,我真的没想过还可以回国。当时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这段感情最后的记忆竟然是我们在办公室吵架。”
邵柏青像是累极了,说话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们没有分手,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把你放跑。”
“很久以前你就跑不掉了。”
时间回到相遇之前。
邵柏青进门时发现家里与平时不太一样。
他低头看那双横七竖八的鞋子皱起眉头,客厅里还放着从几瓶碳酸汽水。他家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冰凉的汽水瓶表面水珠一趟接一趟往下流,汇聚成小小一汪。
邵柏青没有给别人当保姆的癖好,把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放在那里,准备去抓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此刻正在影音室喝他的第三瓶汽水,他一边看电影一边玩手机,好不快哉。
“邵生澜。”
邵生澜闻言抬头,笑嘻嘻地叫人,“哥,你终于下班了。我怕你寂寞,特意来慰问慰问你。晚上咱们点外卖吃吧,我想吃小龙虾。”
“外面所有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打开门出去。”
邵生澜窝在沙发上没动弹,指了指屏幕上放着的片子,“我这次来是有正事,一个新人导演的片子,我们公司音响没你家这套好,看电影没感觉。哥,你也一块看看,这电影肯定合你口味。”
邵柏青充耳不闻,“邵生澜,看完所有东西归位,垃圾自己带走。”
“你真不看看吗,电影学院刚毕业的。”他犹豫一瞬,咽下几句不正经的话,比如那人比某某小生还好看,眼睛像黑洞一样,钓得人有去无回。
他晃晃头丢下那些思绪,接着说,“自编自导自剪,挺有才华的。”
屏幕上已经播放到最后一幕,一群年轻人在一块绿油油草坪上狂舞,有人砸掉吉他,有人举起水瓶浇头,有人踩碎鲜花接吻,有人静止在原地紧闭双眼。慢镜头下演员的表情扭曲又真实,他们尽情地哭尽情地笑,仿佛没有明天。
阳光当空,天朗气清,一群年轻人撕心裂肺。画面先是无声,后来引入一段孤寂的电钢琴,音乐逐渐消失,画面从彩色变为黑白。
影音室暗下的一瞬间,邵柏青听到自己恍惚的心跳。
不,那是电影中最后的声音。是一群人的喘息声叠加在一起。
邵柏青沉浸在失真的最后一幕里无法自拔,神思被邵生澜的吐槽打破。
“巧了,正好看完了,这大闷片是真没劲,我出去透个气顺便买小龙虾。哥,别锁门啊!一定!”
门被关上,温暖的光全部被隔绝在外。
邵柏青弯下腰,把地上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坐到邵生澜刚刚的位置,正对着屏幕。
荧幕上微弱的光照射在邵柏青脸上,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荧屏上滚动播放着演职人员表,第一行写着导演——傅莱。
傅莱。
邵柏青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打开搜索引擎,跳出来的第一个是电影学院毕业大戏汇报表演。
傅莱年纪很小,刚刚从电影学院毕业。能在网路上搜到的作品不过几个短片,邵柏青开了一瓶新的饮料,坐在那里看了许久。
敏感、异想天开,仿佛是漂浮在世界之外的一个幽灵。拍摄的东西与本人一样,迷幻、虚无又直接而讽刺。
他看过最多遍的是傅莱作为青年导演的第一部短片——创世纪。
在远古的海洋里长出一棵巨大的蓝色树,树上挂满荧光色的树叶,海妖顺着树枝触摸到云和天。下一瞬,天空如雨倾泻而下——原来天空不过是另一个海。
树枝疯狂地生长,越过暴雨,通向世界的另一侧。
海妖旋转着攀到大树顶端,恋恋不舍地看向孕育了自己的海洋,最终义无反顾地走向未知之地。
影片结束,演职人员表上写着导演傅莱。
那段影片还很青涩,也是傅莱唯一放了花絮的,一段与电影毫无关联的花絮。
“小傅呢,快点过来,就差你了!”
“我靠不是吧,在这拍广告呢,不丑可没意思啊。”
“哈哈哈,小傅小傅,随我心意,快快显灵。”
花絮里活泼的少年被簇拥着,抹了一脸奶油,一边喊着我错了我错了,一边不老实地反击。
原来这就是傅莱,邵柏青想。
少年得逞后笑得开怀,随手撩起头发露出流畅的侧脸,下一秒,他不拘小节地与另一个人滚在草地上。连头发也沾上了青草,脏兮兮的,但是很可爱。
这个人和他的沉重悲伤基调的电影背道而驰。邵柏青难以形容自己对傅莱的探索欲,就像一根线从镜头里爬出来拴住了他,没有缓冲,一击即中。
在后来很久的日子里,邵柏青都没有说过。
最后看向镜头的那一眼才是他和傅莱的初见。
一见钟情,久久难忘。
?
结局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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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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