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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潮湿

珏步枝刚被珏煜带回家的时候还很小。

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突然离世,不理解医院给他打电话所说的确认尸体是什么意思。他从家里的抽屉里翻出钱,拿上钥匙,走之前和往常一样听妈妈的话认真检查门窗,关上门。

等到了医院,医护人员看着他稚嫩的脸庞,也有些说不出话,蹲下身问他:

“小朋友,家里面还有其他大人吗?”

珏步枝摇摇头,他和妈妈不需要其他人,他们两个人过得就很好。

每天早上妈妈都会给他做很好吃的早餐,有时候是粥,有时候是面包。妈妈会把面包特意烤的脆脆的,涂上果酱,他每次都故意吃不完,分给妈妈一起吃。

妈妈会教他学成语,阖家欢乐,同甘共苦,四季平安,妈妈每次都会夸他很聪明。他们还会在家里大扫除,妈妈会和他一起戴上很可爱的头巾,告诉他怎么才能把桌子擦的干干净净。

妈妈……

妈妈……

妈妈正安静的、毫无声息的、躺在阴冷的太平间里。

珏步枝站在遗体面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说话,想叫妈妈,想让她跟自己回家,喉咙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反应过来才发现,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浸湿了他的眼睛。双脚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力气,而眼泪却嘀嗒、嘀嗒、嘀嗒,落在洁白的瓷砖上。

珏步枝那时候不知道,在他还没学会泪流满面、心如刀割的年纪,他跪在太平间,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醒来的时候珏煜站在他的面前,他说他是他的父亲,珏煜告诉他,他可以帮母亲下葬,只要自己跟他回家。

所以小小年纪的珏步枝带着白色头巾,端正的跪坐在母亲遗像面前,在葬礼结束后,跟着珏煜回了珏家。

这时珏煜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家里上上下下都是他的妻子在打理,外人称赞他们是模范夫妻,琴瑟和鸣。而珏家的女主人秦丽此刻正穿着睡袍,轻轻抚摸着秦卿逸的头,站在客厅冷眼瞧着珏步枝,“过来,让我看看。”

珏步枝低垂着头,眼底是对陌生环境的拘谨,他想,如果珏煜是自己的父亲的话,为什么会和另一个人结婚呢?

他站在原地,不明白,也没有动。

而马上,随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来的,还有狠厉的一巴掌。

秦丽死死掐住珏步枝的下巴:“好孩子要听话,才能乖乖待下去,懂了吗?”

“现在,给你弟弟跪下。”

自此,珏步枝明白,在珏家待下去,必须要听话,听珏煜的话,听秦丽的话。

珏煜要他礼仪得体,成绩优秀。秦丽要他谨小慎微,平庸无能。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掌控、监视。他害怕一个人呆在黑暗的空间,结果被关在屋子里一次又一次。后来他喜欢自己一个人画画,结果不久他的画笔就被踩烂丢在地上。

直到他分化成Alpha,他的弟弟分化成Omega。

一切开始不一样。

秦丽停止对他的凌虐,甚至开始虚情假意,对他嘘寒问暖。珏煜也开始重视他,关注他,闲聊家常,开始关心他的爱好。好像大家真的是和睦的一家人,其乐融融,阖家欢乐。

而珏步枝的皮肤饥渴症,却在这个时候开始显现。偶尔看见父母牵着小孩的手路过,珏步枝会希望有人能和他十指相扣,看见操场上几个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走着,珏步枝会非常渴求一个拥抱。

但珏步枝隐藏的很好。至今为止没有人发现他的病症,没有人发现他对亲密接触有着强烈需求。

直到他新同桌转来的第二天,这个秘密就这么被直白的戳破了。

“珏步枝。”

“可以麻烦我,没关系。”

心脏越来越快的跳动,珏步枝目光疑惑的看着宁肆休,抽出手,搭在病床上,他听见自己说:“你在说什么,我真的有点听不懂了。”

宁肆休不紧不慢的回道:“小时候因为一些事情,所以我有严重的信息素紊乱症。如果被Omega的信息素大量刺激,会导致我的信息素急剧紊乱,然后休克甚至死亡。我需要按时吃药,通过运动或者其他方式释放我体内多余的信息素。”

“现在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珏步枝喉结滚动,窗外的阳光落进来,他的阴影罩在宁肆休身上。宁肆休看着他,站起身,缓缓启唇:“所以,珏步枝,不要怕我。”

下一秒,回应宁肆休的,是一个克制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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