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又好,腿伤恢复得非常快,十月刚过半就不需要再借助拐杖行走。与此同时,山城大学一百周年的校庆活动也提前开始了筹备工作。
学生会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
齐鹏飞是外联部的,不仅要去社会上拉赞助,还要请其他兄弟学校的师生过来联谊,忙得焦头烂额,连作业都没时间抄,还是江夏帮他做的。
校庆晚会上,除了文艺部的开场舞需要江夏伴奏外,法学院自己也要出节目,然后辅导员就找上了他。
每届新生的个人资料辅导员那儿都有,所以江夏的妈妈是汪茹这事根本瞒不住。
汪女士在国内音乐圈的知名度大概和马冬梅老师在小品圈差不多。
于是江夏又多了个钢琴独奏的solo秀。
solo秀江夏没打算学新曲子,一来时间不够,二来新曲子不一定就比老曲子好,所以剩下的大半个月里他一直都在练习那首开场舞伴奏。
山大有不少空置的小礼堂,一般都放了钢琴,江夏周末去别墅琴房练,平时就在小礼堂里练。
每次练琴的时候,闻晦都会跟他连视频,也不说话,就抱着小黑猫安静地看他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舞。
这天江夏像往常那样翻起琴盖,一段前奏还没弹完,门口传来女生惊讶的声音:“里面居然有人!”
江夏转过头,看到一个身材娇小,容貌秀丽的女孩,以及她旁边的同伴。
江夏身体一下子绷紧了,因为那个同伴不是别人,正是顾一凡。
他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反应过来只想尽快离开这儿,江夏深吸一口气,从琴凳上站起来,刚挪动脚尖,就听顾一凡说:“好久不见。”
时隔两月,这是两人第一次说话,却并非第一次相见,江夏知道,顾一凡也知道,只不过知道的内容有偏差。
江夏没想到他会和自己打招呼,一时呆立在原地。
在他的认知里,顾一凡应该厌恶极了他。
“一凡,你和他认识呀?”女孩儿的语气透着说不出的亲昵。
“我们是高中同学。”顾一凡冷淡地说。
“原来是同学!你好,我叫舒妤。”女孩走过来,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是一凡的女朋友。”
是一凡的女朋友。
江夏目光落在那只白皙的手上,缓慢地,轻轻地握了握。
舒妤似乎很高兴,像只小雀儿一样叽叽喳喳地说:“果然帅哥的同学也是帅哥啊!一凡,我感觉你同学长得比你还好看……”
“江夏以前是我们班班草。”顾一凡声音里带了丝淡淡的笑意。
“你叫江夏呀,名字也好听。”舒妤十分自然地挽住顾一凡的手臂,娇嗔道,“比你的好听。”
江夏看了看两人肢体接触的部分,心情出人意料的平静,他以为自己会嫉妒,会愤怒,会难过,然而全都没有。
“听说你前段时间骨折了?恢复得怎么样?”顾一凡视线在他腿上扫了扫。
“还不错。”江夏望向他,逻辑十分清晰地说,“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事,不能和你叙旧了,改天再聊吧。”
他朝舒妤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往礼堂外走去。
“江夏。”他听见顾一凡在身后叫他。
江夏转过身。
顾一凡微微皱眉:“再见。”
江夏朝他笑了笑:“再见。”
江夏出了小礼堂,沿着民主湖慢慢走着,天空渐渐飘起了雨,男男女女的学生骑着自行车飞快地从远处经过。
江夏仰起头任由雨丝打在脸上,心里有些茫然。
他以前为什么会以为自己喜欢顾一凡呢?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幸福的,快乐的,会想要见到他,和他说话,会因为别人对他的觊觎而嫉妒生气。
可他在面对顾一凡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幸福,也没感到快乐,更没有因为对方交女朋友而感到生气。
相反,他一直惶惶不安,紧张难过,他总是想要逃避,想离那个人远远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江夏不停地问自己,泛着凉意的雨点让他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也前所未有的执着。
如果他此时有一把手术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困扰了他两个月的痈疮彻底割除。
为什么?
江夏用手捂住一只眼睛,雨水从指缝间流出来,然后他听见自己说:“当然是因为那句:江夏,你真让我感觉恶心!”
这句话就像诅咒一样深深刻入他的骨髓里。
十八岁的江夏心思敏感又细腻,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顾一凡出现了。
江夏像依赖自己的家人一样依赖他,完全地信任他,然而这种依赖与信任在那场失败的告白中碎成了齑粉,那句尖锐的恶语重重刺伤了江夏从小到大的骄傲和自尊。
每一次与顾一凡的重逢,甚至每一次看到听到顾一凡的名字,随之而来的都是顾一凡嫌恶的表情。
它成了江夏十八岁生日里无法忘却的梦魇。
他以前是有多傻才会把这种难堪误以为是喜欢,还为“脚踏两只船”而感到愧疚,他一点也不喜欢顾一凡,他喜欢闻晦,他想和闻晦在一起。
他忽然很想见闻晦,想得不得了,想和他说话,喂猫,看综艺,想和他接吻,做/爱,抱在一起睡觉。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视频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闻晦大概以为他有事便没再打过来。
但他可以打过去,不,打电话也无法满足他此刻的心情,他要去小别墅找闻晦,现在就去!
闻晦本来在厨房里煎牛排,煤球闻到香气在他脚边蹭来蹭去,视频的另一头江夏熟练地弹奏着那首开场舞曲,气氛浪漫又温馨。
闻晦无比享受这种难得的平静与安宁,直到那两人出现。
大学时期的顾一凡比闻晦后来见到的要稚嫩得多,却一样的臭屁,一样的自以为是。
在得知他是江夏的初恋男友,以及两人分手的原因后,嫉妒与鄙夷淹没了闻首席,曾经十分坦然地滥用职权各种刁难顾一凡。
NL员工众多,本身就是个小社会,其他人或看不惯顾一凡自命清高,或为了讨好闻晦,都愿意有意无意地踩他一脚,那段时间顾一凡的日子相当难过。
闻晦后来和江夏在一起幸福美满,直至江夏死去,他再回过头来看之前给顾一凡使的绊子,忽然觉得好几把没意思,现在又看到这个小号的顾一凡同样觉得没意思。
而且闻晦感觉江夏应该也不希望他看到自己和顾一凡的碰面,就像在KTV洗手间那次一样,所以他挂断了视频。
闻晦站在料理台前发了会儿呆,连牛排煎糊了都没察觉,煤球急得咪呜咪呜叫,小爪子拼命扒拉他的裤脚。
他回过神,把糊了的牛排丢进垃圾桶里,正装备洗锅,门铃响了起来。
他这几天没买淘宝,也没叫跑腿,有些奇怪,却还是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江夏。
“闻晦。”江夏软软地叫了他一声,比煤球还奶,琥珀色的小鹿眼却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全身都湿透了,栗色微卷的短发软趴趴地贴在额头上,长而浓密的睫毛挂着水珠,白T恤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青春的轮廓。
闻晦惊讶地把他拉进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替他擦脸:“这么大的雨,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江夏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轻声说:“闻晦,我喜欢你。”
表白了,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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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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