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季薇狐疑道，“你不继续睡了吗。”
外面还下着雨。她知道程沐风是不喜欢在雨天跑来跑去的……他们两个关系有这么好吗？
“饿了。”程沐风说，“好几年没见，顺便去看看你班长现在什么样。”
季薇：“哦……那我跟他说一声。”
原来是想叙旧。
她不怎么懂男人的友谊。但一个人去接没意思，跟程沐风一块儿就可以当成是出去玩，也没那么排斥了。
她回了谢之垣微信，换衣服扎头发十分钟速度地化了个淡妆，挑了块手表戴上，准备就绪。
出门时程沐风扫了一眼，“新买的？”
“年初回上海搬砖的时候买的，好看吧。”她抬起手腕展示了一下。金属腕带，表盘是很晴朗的湖水绿。
程沐风中肯地说，“好看。水盈盈的。”
“有眼光。”她满意道。
程沐风优点之一就是审美在线。大概是因为家里有服装工厂，他从小见得多了，懂得什么是好东西，私服鞋包和配饰都很好看。
上大学那会儿他去国外，大部分东西都留在家里。她偶尔周末出去玩身上缺点搭配，就去他房间里挑挑拣拣地穿戴。
不像她工作后遇到的某些男人，明明不懂还要嗤之以鼻装优越感，也就只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地穿polo短袖格子衫。
——好像有点侮辱到polo短袖格子衫了。
她默默向自己衣柜里的那部分道歉。
“这个系列有男款，给你也买一个？”她说完又觉得不妥，“不过这个很便宜的，我记得才小几千块。你都当老板了，戴这种表不合适吧。”
“当老板就不让戴便宜表了？”程沐风说，“好看不就行了。给我也弄一个。”
“哦。”季薇笑得漾起一对梨涡，“行，晚上回来我问问代购。”
上了车，她坐在副驾照镜子检查妆面，刚刚急着出门手速太快，不知道底妆上匀没有。她带了口红和气垫，路上还能对着镜子再补补。
程沐风开出两条街，余光里看她还在捯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挺讲究。”
停顿一下，他又换了个词，“挺重视。”
这回季薇听出不对味了，又笑起来，说，“我见谁都会化妆的好不好。”
刚回南江时她跟程沐风出去吃饭，还会在出门前精心打扮个把小时呢。后来见面次数多了，渐渐就没那么讲究了。
再说，程沐风总是直接上她家里来。她在自己家，难道还能随时全妆严阵以待么？
程沐风倒也没再评价，打开音响连上蓝牙，播放歌单。
季薇回来之后坐他车很多次了，到现在都没听出来这歌单。只是觉得很多歌都很耳熟，很多上学时爱听的老歌，时不时还能跟着唱几句。
到地方雨都停了。谢之垣心眼不老实，订的餐厅是双人限定位，说什么被放鸽子，分明是设好圈套要捕鸽子。听说哥哥也要来，才连忙换成了楼下的粥底火锅店。
季薇没察觉这点小九九，对临时更换的午餐项目倒是挺满意。
她以前在上海常跟朋友们感慨吃不到粥底火锅，离职了还在海底捞大放厥词，说等她回来必打卡南江的每一家粥底火锅店。
谢之垣当时也在。眼下正投其所好，助力她的雄心壮志。
“薇薇！风哥，这边这边。”他先看见的两人进店，积极地从卡座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台迎接，笑脸如花，“好久不见！”
程沐风走在前面半步，被他积极地抱了个正着，胸膛相抵的瞬间就能感觉出来。这小子私下没少偷着练。
谢之垣高中时就喜欢运动，常常跟高年级的学长们一起打球。后来上了班，公司里也配有健身房，他几乎每天都去打卡，身材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相比高中那会儿，他摘掉了呆板的框架眼镜，换了发型，露出一张阳光俊俏的奶狗脸蛋。再加上这热情洋溢的态度——
倒是让程沐风想起，他打过交道的女老板们身边常养着类似类型的小男孩，说什么“没有女人不会为热情小狗心动”。
他视线微移，往后看，季薇直接跳过寒暄环节，“诶，你染头发了？”
“对啊，好看吧？”谢之垣顶着一头白金色的短发。是回南江后刚染的，很衬他那张幼态的脸蛋，“是不是很适合我？”
“金毛，”季薇说，“可以去做男模了。”
“评价这么高！你不会是在捧杀我吧！”
“那我收回。”
“诶别别别，我就乐意被捧杀。”
季薇嫌弃地瞪他一眼，注意力转移到午餐上，“点了么？吃什么？”
落在程沐风眼中，倒是觉得她跟这位男朋友挺熟，没有客套也不必寒暄。
谢之垣忙着递电子菜单，又给两人倒柠檬水，“我就先点了个大概，你们看还有没有想加的。”
“点得还挺全。”她没客气，加了两样自己想吃的小菜，问身边的人，“还要什么？”
“就先这样。”程沐风没看。
谢之垣把倒好的柠檬水恭敬地放他面前，手指不明显地发抖，面上还是笑道，“风哥喝水。”
谁懂啊，约会爆改家长局。
程沐风就坐在他正对面。
季薇家这位哥，上学时就是附中的风云人物，毕业后直接升级为传说。
他们一起打过球，程沐风一人带球他们三个都防不住，巅峰战力扣篮直接能扣碎篮板。
那一天他就在旁边，听着程沐风打电话说学校操场设施老化，让人把六个篮球架全部换新的，语气风轻云淡。再看看那一地玻璃茬子，感觉自己也悄悄地碎了。
真不能怪他怂，这位哥的压迫感随年龄与日俱增。他毕业工作几年混得其实挺好，但一回来坐在程沐风对面，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假装大人。
压力山大。
“啊，再加个暴打柠檬气泡水。”季薇说。
谢之垣无声颤抖，想自己这点心思要是让她哥发现了，被暴打的估计就是他。
不，百分百是他。
程沐风瞥她一眼，“不舒服还要喝冰的？”
“看起来也没有很冰……”季薇叹气，忍痛割爱道，“好吧，那还是不喝了。”
“还得是哥哥啊。”谢之垣震惊地感慨，“如果是我跟她说，肯定只会得到一句‘少管我’，还有一个大大的白眼。”
程沐风很给面子地接话，“她在外面都那么横？”
“啧，你别抹黑我。”季薇不满道，“我只是对男的和女孩子们有两副面孔而已。”
“……”
谢之垣说，“对，我们公司那些女同事出去玩儿都喜欢跟她一块。说有安全感。”
这话倒是中听。季薇矜持地摸了下头发，“还行吧。”
怎么说呢，除了性别和身份，“哥”还可以看成是一种精神。得益于程沐风的言传身教，没有哥的地方，她就是哥。
还是老样子，被夸一下尾巴要翘上天了。程沐风看她得意那样，忍俊不禁，“是么。”
谢之垣摸到门道，继续举各种事实案例，换着角度夸她。
因为程沐风在，他有很多话都不太敢说，得看眼色。但好话总不嫌多的，谁不喜欢听妹妹在外面备受欢迎呢。
再加上他对这位大舅哥，本身就带着点崇拜光环。程沐风往那一坐，什么话都不说就很酷。
连他看了小心脏都扑通扑通地跳。他要是有这么个亲哥，从小都横着走。
季薇身上有一部分也跟她哥很像。
他高中暗恋季薇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哥是谁呢。后来知道了，也只觉得合情合理，有种“不愧是一家人”的既视感。
这顿饭季薇吃得十分舒适。并不单是因为听了很多赞美。如果只有她和谢之垣，她肯定没耐心听这么些拍马屁的话。
关键在于谢之垣说这些，是说给程沐风听的。
就像以前上学开家长会，被老师当着家长的面表扬，跟日常上课时被表扬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但程沐风看起来并没有那种“刮目相看”的反应，全程话都不多，让她有点失落。
膨胀的虚荣心也悄无声息地瘪回去一点。
“他性格还是挺好的。”回家的路上，季薇主动打破沉默，“以前上学在班上也很照顾女生，就是有时候屁话太多。”
程沐风嗯了一声，片刻后，说，“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她后知后觉，“啊？你说那种意思？我可没有啊，真没意思。”
这话是真心的。
季薇对姐弟恋无感。
她磕遍各种类型的cp，唯独不吃姐弟。二次元不吃，现实里更不吃。
两人是同届生，谢之垣比她还小半岁。她看谢之垣的感觉，就跟过年回老家走亲戚时见的那些堂兄弟差不多。个子挺高，一说话就傻笑。
她是没意思。
金毛不一定。
大五岁都快隔半轮生肖了，程沐风自立又早，做生意这么多年，磨练得人精一般，看他们就跟两个小屁孩差不多。
也不能怪谢之垣在他面前犯怵。都不用一顿饭功夫，他那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一扫，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可清楚归清楚。谢之垣说的那些关于季薇的事，确实都是他不知道的。
他想听。
听了又不高兴。
音响里播放到一首熟悉的摇滚乐。季薇以为他就是随口问一句，也没太在意，转眼跟着哼起来，“……想要带你去海边~这是什么歌？好耳熟。”
她都把歌名唱出来了，“《想去海边》？这首歌……这个歌单是我们之前一起做的么？”
终于有所察觉，她愣了愣才说，“Monsoon？”
歌单是程沐风去国外上学的那年建的。她取的名，“monsoon”是季风，在她的定义里，就是“季薇和程沐风”的意思。
那天学到的新单词，正好用来当歌单的名字，她放学时告诉程沐风，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取名小天才。
结果程沐风不但没夸她，还嘲笑她说挺会玩抽象，被她追着打了两条街。司机开车跟在他们后面，放学时校门外人太多，怕跟丢了，降下车窗哎哎哎地喊他们慢点。
那天傍晚的夕阳像一片橘红色的海。
她踩下的每一个脚印都是轻盈的，因为知道程沐风就在身后。无论她跑多快，他们的距离都不会变远。
《想去海边》是她加入歌单的最后一首歌。
高三结束的那年夏天，她用这首歌告别了难忘的成人礼。去上海上学之后，“monsoon”就被她隐藏在私密列表里，再也没有点开播放过。
她没想到程沐风车上还循环着这个歌单，蓦然听见，甚至感到无措，“你还在听这个歌单？里面的歌……都是好久之前的了。”
“习惯了，也听不进去别的。”程沐风轻描淡写道。“一千多首，够循环很久。”
够循环一个又一个七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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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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