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我随便乱说的。”季薇解释时有些惊讶。她觉得程沐风不至于听不出这点玩笑话。
“深夜emo版”出现在谢之垣身上，令人无语的同时也属于正常现象。但放在程沐风这儿，就有点不像他了，“是有什么事不高兴吗？你这么晚还没睡。”白天见的时候还好好的。
程沐风打了电话过来。她立刻接了，听见他毫无铺垫地问，“你小时候说想开家盲盒店。现在还想要吗？”
“真的吗？你要在凌晨两点跟我聊人生理想？”
“嗯。这个不吃早饭也能讲。”
“……”
季薇说，“程沐风，你心里有事儿。”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想些费脑子的东西。小时候是半夜起来做物理竞赛题，现在能力升级了，直接变成策划新生意——还是替她策划。
有逻辑地一些思考理性又实际的问题，确实是种能够放松情绪的解压方式。
程沐风不说为什么，她也没多问，就陪着聊天，“真要说的话……我现在没那么迷盲盒了，可能开家别的店吧。不用特别赚钱，主要跟我自己爱好相关的那种。不过就偶尔想想，还没有认真计划过。”
家里是做生意的，她从小耳濡目染，当然也会有什么时候创业自己当老板的憧憬。
“这两年还不行，我存的钱还要给我妈买房呢。再等等吧，等我攒够启动资金再说。”
“房子我可以过户给她一套，让她自己挑喜欢的地段。也不用让她知道，问起来说你买的二手就行了。”
程沐风说，“你的钱留着做生意，想做什么都行。先做起来，搞砸了也没关系，创业前几次就是积攒经验的，反正有我给你兜底。”
“你为什么……忽然这么想让我开店啊。”季薇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但是不多，就一丝。“难道是有很好的店铺可以租给我？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那种？”
“有，”程沐风干脆道，“做不做？”
电话这头，她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从床上坐起了身。
凌晨两点似乎并不适合做这么重大的决定——至少对她这么个毫无经验的小白而言，还是挺重大的。
开店要选址装修，策划宣传，吸引客源，还要招聘和管理员工……现实里做生意肯定比她玩的经营小游戏复杂多了。
但她相信程沐风的眼光，也知道如果不是十拿九稳的事，他不会轻易往外说。
既然他都开口了，那一定是很好的机会。
季薇也干脆地说，“做。”
“好。那就想想要做什么。”
程沐风道，“也不用着急，下半年慢慢规划。过段时间我先带你去看店铺。”
“行。”她听这声挺欣慰，便又说，“现在你心情好点了吗？”
“是比刚才强点。”
“哼……你就喜欢别人听你的话。”季薇小声吐槽，“从小我就觉得，我好像你手底下的一个兵。”
她小时候不爱学习，刚入学时成绩还是吊车尾，都是程沐风威逼利诱拎起来的。好好学奖励零花钱，开小差就没收漫画书，精准拿捏，她痛苦了一阵子才慢慢习惯当好学生。
毕竟大家都知道她是程沐风的妹妹。意识到哥哥在学校里似乎很有名之后，她的虚荣心就不允许自己差太远了。
程沐风在通话那头笑了一声，气流搭载着电流传进她耳朵里，“我也不是谁都拎的。”
都舍得笑了，应该是真的情绪好起来了。她莫名也松了口气，通完电话，躺在床上想这突如其来的创业机遇。
平时连吃带拿的也就罢了，她肯定不能真的白要程沐风一套房子。
不同地段不同配置的小区，房价价格差异还是挺大的。她如果不全款买房，拿几十万出来创业也不是不可能。
主要是常琳那边还没松口。下次回家，她得再跟妈妈好好商量一下买房的事。
就算常琳坚决不愿意搬离程家，她也想先给妈妈买了房再说。
常琳的工资基本都用来补贴老家了，这么多年来都是，每个月工资一到卡里就转回去。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没攒下多少积蓄。
给妈妈在市里买套房子，起码以后能老有所依。至于她自己，人生那么漫长，她还没有想清楚以后要去哪里，该怎么过。
说得好听点是活在当下，说实在些，就只是得过且过。
不过，如果她在南江有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时间和精力投入在这里，以后估计也不会再去其他地方了吧。
等一下……
程沐风这么积极地帮她孵化梦想，难道就是希望她留在南江？
虽然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季薇后半夜再也没睡着。
**
生理期结束，正是需要补气血的时候。有程沐风亲自盯着，她再也逃不了喝药，只能寄托于附加的新乐趣。
程沐风跟她玩那个盲点转账的游戏，每天喝完药就调出转账界面把手机给她，闭着眼睛点四下，点多少转多少。
金光闪闪的胡萝卜在眼前吊着，她总算有了点兴致，完全是冲游戏才捏着鼻子喝完苦药——
然后斗志昂扬地点到三个0和一个8。
回到南江这么久，她第一次觉得程沐风笑起来怎么这么欠揍。
程沐风把这珍贵的八块钱转给她，“菜就多练。”
药每天得喝早晚两次。他还有生意上的事要忙，也只能每天早上来找她一回。季薇觉得很不公平，早上她脑袋都还没醒，手指头也不听使唤。
“早上我不来叫你自己能起来？”程沐风说，“这倒提醒我了。以后晚上喝药跟我视频，免得你拿没洗的空碗糊弄，被我发现一回，就剥夺第二天早上的游戏权。”
季薇：“……”啊！！
熟悉的精准打击。
但不管怎么说，她被游戏的瘾吊着，总算把这个疗程的药给喝了下来。
金钱的奖励固然很好，刷新游戏记录更令人上头。她逐渐找到手感，到最后一天，终于成功地点到四个9，稳准狠地爽了一把，“不愧是我！！等我一下啊啊要记录下来！”
她激动得拿手机拍照纪念，并火速编辑文案，把点到四个9的巅峰战绩发了条朋友圈。
【无它，唯手熟尔[墨镜]】
“出息。”程沐风转账过去，看她这么高兴就想逗逗。故意嘶了一声，好像觉得肉痛，“赚这点钱都输给你了，我下个月工资发不出怎么办？”
果然季薇毫无怜悯之心，甚至又被爽到一次，“不许装啊，不许耍赖！”
“就没点良心。”程沐风也没忘给她的朋友圈点个赞。
她这条炫耀战绩的朋友圈发得没头没尾，大家刷到了也很难猜到是什么意思。
大部分朋友就看个乐呵，只有谢之垣还在底下问，“这是什么游戏呀，难道是群里抢红包？现在红包都能发这么大个儿啦？！”
这傻孩子她没理会。难得的是，申梦琳也在底下给她评论：“牛蛙牛蛙！”
她们很久没有互动过了。她想起程沐风的话，借此机会久违地和小姐妹聊上了天。
之前她都觉得申梦琳需要带孩子，应该每天都很忙，没有多少精力闲聊。然而从这一天起，她们聊天的频率却意外的越来越高，有时候晚上打电话能聊个把小时。
话题很少涉及到孩子和婚后的家庭关系，她们更多都是在说之前一起上学，出游，还有一起去画室补课的事。
申梦琳也是走艺考的美术生，高考后留在南江读了美院。
南江市内的两所综合性大学排名都中规中矩，但美院是国内顶尖的。
如果那年夏天，命运没有发生转折，她原本会和朋友一起留在南江美院读完大学。
饶是如此，她们也有很多共同回忆。大学时还会每年都约着出去玩，后来申梦琳谈了恋爱，就不太跟她们出去了。
“你的微博是不是很久没更新过了？朋友圈也不怎么发。”季薇说，“当初还是你带着我去买漫画书，领我一起磕cp画同人的呢。”
连她的微博账号都是在申梦琳的邀请下创建的，起初专门用来一起追网络连载的漫画，以及搞cp同人。热情澎湃，每天恨不得发几十条。
虽然那时候彼此画工都很渣，但总是有很多清奇的脑洞，一起磕cp的日子真的很快乐。
“是啊……结婚之后事情太多，渐渐就没精力更新了。”申梦琳有些无奈地叹气，苦笑道，“而且就算有时间，我打开画布也是干坐着，怎么都找不到灵感。”
因为毕业后很快就订婚，她没有上过班，还问了很多次一个人在上海工作是什么感受，把画画当成职业，是不是会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并没有抱怨眼下。但从聊天中，季薇还是能感受到她对另一种生活的向往。
人在感到幸福顺遂的时候，是很少怀念从前的。
但是她没说苦处，季薇便也没有主动追问。
或许是有难言之隐。又或许，她只是在一个未婚未孕的朋友身上，想象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这样聊了一小段时间，她说想把宝宝送到姥姥姥爷家去住，自己好得几天的空闲。
季薇便欣然和她约定，到以前常去的冰室吃个下午茶，好好见一面。
这天恰好是周末，程沐风到公司转了一趟，没什么事就提前下班。本来想接妹妹去远一点的餐厅吃顿好的，听她说跟老朋友约了下午茶，“还是那儿？结束了提前说一声，我过去接你。那边晚上不好打车。”
“行。”好久没见面了，季薇出发前有点兴奋，“但是我们如果下午聊不完的话，晚餐说不定也会一起吃哦。”
“梦琳说她老公这两天出差，宝宝也不在家，还邀我去她家里通宵补番呢。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吗？”
“……”
这段时间她隔三差五就会提起申梦琳。程沐风斟酌了一下，开口提醒，“你这个朋友最近挺依赖你。”
“之前好久没联系了嘛。”季薇想想觉得也算正常，“我们这叫旧情复燃。这不还得再燃几天？”
“……”程沐风说，“如果她见面就为了求你帮忙办事呢？”
“那我能帮就帮呗。”
季薇掰着指头算，“我也没什么可以给她的了啊。结婚和生孩子都随过份子了，难道她还能管我借钱？她家条件又不差。”
程沐风心里叹了一声，没再多说，“有事打我电话。”
“哦。”她略有些奇怪，但也没有被影响到心情，收拾利索就出门去赴约了。
她按习惯提前十分钟到。但申梦琳还是到得比她更早，坐在靠近店门口的落地窗边等她。
程沐风的车停在路边时，申梦琳看着她下车，走进店里来，按耐不住地起身挥手，带着哭腔说，“这里薇薇！”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瞬间，季薇也湿了眼眶，不知不觉地小跑起来，冲到桌台边和她用力地拥抱。
以前每天都会见面的好朋友，距离上一次见面却已经隔了几百个日夜。
两人挨着坐下，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先抱在一起哭了半天。
申梦琳抽泣着拿纸巾擦眼泪，给她擦完又擦自己，“薇薇你，好瘦啊，怎么越，来越好，看了。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季薇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申梦琳却不肯相信，哭得更厉害了，“我本来都，不敢见，见你们。我现在太丑了，什么也做不好，每天都不想，出门。”
她为这次见面精心地化了妆，可粉底难以掩饰浮肿，被泪水冲刷后更显得斑驳暗黄。
生育让她的身材彻底走样，好皮肤没有了，长头发也因为脱得厉害剪成齐耳短发。孕激素的影响不只在妊娠期间，她整个人的身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产后一年她都没有恢复过来，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恢复了。
可是透过这具身体，季薇眼中看到的还是当初那个一起上学一起玩的女孩，“你才不丑。”
季薇哭着说，“你永远都不丑。”
她的朋友里没有哪一个会放弃好好生活，自暴自弃。申梦琳从前是个腼腆的小女孩，但内心也是自信充盈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什么都不用说她也知道，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不容易等到情绪平复，她俩对着小镜子一起补妆。申梦琳只拿粉扑拍了两下就叹气，“算了。我现在皮肤不好，怎么补都会卡粉。”
“早知道带瓶妆前乳了，我有个乳液特别好用，可以混在粉底液里一起用，妆效绝了，肯定不会卡粉。”季薇也把镜子收起来放进包里，“下回我带给你试试。”
“好。”申梦琳从自己包里拿出一瓶驱蚊水，“我给你带了这个。万一我们走的时间太晚了，外面都是蚊子。”
她还记得季薇上学时常用的驱蚊水，是甜甜的柑橘味。一到夏天季薇每天身上都是这个味道，“你以前就特别招蚊子，被咬了会肿起来好大个包，又红又紫的，看着就特别吓人。”
季薇又想哭了，“我今天出门都忘带了，刚刚过来路上还想，晚点我哥来接我的时候让他帮我顺便买一瓶呢。”
“我刚也看见了，你哥哥车牌都没有变。”申梦琳说，“上学的时候他就来接你，每次都停那里。我们几个都记得他车牌号，一看他来就知道你要回家了。”
季薇握着驱蚊水说，“那我今天干脆别让他来接，反正我都有这个了。”
申梦琳先笑起来，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也终于笑出声，两个人胳膊挽着胳膊，像学生时代一样，坐在一起亲密地说话。
有些话隔着手机确实是不好说的。只有像这样依偎着，才能叫人真正打开心扉，倾诉难以启齿的秘密。
“薇薇，我老公可能背着我在外面找女人。”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这两个月我都在怀疑，可是抓不到证据，闹起来估计只会被他说没事找事。我没敢跟别的朋友提起过，我也……也没有别的朋友了。”
季薇脑袋懵了一下，听到她继续说，“如果不是你这段时间正好回了南江，我真的不知道还可以找谁说。我后悔了，不该这么早结婚要孩子的，可我又担心是自己的问题，是在家里待得太久才会胡思乱想，错怪了他。”
“薇薇，你哥哥跟他一直有生意往来，有时候还会一起吃饭。我不好意思直接跟他开口，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问问你哥哥？”
她哀求道，“他如果知道些什么，求他告诉我。只要是真相，我都能接受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